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死者夜谈是潘海天创作的经典科幻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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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九州·死者夜谈 作者:潘海天 | 书号:43680 时间:2017/11/10 字数:410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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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手都说宁州东洄鲸湾的巨浪是最骇人的,但我那天发现,洄鲸巨浪和闵中山以西的⽩嘲比起来,就仿佛是粥碗里的波纹。⽩嘲的浪头是纯⽩⾊的,⾼不见顶,铺天盖地,在船的面前像一堵巨墙一样立起来,让你![]() 我上的那一条船是改装过的木兰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条船都要坚固结实,上面装载的货物也都很奇怪,我在船舱看到许多⻩铜打制的圆形盾片,每片有盘子大小,上面对称地打着⽑笔耝的穿眼,有些铜片下方还有眉形的镂空洞。在另一个船舱里堆着一些长得吓人的刀,铁质很好,回火的工夫很到家,刀柄很长很扁,却带着奇怪的弯曲弧度,上有着菱形 ![]() ![]() ![]() ![]() 船长带着这些⽔手,已经在这条航线上来回穿行过多次,他非常自信,但我们的船还是落⼊了大海布下的咆哮陷阱。⽩嘲突如其来, ![]() 有人说⽩嘲是大风鸟的翅膀把海浪卷起造成的,这是它总出现得毫无规律和没有预兆的缘由,我反正是不太相信,因为大凉风起来之前,我正在桅顶上负责了望,老实说我没有在天空上看到一丝大鸟的影子。 不管是不是真的,被⽩嘲抓住后,再出⾊的船长和⽔手也无法拯救他们自己了。我们把桅杆砍倒,躲⼊船舱,将自己的命运 ![]() 有一些不死心的⽔手挤到甲板上劲使地看,他们果然在乌天黑地的云层之上,看到了隐隐露出一角嶙峋的悬崖。那些雷一样的响声,就是巨浪拍击在悬崖上的轰鸣啊。船被风推着往悬崖的方向扑去,一点抵抗的余地都没有,最终它就像一个核桃仁,被⾼⾼地举了起来摔碎在陡直乌黑的玄武岩悬崖上。我被从船舱里甩了出去,只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坠落,在失去知觉前的最后记忆,就是耳朵边无休无止的浪涛雷鸣。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在昏 ![]() ![]() ![]() 有一 ![]() ![]() 我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刺目的 ![]() ![]() 他俯低⾝子,我发现自己面对一双⾎红的铜盘大眼,不由得往后畏缩了一下,后来我发现整个视野里都是红⾊的,原来是额头上流下来的⾎糊住了我的整张脸。嘲⽔已经退下去了,太 ![]() ![]() ![]() 他像个好奇的小动物那样蹲在地上歪着头看我,鼻息像阵风拂动着我的⾐角头发。我猜想这家伙站直起来的话,大概有十八尺⾼,就像一座小楼。他有一个光秃秃的头顶,五官耝犷,仿佛从石头上凿出来的一样,兽⽪斜披在肩上,露出一条肌⾁虬突的膀子以及深棕⾊的⽪肤,露出来的⽪肤上纹満了我不认识的猛兽和花草的图案。 “嘿。”他又捅了我一下。 我慌慌张张地向后退缩的样子大概给了巨人很大的乐趣,他抱着膝盖,⾝子往后一仰,放声大笑了起来。我看到他那弯起的嘴角里露出的牙齿亮闪闪的,仿佛一排⽩⾊的岩石。他歪了一下头,朝一边说道:“也忽司也该,忽思骇。”我顺着他的视线,发现四周⾼处的石头上还站着好几个和这家伙不相上下的巨人,他们在光溜溜的岩石上前仰后合,发出轰隆隆的笑声。我猜想他们是在嘲笑我。 他们笑了很久,做鬼脸,捂肚子,捶地面,仿佛世界上没有别事情可供他们去做了。后来又爬下来一名⾼大強壮的武士,稻草⾊的头发像海藻一样披散在裸露的肩膀上,他懂得那么一点草原人的话。 “如果这个小人儿还活着,”他用轻蔑的口气对我说“别害怕。雷炎破发现了你,你就成为了他的客人,他得尽他的所能款待你。” 我很快就明⽩了这种款待是什么意思。 雷炎解破下 ![]() 雷炎破终于认为他可以停止款待我了。我叹着气甩掉头上的酒⽔,他则龇牙咧嘴地笑着,显然对一切感到很満意。他摇了摇他的酒袋,发现它没少多少,于是兴⾼采烈地把它挂回到 ![]() ![]() ![]() ![]() ![]() 我们正在看的时候,一阵浪冲了过来,把大船最后的残骸给抢走了。他们又蹲在巨礁上大笑了起来。他们总是如此地狂疯大笑,为了一些我觉得 ![]() 一些木箱破了,露出了里面的铜盘子。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些铜盘子只是些装饰品,因为我在他们的上臂看到了用耝大的⽪绳系着的同样东西,⽪绳被捆成好看的 ![]() 我建议他们把那些铜盘子拖上岸来,但他们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拒绝了我的好意,毫无疑问这些夸⽗拒绝接受别人的恩惠,那意味着他们得想办法偿还。如果这恩惠来自死人,那显然就更⿇烦了。 以前我就知道瀚州以西的地界叫做殇州,那儿生活着一些⾝躯⾼大的巨人,他们被称为夸⽗。有时候,在东陆的繁华城市里,也能见到几个夸⽗,泉明的港口里就有那么几个⾼大的家伙, ![]() 不过那些勇猛的保镖却怎么也无法和我面前的这些巨人相提并论。雷炎破和他的伙伴们看起来更⾼更強壮,就是一座座移动的小山,大象撞在他们的 ![]() 我和那个懂得蛮族语言的夸⽗ ![]() ![]() “火雷原?那些低矮的骑马者的老家吗?你得向着太 ![]() 我被那些河的名字搞糊涂了,也许这些巨人们都是以河流来计算行程的“这么说很远?” “非常远。”浑蛮力,那名会蛮语的夸⽗⾼兴地喊着说,往自己的喉咙里灌了一大口酒“实际上,我不知道有谁走过这条路。他们都死在半道上了。”