新生活是奥尔罕·帕慕克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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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新生活 作者:奥尔罕·帕慕克 | 书号:44313 时间:2017/11/23 字数:61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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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这辆邮车曾四处分送包裹、情书、讣告以及挂号邮件,可如今却扔在拉德维山顶上的天文台旁。我坐在邮车上望着这两个爷们儿,这两位未来的顶尖人物、世界冠军,他们俩实在令人觉得可笑。其实我也何尝没想出人头地呢?我曾经学过跳舞,想要当个芭蕾舞蹈家,如果当不上头号芭蕾舞蹈家,至少当一名像拉·杨娜一样的舞蹈演员,可如今,我却是巴黎饭店的一名女出纳员而已,下场大概跟这两个爷们儿一样。他们仍在彼此冲着对方大喊大叫,现在甚至面对面地站在那里,眼睛瞪得老大,紧握着拳头,眼看就要抓破对方的眼珠子、大打出手。可是我知道,即使这两个人打起来,他们也不会互相抛弃。这两个人彼此爱着,谁离了谁都没法活。他们可以各自呆在布拉格的另一端,然而他们在思想上还是相通的,因为他们两人都有个摆脫不掉的念头,即他们都是最出⾊的。 如今正是为他们这两位最 ![]() ![]() ![]() ![]() 女教师帮一位小女孩站到桌面上。小姑娘用手捂着眼睛喊道:“我看得见,看得见华沙!”然后转过⾝,弯下 ![]() 我丈夫和沃拉吉米尔如今也走到这里,他们已停止争吵,两个人都看着我。我将指头贴在抹了口红的 ![]() 这时我们⾝后的布拉格像一幕晃动的印象派的舞台布景在闪闪发光,沃拉吉米尔和我丈夫用指头触摸着摆在拉德维山顶上的这张石桌面,读着上面的城市名称和距离这里的公里数。我拿着张开的蓝伞跳上去,站在桌面中心,用伞指着维也纳那个方向喊道:“我看得见、看得见、看得见毕辛卡姑姑正走在马利亚希尔一费尔街上,如今她正走进德蒙咖啡厅。我看见了,看见了尸我转过⾝来,又用伞指着海德尔堡的方向喊道:“我看得见!我妈妈正牵着一条小狗走在施韦特辛 ![]() 说完便跳下来,在我的红⾼跟鞋踩到草地上之前,我靠蓝伞帮了一下忙。沃拉吉米尔放下提包,一个侧腾跃跳到石板桌上,遮住眼睛喊道:“我看见了看见了!那儿是华沙,我看见那里的斜轮展览厅和为我举办第一次隆重展览的波古谢馆长!我看见了看见了!在大海的那一边迈阿密的戴维斯先生,他为我举办了在国美的第二次展览。我看见了,现在我看见巴黎了,那里的马蒂厄正如我在一块小小的硬铝板上制作行动版画一样拿着他的笔刷在他的巨幅画布上舞动!向您致意,马蒂厄先生!您在巴黎就像我在布拉格一样是最 ![]() 沃拉吉米尔跳下来,得意洋洋地望着我丈夫。我丈夫变得开朗起来。他瞅我一眼,我看到我丈夫如今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孩子的眼睛,刚哭完的孩子的眼睛,他不是跳到而是先靠膝盖爬到桌面上,还得靠双手支撑着才站立起来。沃拉吉米尔看着我,笑得直头摇,意思是说我嫁的老公已经有点儿体力不支了。 可我丈夫如今 ![]() ![]() 他 ![]() 我丈夫蹲下来,鞋底踩在桌面正中心,直视着沃拉吉米尔这么说。沃拉吉米尔不再微笑,他脸上的笑容冻结了。我放下伞,望着这两个爷们儿,不噤打个寒颤。我丈夫说“我看见了,看见巴黎的安东宁·阿尔托也已经死了,我看见了他写的一句话,沃拉吉米尔啊,注意!这句话也是针对您的…‘有一天我们也不得不对自己的过早死亡而负责’…” “五一”节是爱情的时光,我和我丈夫都穿上了节⽇盛装。我从来没有去看过“五一”行游,也从来没想到过要去看。我丈夫也从没去看过“五一”行游。恰恰相反,就像我婆婆说的,我丈夫在宁城那时经常在“五一”节那天上午往外运送家畜粪⽔⼲草,惹得宁城居民老大不⾼兴,我婆婆还不能说,因为我丈夫那时正靠运粪⽔⼲草来写他的鉴定。 可是今天他却怀着过节的心情,像个小男孩似地盼着这个行游。于是我们便走出我们在堤坝巷这个家,我丈夫挽着我的手,对我嚷道:“小姑娘,其实你也可以当作家呀!你听着,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相信的。是这样,小姑娘,一切都始于赞赏惊羡,只要你一开始对什么表示惊异,你就会发愣;一开始变得很消极,可这不要紧,这只是一种充満着热切期待的恭顺,这是处在宣告某种什么之前的一种状况。你睁开了眼睛,敞开了心扉,你的这种消极会突然转向它的反面,你不仅愿将这一切,而且还不得不将这一切记录下来。作家就是开始把他所见到的、闪光的东西抄录下来的人。这不是任何别的,而是来自对你之外的某些东西的极大欣喜…” 我丈夫叽里咕噜地在唠叨。我⾼兴的是他没像往常那样总是走在我的前面,如今终于像个体面的丈夫与我并排走着,甚至还挽着我的手。他这样挽着我的手也许是我们结婚后的第一次吧!于是我们就这样走在赫拉夫尼街上。 