他装酒用的牛⽪袋和雷炎破的相似,都大得吓人。后来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随⾝带着大牛⽪袋装酒,没有酒他们就会沮丧郁闷,⼲什么事情也提不起兴致来。 另一个巨人开始和我说话,他看上去比其他巨人表现得更沉稳一些,他的观察也比其他人更细致些。他的头发胡子是纯黑⾊的,眼睛的瞳孔却是纯⽩的。他问:“你到那里去⼲吗?虽然你也是个小人儿,但看上去不是那些低矮的骑马者。” “我在找一个人,”我说,比划出她的模样“…这么⾼的一个女孩子。她很活泼很可爱,笑声像鹭鸶的叫声,她用的是刀子和短弩,她很笨,走路的时候会自己绊倒…” 他们又开始轰隆隆地笑“我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愁眉苦脸的,”浑蛮力告诉我“你一定是生病了。不过没关系,这种病会过去的。” 他们确实害怕为女人生病,因为生病会让他们软弱无力,但总体而言,他们对生病的人还是宽容以待的,在我坚持要找到这个女孩时。他们互相看着点了点头,露出理解的表情。浑蛮力不再嘲笑我,说:“没错,你应该和我们一起走,这种事情只有度⺟可以解决,她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们也要去见她,但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去巨人集市上逛逛。”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搞明⽩,度⺟就是夸⽗中羽人的祭司或者蛮人的合萨之类的角⾊,她们观测星辰,预卜将来,但是都离群索居。他们所要拜访的绿狮度⺟属于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她的祭坛位于一处极隐秘的地方,通常只有经历过重重考验的夸⽗才能找得到她的住处。 我暗自揣度,我并不相信他们的宗教和祭司,但寻找爱人耗费了我10年的光 ![]() “我去,”我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吧?” “这不是问题,”浑蛮力说,我的决定下得这么快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如果跟得上我们的脚步,你就来吧。”他们开始集体转过⾝去,爬上那个在我看来是不可逾越的陡壁,不过实际上他们是开了个玩笑,看到我沮丧的样子他们仿佛就特别开心。 雷炎破跳了回来,一把捏起了我放在他的肩头上“牙思忽咳力也拔拉哈。”他嘟囔着说,山羊般飞快地爬上了⾼耸的悬崖。浑蛮力说他说的是“你不比一 ![]() 虽然时值盛夏, ![]() ![]() 我们行进的路侧有时候会突然噴出一大股沸腾的热泉⽔,然后又嘶嘶叫着低落了下去。他们对这些奇景早已见惯不惊。浑蛮力告诉我有一整片湖里的⽔都是沸腾的。我突然明⽩了过来,这儿是传说中的冰炎地海啊。如此说来,我沮丧地想,我们的船被飓风吹到了殇州的最西边了。 巨人集市在內陆很远的地方,而且一路上都很难走,这是那些蛮族商人走海路的原因,但在荒凉的旷野上艰苦行军对⾼大的夸⽗来说仿佛 ![]() ![]() ![]() 就连背着我的雷炎破也丝毫不顾及他有乘客这一事实,毫不收敛,有好多次他笑得看不清路,被石头绊倒在地,滚出去好几步远。我只好时不时地看准时机从他背上一跃而下,免得被这个疯汉子庒伤。 除此之外,这些⾼大的夸⽗确实非常适宜行军。不用奔跑,他们一步跨出去就有我们的四五步大,而且他们体力充沛,⾝上挂満了盾牌、刀、剑、战斧,诸如此类的东西。后来我知道在他们中间,没有人不佩带武器,就连那些女人和老人也不例外。晚上他们也不解下盔甲和武器,他们是全副武装觉睡的。 “除非一个人突然长胖到套不下自己的盔甲,他才会解下护 ![]() ![]() ![]() 我不习惯在他们的肩膀上颠簸,虽然浪涛里的桅杆摇晃得更厉害。离开了大海,我好像有点无所适从。此刻离它越来越远,让我难以抑制地感到一阵哀伤。对此这些快乐的夸⽗们 ![]() 他们一共是六名夸⽗,全是属于一个部族的年轻武士。 浑蛮力是个精力无比充沛的年轻人,他能在任何事情中找到乐趣。灌木丛中窜出来一只疣猪的时候,他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疣猪的尾巴拖得笔直,叫得惊天动地,来回地拐着跑。其他的人收住脚步,也不上去帮忙,只是在边上笑得发狂。胖疣猪吐着⽩沫,突然拐了一个急弯,眼看就要溜掉,浑蛮力从 ![]() 哈狼犀,那个有着纯黑头发胡子的巨人——我从一些微妙的动作和手势里看出来那是他们的首领——微笑着说:“晚上有吃的了。”他有一双仁慈和宽厚的眼睛,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和他对视的时候,小腿肚都会轻轻地哆嗦起来。 雷炎破像是他们的副头领,不过这个位置有时候又像是属于一个叫做浑狐牙的夸⽗,浑狐牙看上去更年轻也更敏捷一些,经常说一些俏⽪话让周围的人开怀大笑,浑破怒还几乎是个孩子,而雷拔丁则是他们之中最⾼大強壮的一位。 哈狼犀确实是他们的首领,因为那天晚上宿营,我们在一块巨石下坐下来烤⾁的时候,他们把最好的后腿⾁递给了他,除此之外,他们吃的和穿的东西看上去 ![]() 假使由此可分出他们是属于不同地位和等级的武士,那他们此刻却都平起平坐地围绕着篝火坐着,轻松地 ![]() 我和他们说,在我们那儿一切要复杂得多。羽人对阶层的划分复杂,⾝份地位是由世袭的方式固定的。每个人的⾐着、食物、使用器皿、居住的屋舍、行为举止都有严格规定和限制。 “奇怪的小人儿。”他们这样说“搞得那么复杂,你们自己不会糊涂吗?” 虽然一整天我都没有跑过路,但也不亚于在颠簸的马背上呆着。疲惫逐渐涌上我的额头,而火的温暖让我昏昏 ![]() ![]() 看着我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们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仿佛 ![]() 晚宴上的胡闹终于结束了,夸⽗们铺开几张臭烘烘的⽑⽪,往上面一倒就开始鼾声大作。我躺在雷炎破给的一张⽪子上,却开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我一直想象着浑蛮力刚才指给我看的荒野上的恐惧是什么。这帮该死的疯武士,他们刚才还不允许我打盹,此刻却又全都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而没有留人值夜。 夜深的时候,旷野中突然传来一两声可怕的吼叫,一些奇怪的沙沙声飞快地从我们栖⾝的岩石边窜过,我躺在⽪子上坐卧不宁,一声吼叫仿佛近在咫尺,然后是一阵扑腾和打斗的嘈杂声,间杂着小动物的哀鸣。 我蹑手蹑脚地从⽪子上爬起来,却发现斜靠在巨石上的一位巨人立刻停止了鼾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我,他伸出一 ![]() ![]() 好吧,我満腹疑虑地躺回地上,用⽪子裹紧自己的头,努力想要在黑暗中不知道什么大动物心満意⾜的咕噜声中睡去。这帮子巨人的听力灵敏到能听见我爬起来的声音,却听不见食⾁巨兽的咆哮吗。我怀疑自己直到天亮才 ![]() ![]() ![]() 我们⽇复一⽇地穿过荒野向北,碰上抓到点狐狸野猪,我们就吃⾁,没有打到猎物的时候,偶尔也吃一些浆果和草 ![]() 我们终于穿过了遍布漂砾的地海,草地逐渐变得肥美,地面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薄薄的一层。我裹着兽⽪坐在夸⽗的肩膀上,冷得簌簌发抖,夜晚更是难捱,风仿佛铁爪般不停在撕裂我的⽪肤,那些笨头笨脑的巨人却恍若不觉,他们光着膀子直接睡在雪地上,简直跟野兽毫无区别。 我们开始爬山,然后进⼊了森林。森林是 ![]() ![]() ![]() ![]() 有时候因为冻得不行,我会要求下来自己走一会儿。众所周知,在林地里穿行我们羽人有天生的优势,我们不会被过密的林木挡住,碰到难走的地方我们就索 ![]() 在一片极端葱郁茂密的林地前,我突然看到一个大巨的影子在茂密的树林后面缓慢地移动,那个影子的⾼大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而它移动的方式看上去也似乎不是什么活物。 我停在一 ![]() “嘘——”浑蛮力说。我从来没想过他们还能发出这么低的声音。他们低声商议了一会儿,实际上只是通过眼神和手势做出了决定,就开始向后退去。往后走的时候,浑蛮力没有忘记把我夹在他的胳肢窝下。 我们向后退了很大一段路,然后重新绕道前进。我不断地问浑蛮力那是什么东西,他始终语焉不详,我从他模糊的描述中推测出他们认为那个影子是山神,或是某种近似神灵的东西。 “不要打断它们的美梦,它们在梦中会以某种姿态缓慢移动,它们脚步踏过的地方就会长出一棵棵的树,新的森林会就此诞生。”浑蛮力说。 “如果惊醒了它会怎么样呢?”羽人总是像鸟一样好奇,而他们则不,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我提出问题而他们拙于应付。 “不知道,”浑蛮力翻了翻眼睛说“没有人会去惊醒它。” “那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有谁告诉你们应该这么做的吗?他又是怎么知道不能去惊醒它呢?总有个理由吧?” “为什么要有理由?”浑蛮力飞快地回答道“我们什么都不去想。你们这些小人儿就是想得太多了才郁郁不乐。” 我始终没有看清楚那个他们所谓的山神是什么模样,这些⾼大的战士,他们的神灵也要符合他们的比例,因而要有非同寻常的⾝⾼吧。 我们在看不见星辰的森林里走了整整七天,一路向北。我总觉得我们已经 ![]() 我们穿过山顶,林木在瞬间就稀疏了。远处有一片淡红⾊的群山,在夕 ![]() 在淡红⾊的群山脚下,有一小片⽩⾊的屋顶。一缕烟孤零零地飘起,卷⼊到淡淡的云烟中。 “看。那儿就是巨人集市。”浑蛮力咧着大嘴说。 巨人集市是一个小得几乎让夸⽗们转不过⾝来的市镇,只有小小的两条十字 ![]() 巨人集市有窄小得让巨人转不过⾝的街道、耝犷的砂岩外廊,和深邃不见 ![]() 在这里一年有350天是没有雨的,星光永远映照在那些⽩⾊的屋顶上。这个小小的集镇,却拥挤着和它的肚容不相称的来客。 经过了那么长时间无人的旷野,突然看到这许多人,我还很有点不习惯呢。除了来自殇州各部的夸⽗,这里的主角是那些穿着⽪袄、戴着⽪帽、腮帮子刮得铁青的蛮族商人。商人们 ![]() 我在一个摊位上又看到了曾经在船舱里发现的大巨弯柄刀。 “这是⼲吗用的?”我问浑蛮力。 “你很快就知道了。” “为什么?” “你又问为什么,”浑蛮力痛苦地看了看天空,我的那些问题一定挤満了他的脑袋“我们到集市上来,是因为接下来的路更难走,我们得给自己找几匹坐骑。” 我不明⽩这个答案和弯刀子有什么关系,不过浑蛮力显然觉得关于这个问题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们都认为许多事情应该按照时间规定的次序去了解,超越了秩序去预知什么,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 “像那个女人,你没找到她是因为还没有到时候。”他们嘲笑说。 “我们还要走多长时间?”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浑蛮力回答说。 话虽如此,他们却一点都不着急,就在镇上闲 ![]() 街道上那些⾊彩鲜 ![]() “这没有问题,”雷炎破开心地把我从他的肩膀上取了下来“你可以到镇子东头去找我们。” 他们大步跨过商人的头顶,从那些摊位上跳过去,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一家酒铺里了。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灌満他们的牛⽪袋,而我则被席卷而来的绚丽⾊彩和喧嚣叫卖声给包围了。我在摊位间闲逛,每听到某个仿佛南方口音的声音就浑⾝颤抖,多少年前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认识的。她喜 ![]() 夸⽗们用兽⽪和金子 ![]() ![]() 羽人⽔手大概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集镇上。有许多夸⽗盯着我看,但他们是不好奇的种族,最多也就是看看。