雪花纷飞,我丈夫对着我的耳朵大声喊道;“最主要的,小姑娘,你必须学会提出一些愚蠢的问题,比方说,要费多长时间才能将你那杯发酵的饮料变得只剩下纯纯的葡萄酒?你必须学会自己问自己。喂,小姑娘,你知道你先往前走,再走回到你起步的那个地方要费多长时间?还有!你自己朝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走,让你的未来成为过去,这又要费多长时间?你何时失去生命而回到那美丽的空无、非存在?何处没有始与终?何处的切线与弦混淆在一起?何处平行线一 ![]() ![]() ![]() 我丈夫实际上没在问我而在问他自己。巴尔莫夫卡这儿刮着风,下着雪,还有一股过堂风。行游的旗队从维索昌尼那边走过来,然后是少先队员像一群达克斯狗一样涌过来,接着便是我至今仍望而生畏的兵民队伍,后面是乐队和举着那些活着的以及死了的家国 导领人和政治家肖像的队伍。从卡尔林、从火车站、越过犹太墓地的围墙刮来一阵阵凉风,举着横幅标语的人被吹得歪歪倒倒,巴尔莫夫卡区的整个行游队伍都有点儿像喝醉酒的人,标语牌和旗杆一晃而过,行游队伍缓缓向前,可这“五一”行游队伍真有点儿松散踉跄。 一支进行曲已在什特拉斯堡演奏结束,第二支曲子在接近巴拉本卡的地方开始奏出。观众们站在街边人行道上望着行游队伍,也许每个人都在队伍中寻找他的 ![]() ![]() 他 ![]() ![]() ![]() ![]() ![]() ![]() 我丈夫敏锐地看到沃拉吉米尔,也实在是有可看的,因为沃拉吉米尔步履轻盈,没戴帽子,理了发,即使在这大风中他的鬈发也显得很有弹 ![]() 巴尔莫夫卡街人行道上的所有观众都注意到了沃拉吉米尔,没法不注意到他。只有他在按着音乐节拍健步走着,而其他那些标语牌和画像不是朝后仰着,便是被风刮得朝前倾着,或者音乐节奏一停止,画像与标语牌便互相磕磕碰碰的或倒下去。惟独沃拉吉米尔一个人走得稳稳当当,仿佛既没下雪,也没有刮起那有节奏地拍打着他那双穿着烫有 ![]() ![]() ![]() 如今他也看见我和我丈夫了,他用眼睛向我们致意,他继续健步朝前走着。他知道我们在看他,如今他也在为我们迈着大步,劲使让自己比在看到我们之前走得更神气些。 实际上这“五一”行游是沃拉吉米尔的行游,是他准备了,也许在维诺堡坟地某个地方练习了好久的行游。 就像我丈夫说的,沃拉吉米尔经常夜里去坟地围墙那儿给亡灵唱歌或者拉提琴。我丈夫对我说:“可是小姑娘,这还只是利本尼这一段的行游,你知道等沃拉吉米尔领着这帮切卡德的工人走过波希奇,然后再扛着那面大旗走过瓦茨拉夫广场,最后经过检阅台意味着什么吗?我都害怕接着往下想。”我丈夫这么对我说。活拉吉米尔的⾝影如今渐渐从莫尔卡拉西附近的小山坡上走下去,但他还是比距离更远的行游队伍中所有的背影⾼出一头,他这満头的鬈发在晃动着的标语牌中闪着光亮。那些头像脸面冲前,一直朝布拉格市中心的方向走去。“你今天成了一项特殊事件的见证人,”我丈夫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沃拉吉米尔将会整整半年沉醉在这次行游之中。可是小姑娘,我刚才说的那种消极、那种在做之前的倾诉和赞赏还不是全部。小姑娘,到你开始写的时候,你要特别注意,那(写作突然会开始给予你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你从来没想过的东西,如今流出来的就是那真正的香醇,一种你以后渐渐得知而你以前从未设想过的东西,如今这才是你真正的东西,完完全全是你的东西。)这东西大概好比在工厂里有部机器突然开始生产废品。对!在厂子里这就得马上停止生产,因为生产出来的是废品,可是在写作中这废品恰恰是真正你要的。真正的作品就需等待开始写作这废品的那一刹那出现…这就是酿酒的时候全家都等着的那正在发酵的葡萄酒娘,等到把葡萄渣儿挤出来,那汁儿又开始升温、发酵,变成一种浓汁儿,像⽩咖啡一样的这废品,于是全家都会争先恐后地来品尝这好比盘尼西林的发酵 ![]() ![]() ![]() ![]() ![]() ![]() 我丈夫一个劲儿地说着,我在他⾝旁却边走边想着沃拉吉米尔。 他那种行游时举旗的方式让我吃惊,他 ![]() 我真恨不得能到瓦茨拉夫人街那检阅台下去看看他是不是在那里也昂首阔步,是不是在那里也这么一副神圣而茫然若失的面孔。 因为沃拉吉米尔此刻在巴尔莫夫卡街上给我的印象俨然像个真正的理想的共产主义者,他乐意上班,乐意工作,像其他人中的一员,什么也不图地做着自己的事业,平凡而又谦虚,同时又为自己既是工人又是艺术家而感到骄傲。 他连画室也不需要,像我丈夫说的,只想晚上有几 ![]() 他推开门,用手劲使拉开红⾊帷幕,邀请我到热尼什基来喝一杯。我坐下来,环视一下店酒,这家店酒我没来过,我丈夫要了啤酒,给我要了格罗格酒。他悄声对我说:“这里曾经是教会⾼层和长市先生、市府政 员官及其夫人们光顾的地方,这只是供利本尼的⾼层人物享用的店酒。如今仿佛一切都翻了个个儿,如今是一家早上六点钟就开门的小店,那些早上不喝杯罗姆酒⼲活手就哆嗦的人常上这儿来…哪里是六点开门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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