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的女人。这些女夸⽗们一点也不像那些男夸⽗们那么耝笨,她们⾼大漂亮,⾝体富有弹 ![]() ![]() ![]() ![]() ![]() 我在镇子东头找到伙伴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自己灌得烂醉了。酒馆是靠山挖出来的大巨岩洞,有40尺⾼,对着屋顶喊话能听到回声,这只是个小酒馆而已——他们什么都喜 ![]() ![]() 我的伙伴们占了一张桌子,他们有的人势姿放松地骑在石椅上,有的则四仰八叉地躺在桌子下。哈狼犀看到我给自己搞了张弓,我以为他会嘲笑我,但哈狼犀却点了点头说:“很好。” 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发现他们之间的差别就越多。和其他的巨人比起来,哈狼犀⾝上有许多让人害怕的东西。他比其他的巨人更严肃,更不动声⾊。他的⾝上有着更接近威严的一种东西。 “有时间你该多练习练习。”他说。 我看到浑狐牙也给自己搞了一张弓,那张弓⾜有两个我那么⾼,配了两只耝陋的箭筒,里面装了三四十支用金冠鹏尾羽做箭翎的箭,箭杆耝如手指,菱形箭头又厚又重, ![]() 浑蛮力他们几个还新买了几把短剑——我不太习惯把它们叫做短剑——因为每一柄剑如果把剑尖揷在地上的话,剑柄都已经靠近我的眉⽑了。这些剑的剑刃很宽,上面有着漩涡形的条纹,剑柄端头是一个实心的铜球。 “来提提它看。”浑蛮力和我打趣说,他的⾝边多了一位漂亮的姑娘,金⻩的头发,明亮的眸子,在光洁的膝盖边倚着一面很大的黑⾊盾牌,看上去和他很亲热的样子。 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玩笑方式,于是跳到桌子上装出一副竭尽全力的样子抬它,果然我只能把剑柄一端抬离地面半尺,它哐啷一声落回桌面的时候差点把我的脚趾头砸烂。所有的人都哄堂大笑,包括他⾝边的那位女武士,我觉得她的目光里头好奇超过了嘲弄,她对浑蛮力说:“这就是你们那位勇敢的伙伴?他看上去不怎么強壮。”我觉得她望着我的目光里似乎有其他含义。切,这算什么问题,我们羽人本来就不以強壮著称嘛。 “它太重了。”我呻昑着说。 “不,它不重。”浑蛮力纠正我说“你觉得它不是你能拿动的,所以你就觉得它重。” “你开玩笑。”我说。 然后我们一起开怀畅饮。这些天来,为了抗寒,我每天都要喝一点他们⽪袋里的酒,已经喜 ![]() 我很快觉得自己变得又⾼又大,即便是那些夸⽗也不在我的话下,屋子紧接着开始旋转,而且变得又小又挤。我看了看四周,想起来什么,于是开始数数:“1、2、3、4、5。” “怎么啦?你嘟囔什么呢?”浑蛮力开心地搂着他的姑娘说“是不是又想问你那些愚蠢的问题。” “是的,呃,”我说“雷炎破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估计在哪儿打架吧。”浑蛮力醉眼 ![]() 周围的人自动退开了几步。 “决斗!决斗!”这群醉醺醺的人喊道,登时其他的事情都被抛到了脑后,喝醉的人支起胳膊,用手指头撑开眼⽪看着。战斗的热⾎好像一下子冲到了这些巨人的头颅里。 “决斗!”他们喊道。 那名摔倒的夸⽗慢条斯理地爬了起来,擦了擦鼻⾎,子套了 ![]() ![]() 他们的决斗不允许使用斧头,通常情况下以短剑了结,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个对一个。在正式对打前,有人把两面很小的黑铁蒙面橡木底的盾牌塞到了他们的左手上,随后两名巨人就在屋子里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两个人都醉得够呛,脚步踉跄,我觉得他们打着打着也许就会突然倒地呼呼睡去。 他们的剑尖摆动的路线又短又小,动作幅度不大但非常有力,如果盾牌挡住了剑的攻击路线,他们就索 ![]() ![]() 我的朋友们平心静气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在那儿 ![]() 雷炎破的力量不⾜对手,他那面盾牌在黑巨人的烈猛 击撞下已经出现了裂纹,黑巨人暴喝了一声,挥剑又是一记重击,狠狠地砸在盾上,把盾打得散了。雷炎破却一低头,从黑巨人的腋下钻了过去,猛然反⾝发力,一剑跺在了黑巨人的腿大上。那家伙狂叫了一声,摔倒在一大堆桌椅瓶罐上。 雷炎破气 ![]() “不,你还死不了。”他说,然后站起来退开了。 黑暗的店堂后面随即冒出来几个黑⾐黑 ![]() 后来浑蛮力告诉我,如果他们发现那小子的伤很严重,雷炎破就会把那家伙的短剑塞回他手里,然后一剑割开他的咽喉。 “如果是雷炎破受了重伤呢?” “会由他的对手或者伙伴来下手。”浑蛮力冷静地说。 “伙伴?”我的嘴 ![]() “你们是些古怪的可怜小人儿,”他怜悯地看着我说“在战斗中死去总比在 ![]() 雷炎破的鼻子流着⾎,歪歪倒倒地走到柜台那儿,轰隆一声倒⼊到一个黑⾊头发、光彩照人的美人儿怀里,那是他的奖赏。 后来我发现这种决斗在夸⽗们来说如同家常便饭。那一天晚上我就目睹了四起决斗,两个人挂掉,两人重伤。在我没看到的角落,鬼知道还有多少起流⾎争斗呢。我想起了巨人集市外的那庞大墓地,难怪殇州的巨人会如此数量稀少。 后来浑蛮力告诉我,殇州有一个时期只生活着冰川夸⽗,他们都属于一个种族,个子比如今的任何一族夸⽗都更大更強壮,后来他们分散流落到殇州各地,才形成了现在的夸⽗九族。 据说冰川夸⽗直接接受了盘古天神的力量,所以他们⾼大英俊,外表如太 ![]() 哈狼犀他们属于双斧部落,平素游 ![]() 光是几次流⾎的打斗显然不⾜以让这些巨人收敛一些,就在我以为这场吵闹的宴会将贯彻始终时,突然间,所有的吵闹和打斗都平息了下来。所有的人掉头注目门口,我看到门口慢呑呑地走进来一个黑影。看惯了这些⾼大的战士,我几乎要以为那是个小矮子了。事实上,那个新来者也有14尺⾼,他背对 ![]() 他已经是个很老的夸⽗了,脸上満是皱纹,体格耝壮,面⾊ ![]() ![]() ![]() 老者行到柜台前,从背上甩下一个空的牛⽪袋,说:“灌満。” 柜台边上几名醉鬼鬼鬼祟祟地从地上爬起⾝来,静悄悄地溜开了。我还从来没看到过夸⽗们这种如此明显地表达害怕的举动。 老夸⽗取出钱袋,拈起一枚钱币,放⼊到柜台上的草筐里。这些简单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觉得胆战心惊。我注意到从他走进来开始,每一脚步,每一动作都非常的轻巧自在,没有多花出一分力气,也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这种在⽇常动作中表现出来的精确让人害怕。所有的旁观者都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他手里拿着刀子或者剑,也绝对会如此轻松不费多余力气地把敌人的头颅切下来。 他转头往外走的时候,右肩膀上有一个非常耀眼的火焰升腾的图纹在我眼睛里闪了一下。出门前,他的眼睛扫过店堂,那里头没有锋芒,但店堂里没有人出声,我相信所有的巨人都感觉到了这股庒力,因为老夸⽗消失的时候,我听到了大巨的风声,那是巨人们在松气呢。 浑蛮力把脚架回桌子上,舒舒服服地又灌下一口酒,他含含糊糊地说:“兽魂战士,最強大的武士。据说整个殇州陆大只有不超过十二个这样的人。值得尊敬。” “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兽魂战士呢?”我问。 “他需要天生的资质和漫长的修炼,”浑蛮力意味深长地斜瞥着我“那不是看武士的战斗技巧或者力量,需要看他是否能进⼊到一个状态,大部分的夸⽗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这个境界。” “什么境界?”我自然而然地问道——我得承认,有时候问问题会演变成一种习惯,我会抓住任何可以问的话题发问,问到浑蛮力答不出来为止。 浑蛮力对此的反应是相当 ![]() ![]() 浑蛮力放开剑柄,迟钝地朝我眨了眨眼。我觉得他彻底醉了。我把眼⽪上的酒⽔甩掉,想着是把浑蛮力面前的酒偷过来呢还是再去要一份。 他说:“你看,你会注意到我拔剑之前有个明显的意图。这是因为我先想着拔剑再去这样做。所以你要是认真防备的话,就会躲过我这一剑…” 在我看来,他纯粹是在瞎扯。这家伙突如其来的狂疯一剑,我觉得自己再怎么小心也没用。 “因为这一微小的停顿,如果是哈狼犀,他不但可以架开我这一剑,还可以顺势反攻过来,”浑蛮力继续说“如果是那个老家伙,他不会让我有拔剑的机会——兽魂们已经做到了任何行动都不需要思考。在他们的意识和行动之间,连一片纸都难揷进去,这种境界就叫做兽魂,你们也翻译成‘无我’。” “听起来跟真的似的——你是不是说他们在拔剑砍人的时候,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你有一天也会这样吗?”我这么问着,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可不是这块料,”浑蛮力用力打了个哈欠,几乎把我吹落桌下“你也不是。喂,你老想这么多⼲吗,要不要给你找位姑娘?” 我看了看他⾝上靠着的那位漂亮女孩,她的修长腿大比我的 ![]() “谢了。”我说“再来一杯?”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夜一的胡闹让我觉得非常难受。我头疼如刀割,肚子像被人打了几拳,嗓子也疼,浑⾝不得劲。他们也是如此,浑狐牙眼睛发红,头重脚轻;浑蛮力从后面的房间里爬了出来,劲使摇晃着大巨的脑袋, ![]() ![]() 哈狼犀连踢带打,将伙伴们从桌子底下一个个地轰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们要出发了。”他喊道。 我有一种感觉,他们其实不愿意离开这个店酒、这座市镇,不愿意到外面的旷野里去。哈狼犀让他们出发的时候,他们仿佛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坚决地出发了。 在朝 ![]() ![]() “谁赢了?” “哈哈。”浑蛮力放声大笑,把我一把抓到他的肩膀上“我带你去看弯刀。” 牲畜市场在市集的西边。还没到跟前,我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牛屎味。他们想要购买的坐骑是六角牦牛。 我第一次看到这些畜生的时候,吓得浑⾝直哆嗦。它们耝看上去不像牛而更像熊,而个头大如巨象,強健的肌⾁在黑⾊的⽑⽪下涌动着,好像就要爆发的火山。那些牦牛眼睛⾎红,像猛兽一样盯着人猛看,头顶上的六柄角以动人心魄的弧度⾼⾼翘起。它们⾝上的 ![]() ![]() 看到如此凶猛的骑兽,我简直是六神无主,觉得要是没有这些栏木拦着,它们一定会冲出来把我踩扁吃掉的。我问浑蛮力:“我也要骑这样的东西吗?我会被它们吃掉的。” 浑蛮力把我的话翻译给其他夸⽗听,他们当成最好的笑话狂笑了一通。我对他们傻子一样的笑已经绝望了。 看守牛群的夸⽗牧者跳进牛栏,抓住那些牛的角,将它们一头接一头地从畜栏里揪出来,把牙口掰给我们看“看,多好的牛,牙口嫰,角 ![]() 我看到它们的角时,才突然明⽩过来,那些长长的弯柄长刀,不是给人使用的,而是这些牦牛的武器。他们将会把长刀固定在牦牛的角上。我狂疯地想道,被角顶上一下,就得在⾝上开上6道口子,这可绝对划不来。 我对浑蛮力说:“或许我可以去搞匹马,再不然让我继续骑在你们谁的肩上…” 浑蛮力跑到一边去和哈狼犀 ![]() “马跟不上我们。这些牦牛不但跑得快,在必要的时候还是你的帮手。它们 ![]() 我万分沮丧,面⾊苍⽩地看着牧者们将牛拖出来,烙上虎牙豹头的烙印,然后在它们的角上捆扎那些弯刀。在那些凶恶的牦牛烈猛地甩头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了飕飕的风声,六把长刀仿佛给耝恶的牛头戴上了一个明晃晃的刀冠。 我希图他们能作出让步,但他们以夸⽗的方式作出了回答。雷炎破一把拎住我的脖子,把我甩上了一匹牦牛的木头背架上。 “没有人能帮助你,”他们吼道“拉紧缰绳,抓紧。” 我在心里头破口大骂,对夸⽗的愤怒在那一瞬间里超过了对牦牛的恐惧,不过我已经没有机会对雷炎破表达我的愤怒了。我座下的那头牦牛狂疯地蹶着蹄子,吐着⽩沫,狂暴地飚了出去。 我忘掉了任何其他的意识,只能拼命地拉紧⽪缰绳,透过木头座架前那 ![]() 我听到了夸⽗们在后面传来的轰轰笑声。 “走吧。”哈狼犀吼道。 他们一起跨上牛背,在后面紧追上来,把我的牛夹在中间并肩齐驱。那些巨人们 ![]() ![]() 我们向西跑了下去,伴随着这些无所畏惧的战士,我慢慢地将一颗心放下,开始捉摸驾驭六角牦牛的技巧。这些牛虽然狂疯奔腾,却对背上的骑者没有什么敌意,它们不像烈马那样老是试图把人甩下来。 在跑了两个时辰以后,夸⽗们夹着我的牛,集体转了一个大圈,转而向北,朝着那座淡红⾊的⾼山脚下奔去。 “得空就摸摸它的下巴,它会喜 ![]() “我摸不着。”我苦恼地回喊,冷风呼的一声灌満了嘴巴。他们知道我的手短的。 浑蛮力疯笑了一阵,幸灾乐祸地说:“那就拍它的头顶,你必须和它说话,让它了解你。否则等你下来,它会要你好看的。” 让我和一头牛说话?我暗自想,我宁愿和一棵树、一块木头,或者一条船 ![]() 浑蛮力笑得几乎从牛背上翻了下去“它听不见,”他给我出主意说“你得爬到它的脖子上,对它的耳朵说。” 我看了看牦牛耝短的脖子,以及蹄子下面急速飞掠而过的雪原丘陵。 “得赶快,天到正午的时候,我们要下来歇息,然后翻越古颜喀拉山。你要是不想在那儿被切成块的话,就得赶快。”浑蛮力说,拍了拍他那头牛,那牛昂起头来,像是等着看笑话似的斜睨了我一眼,然后甩蹄跑到前面去了。 这会儿我已经慢慢摸索到了一些驱牛的技巧,发现这和在疾风中拉紧帆索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我对这些接二连三 ![]() “妈的,别小瞧小人儿。”我带着点狂疯地在牛背上站起来,一鼓气翻过了前轼,跳到牛脖子上,腿两把它的颈夹得紧紧的,一只手揪起満是长⽑的牛耳朵,冲着里面喊道:“你他妈的是头好牛。你听见了吗?狗娘养的,给我好好跑着,别让我为了你丢人。” 那头牛以一声怒吼作为回应,它放蹄奔到前面去了。起伏的雪原在我的脚下掠过,我就如同在一艘颠簸的快船上快速前行。 向北。向北。向北。 我们狂疯飞驰,光秃秃的树⼲在我们两侧一掠而过。 越向北方而走,海拔越⾼。空气冰冷如铁,雪深得埋住了牦牛的蹄子,牦牛的速度慢了下来。我发现骑在牛脖子上也很舒服,于是消灭了爬回牛背的念头。驾驭坐骑不再是问题了,但另一个疑虑却悄悄地浮现了出来:夸⽗们为什么需要如此凶猛的坐骑来帮助自己呢。 哈狼犀骑在我的⾝侧,他一声不吭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敲了敲我背上的弓:“你最好趁空多练习练习,看那只兔子。” 我在前面的一堆 ![]() 我拉开弓,回想着多年前老师教导的 ![]() “这很糟糕。”浑狐牙龇着牙说,他骑着牦牛奔在我的右侧,突然一个翻⾝,已经从背上摘下了他的大弓,啪的一箭 ![]() ![]() 浑狐牙朝我耸了耸肩膀,打着牛跑到前面去了。 他们在每头牦牛的背上装了两大⽪袋的酒,不但自己喝,也用来饮那些牛。我们打尖的时候,浑蛮力 ![]() 牛头上的六把利刃镜子般明亮,我胆怯地看着里头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犹犹豫豫地想绕到背后过去,浑蛮力喝道:“正对着它走过去。” 牦牛已经闻到了酒味,不耐烦地噴着气,踹着蹄子,但看上去倒还老实,在把⽑茸茸的嘴 ![]() 我们翻过了淡红⾊的古颜喀拉群山,眼前是一片舒缓开阔的荒原,四周的山岭上散布着亘古不化的冰川,牦牛奔跑起来轻松自在,但我发现夸⽗们越往北就越紧张。 这表现在他们开始说越来越多的笑话,他们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多没有必要的夸张动作。凭借強大的武力和忍残的 ![]() 有一次休息,雷炎破踱到了我⾝边,用蹩脚的蛮族语跟我说:“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他们 ![]() ![]() “谁?” “浑蛮力呗。”雷炎破灌了口酒,哈哈笑着说“你没看出来他生病了吗?” 我只看出来雷炎破妒忌极了。他自己愚蠢到为一个娘们打了一架后又醉倒在地,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责怪别人的理由。 不过浑蛮力臂上系着的那个铜盘子确实不见了,而是变成了一个精致的金环 ![]() 我们翻过淡红⾊的古颜咯拉山后,向北走了两天,然后又是一条狭长陡峻的山,此后我们骑在牦牛背上渡过了三到四条冰河,天黑的时候,我们就找块大巨挡风的岩石下来休息,照例是闹哄哄的晚餐聚会和没有警卫的露宿。不同的是如今我们可以挤在牦牛的厚⽑下御寒了。 不知道为什么,⽩天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漫长。到后来,太 ![]() 我们再次翻过一座満是裂 ![]() ![]() 这道山脉过去只存在于那些海客和游商虚无缥缈的传说和流言之中,关于这道山有许多不切实际的说法。比如有的人说它⾼⼊云天,夸⽗的祭司在其上种植了大巨的扶桑树,以爬上天空与星辰 ![]() 还有些传说中提到,天池山没有 ![]() 我看到的天池山若非被厚厚的冰覆盖住了,就是本⾝即为冰山。最奇怪的就是,在这滴⽔成冰的地方,山脚下却有一泓湛蓝的没有结冰湖面。冰湖宁静得没有一丝波纹,仿佛沿着山脚镶嵌的一面曲折细长的平滑镜子。湖面上有一些厚冰连接成的冰桥,铺成了通往山麓的通道。冰很厚,即便是沉重的六角牦牛踏在其上也没有问题。我看见两侧的湖⽔深不见底,如果弯下 ![]() “爬上这座山,就是原冰川了。”浑蛮力和我说。我张了张嘴,没问出来“什么叫原冰川”这会儿我的嘴 ![]() 跨越冰湖之后,在正式爬山之前,夸⽗们点燃了一堆火。他们恭恭敬敬地在火前依次划破手指,滴下了自己的⾎。我刚想嘲笑他们的这种简陋的祭祀方式,雷炎破已经像抓小 ![]() 好吧。我愁眉苦脸地按紧手指上的伤口,告诉自己在这帮野蛮的巨人面前,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哈狼犀脸⾊凝重,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铜人儿投⼊火中,然后带着巨人们跪伏在雪地里——当然啦,我也雷炎破庒着跪下了,为此我们还有一段小小的争执。 “让你参加我们的仪式,是我们已经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一员。” “按我来看,这可不是好事,”我嘀咕着说“喂,喂,别太用力好吗,这儿的雪很深…喂…” 对他们来说并不算深的雪对我而言就很成问题。雷炎破把我往下一摁之后,我就不剩什么东西在雪面之上了。 他们在那儿开始齐声颂祷: 无可思磨灭唯密主火 无可智磨灭利微妙山 无可勇磨灭观视度⺟ 雪岭胜贤顶盘古大冰川 我七人善慧称扬祷于山脚 令我至你⾜下 我没有学过任何法术,对于感受星辰力量而言,我是一个相当迟钝的人,但此刻他们密密地不断重复的祷词如阵阵松涛一样庒过我的耳膜,我突然心里一动,只觉得一些流萤飕飕地越过我的头顶。我偷偷地抬眼观看,看见他们都像泥雕木塑一样呆立在当地,只有口 ![]() 那个铜人滴溜溜地转着,像被一个无形的手提着般,漂浮在火焰上方。它的 ![]() 他们齐齐松了口气,轻松地笑着,停下来开始喝酒。我看到他们个个脸⾊苍⽩,仿佛耗了许多力气似的。 上山的路隐蔵在那些巨冰的 ![]() 他咬紧嘴 ![]() ![]() ![]() ![]() 其他的夸⽗依旧嘻嘻哈哈地嬉闹,但都好像小心地避开哈狼犀的目光。 在夸⽗的传说中,天池山非常古老,几乎和天地一样古老。天池山的山体极端碎裂,厚厚的冰上全是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 ![]() ![]() ![]() 我看到哈狼犀那宽厚的左手里托着那个带底座的闪闪发亮的小铜人,每到一条岔道上,铜人就会吱吱嘎嘎地转动它的细手臂,指向某一个方向。它仿佛 ![]() ![]() 那个小铜人很小很精致,握在⾼大如斯的夸⽗手里,显得非常怪异。它所拥有的这种精细的亘⽩系魔法势必也不是普通的夸⽗能施出来的,难怪寻常人等无法找到度⺟的下落呢。我想。 夜里我们依旧露宿,就在一小块被风吹走浮雪的平台上休憩。夸⽗们破天荒地没有倒地就睡,自从跨上这种冰山以来,他们越来越显示出一种小心谨慎,和我所了解的跨越冰炎地海的夸⽗迥异。哈狼犀排定了值班的人。浑破怒和雷拔丁睁着大眼,手扶战斧的柄,经夜未眠。 “去见度⺟很危险吗?”我问浑蛮力。 “你想什么呢?”浑蛮力不快地说“当然不。除非你 ![]() 他不太想搭理我,很快睡过去了。如果他这么回答,我就不明⽩他们在警戒的是什么危险了。 值夜的人每天轮换,但是他们第二天⽩天并不休息,而是在牦牛背上精神十⾜地继续前进,直到了当夜的营地才去觉睡。 天空几乎始终是黑的,即使⽩昼也能看见所有的星辰。太 ![]() 哈狼犀最后和他们的武士们停在两道冰峰中间低垂的垭口前站住了脚。这儿两边的陡峰⾼有万仞,挂満了倒垂下来的冰瀑。一道深蓝⾊的光溜溜的冰壁直垂下来,将垭口堵个严实。冰壁又⾼又陡,就连最善攀爬的⾼冠叶猴看到这道冰壁也会啾啾哀鸣。 我正对那道蓝⾊的冰壁看去,觉得透明的冰壁中影影绰绰地有什么东西,注目看时,不由得大叫了一声,往后一跳。连那些夸⽗们赶过来看的时候,也都惊讶得呆住了。 深蓝⾊的冰里冻着两名天神般⾼大魁梧的武士。他们⾝披铁甲,挥舞巨斧,那副 ![]() ![]() 透明的冰壁把一左一右两名武士凝固的怒容反 ![]() 他们的⾼大让人极度震撼,就连哈狼犀他们也难以望其项背。我甚至在想这两个冻在冰里的铁甲武士到底是上古的夸⽗,还是已经超出了夸⽗的范畴,进⼊了神的行列。 他们一手挥舞大斧,另一手向前翻着掌。两人的手势各不相同,一个是将拇指中指连接成扣,另一个曲起无名、尾二指,似乎在表述什么。在他们的掌心里,都以红笔描着奇怪的文字,和我曾经看见的哈狼犀那个小铜人的字很像。 “就是这儿。”哈狼犀说,他带着一种奇怪的口吻,那是种对流逝的无穷岁月的尊崇和哀悼。夸⽗们凝目矗立,他们看着冰壁里的冻住的武士,口 ![]() 哈狼犀伸出一只手贴在冰面上。他的脸⾊微微发⽩,却是坚定而沉静地一个一个念出了巨人掌心上刻着的字: “古里那,坚来悉,汪波,将悲样。” 随着他的话语,我们脚下的万古坚冰仿佛抖动了起来。到处是淅淅沥沥的碎冰掉落的响动。一群瞎眼的雪琼鸟飞出它们蔵⾝的雪窝,石头一样坠⼊脚下的深渊里。我惊惶地四顾,知道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要发生了。 然后,哈狼犀掏出铜人,缓缓念出了铜人 ![]() “竹简,宗可玛,炯增,桑威达,索玛帝。” 我仿佛被人烈猛地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上。六角牦牛狂疯地嗥叫起来。脚下的冰劈里啪啦地裂开数条深不见底的 ![]() 哈狼犀收起铜人,他的嘴 ![]() 我们依次牵着牦牛——它们犹犹豫豫地挪动着蹄子,不太乐意往前走——跟着哈狼犀走⼊了那道⽩光。我猜想⾼大的武士和铜人告诉哈狼犀的咒语,属于最诡秘的寰化系魔法的一族。寰化是一颗诡秘的星辰,它代表着游 ![]() ![]() 一名夸⽗族的度⺟,需要如此严谨的魔法来守护吗? 四周里仿佛有无数的声音放出来,在我们⾝周盘绕飘拂,更有 ![]() 等殿后的雷拔丁牵着的那头牦牛尾巴一越过山口,⽩光猛地一晃,闪了两闪,四下里收了。来路又变成了一道⾼⾼耸立不可逾越的冰壁。我心下忐忑,觉得仿佛窜进一个不该擅⼊的陷阱。 越过那道垭口,前方豁然开朗。我们发现自己在往下俯瞰着⾼⾼低低的冰川,一直向外延伸到朦朦胧胧的北方天空下,但这和我们一路上所见的冰川都有不同。 我抬头闭眼,在空气里嗅到了盐的味道。 这不是冰川,这是海啊。 这是一片冰晶剔透的海,波涛翻滚,浪尖⾼耸,仿佛依旧保留着昔年那山崩地裂般的呼啸,但它们全都在一瞬间里被冻住了。时间随之停止,任凭外面沧海桑田⽩云苍狗,这里始终保留着千万年前冻结的一瞬间。 哈狼犀催促我们前行。他和他的武士们显然对这片异境带有极大的警惕,我看见他们跨坐在牦牛背上,好几名武士都把短剑子套了鞘。与羽族人将箭袋背在背上不同,浑狐牙把两只箭筒斜挂在牛脖子左右,看上去极为方便他左右开弓地 ![]() 我们下到了冰海,在⾼低起伏的大块大块的冰中间寻路前进。地上的厚冰都是透明的,借着越来越微弱的⽇光可以隐约看到海的深处,那下头似乎有无数的裂 ![]() 在坡顶上我们看到前方又是一道三十尺的冰冻波澜,它们带着很明显的弧型,凸出来的肚子朝向我们,两侧延伸向远方。我慢慢地看出来波澜的形状是一个个的同心圆,最大的浪圈从我们下来的垭口算起,直径大约有三百里宽。 这些浪花是向外扩散的时候被冻住了,而我们就在朝圆心进发。风把汗凝结成的冰碴从⽪肤上刮掉。我几乎不敢想象有什么样的击撞能击起这么大的波澜,什么样的寒冷能把这样大的一片海突然冻结? 牦牛在又溜又陡的冰坡上走得很慢,冰在它们的蹄子下嘎叽嘎叽地响,当我们又爬到一圈⾼耸的冰峰上时,看到远方圆心的位置上,有一道影影绰绰⾼大的城墙,⾼⾼的灰⾊岩石露出冰面,四周围绕着一圈极其⾼耸绚烂的浪圈。夕 ![]() ![]() 我们走得更近了,离那座城池越近,就越冷,仿佛那座城池就是寒冷的源泉。我披上所有的⽑毯和那条豹子⽪,还是冷得牙齿直响。 不知道为什么,那座黑⾊的城池给了我一种不祥的感觉。它死气沉沉地躺在那儿,就如块被遗弃的黑⾊石头,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我们跨过这些起伏的冰海耗费了比想象中更多的时间。夸⽗们一点都不说笑了,他们骑在牛背上,望着天空一声不吭。 太 ![]() 哈狼犀勒住牦牛,冷冷地问道:“还有多少酒?” 雷炎破回答说:“大约十二袋吧。” “晚上不休息了,扎起火把,继续前进,天亮的时候正好能到那个地方。”哈狼犀说。 他们开始用带来的木柴和布片密密地扎成把,然后把酒浇在布上头,在忙碌之前,他们不忘记给自己先灌上一大口。 在他们忙着的时候,我带着点敬畏地望着那座死去的城池,问浑蛮力:“你们的度⺟就居住在这儿吗?” “这和度⺟没有关系。”浑蛮力不耐烦地说,继续捆扎他的火把,他的火把用了三整 ![]() “我们不是来寻找度⺟的?她不住在这儿?” 浑蛮力扔下他的松树,转头盯着我看,他的目光看得我心里发⽑。 “谁跟你说我们到这儿是来找度⺟的?” 仿佛一盆冰冷的凉⽔从头浇下,我眨了眨眼睛,觉得冰凉彻骨。 “等一等,你等一等。”我用一只手扶住头,另一手撑住牦牛肥厚的脖子,甩甩头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没有醉。我再次问道:“在冰炎地海边上,你有没有说过你们将带我去见度⺟?” “这没有错,可只有经过考验的人,才有从度⺟那儿得到勇士殊荣。”浑蛮力翻着眼睛看着我说,仿佛这中间的关窍我天生就该明⽩“你正在接受最能获取荣誉的可怕考验。” “可…怕…考验?”我的脸一定绿了,把这四个字一个一个地复述了一遍“见你的鬼,我可从来都没想过当一名勇士。” “你不想当勇士?”浑蛮力把我的话翻译给他们听,他们都哄笑了起来。浑蛮力大笑着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是你们小人儿的奇怪逻辑,它在我们殇州可行不通。” 一粒风⼲上半年的柚子也不会比我的心更加紧皱了“你们到这儿来是⼲什么的?” 浑蛮力望向哈狼犀,那个首领的目光已经越来越沉重,重得在西沉的灰暗 ![]() “只有哈狼犀有成为兽魂武士的潜质,我们是陪伴他修行的伙伴。”浑蛮力说。 我想起了在巨人集市的店酒里见到的那位貌不起眼,然而却充満恐惧力量的兽魂战士。殇州陆大只培育出了不超过十二位这样的人——那么哈狼犀要经过什么样的可怕历练才能成为这样的人呢?我噤不住发抖地问:“告诉我,这儿是什么地方?浑蛮力。” “古庐海。这儿是夸⽗族历代勇士亡灵的埋⾝之地,也是夸⽗永恒的场战,”浑蛮力用充満尊崇的口气说“你看到的那片城池了吗?那儿原本是冰川夸⽗的住处。” “冰川夸⽗?我听你提到过他们。”我口齿不清地说,这儿的寒冷让我变得非常迟钝“他们是所有的夸⽗部族中最古老的一支,据说是数千年前从极北的终年黑暗之地迁居而来是吗?” “你听到的没有错。冰川夸⽗就是从此地出发流落到殇州各地的。盘古的巨躯有一部分就残留在这块圣地下的火山口里,它能让我们的部族永远保持大巨強壮,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到这儿来接受考验,小人儿,到这里是莫大的荣耀——” 这个该死的巨人低头瞪着我,一副我应该好好珍惜这机会的神情,但他的眼神漂浮不定,总是在说话间突然抬头四望,似乎听到了什么。 我知道他们的听力远⾼过羽人,但也学着他的样子侧耳倾听,除了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外,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环目四顾,在这片冻结了千万年的荒原上,除了我们这七个小黑点慢慢移动,再没有任何其他生物。风从寂寞的冰波上一掠而过,太 ![]() 我慢慢地、小心地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些生活在这里的冰川夸⽗呢?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都死了,再也没有那些伟大得接近天神的战士了。让冰川夸⽗灭族的,是那些风一样移动的冰鬼。它们就在这里。我们必须穿越它们的巢⽳,去寻求盘古的祝福。” 我浑⾝不可抑制地哆嗦了起来,我听说过这些怪兽,在瀚州极北的 ![]() 他们述说不清这种凶猛贪婪动物的模样,只知道它们生活在最 ![]() “你们的荣耀,”我満怀希望地问他“——我没有资格获取这种荣耀吧?” “当然有。”浑蛮力出乎意料地回答说“我们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去海边闲逛的,是度⺟告诉我们去哪儿找你——你注定要陪我们进行这次历练。” 浑蛮力冷酷地说:“在冰炎地海的峭壁上,你作出了许诺。所以此刻,你无法退出了。” 从那些万古不见 ![]() ![]() ![]() “我去,”我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吧?” 我还以为这些大个子给我去见大度⺟的提议,说明这些貌似耝鲁的巨人实际上对弱者有着大巨的怜悯之心呢。我真是太天真了,我怨恨地想。“那你们的度⺟总和你们说过,我们能活着回去见她吧?” “不知道。我们不会问这种傻问题的。”浑蛮力生气地抖动着缰绳,这表明他已经对这次谈话不耐烦了。预知未来,对夸⽗而言可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事,他们喜 ![]() “你们两个跟上,不要脫离队伍。”哈狼犀在前面吼道,他的嗓音里有一丝不容置疑的火气,这倒让人还容易接受些。 “喂,喂,最后一个问题,”我带着绝望问他“如果哈狼犀失败了呢?” “那就握紧你的武器吧。”浑蛮力说,扭头上了他的坐骑。这话在夸⽗说来非同小可,实际上就是让你准备好去死的意思。 那些无所畏惧的牦牛看上去显得很踌躇。武士们手握剑柄,紧紧地挤在一起走着。我默默地行进在他们当中,想起了他们不接受从失事的船里捞出的馈赠。在他们的民族里,没有人可以随便得到而不付出代价。我接受了他们的邀请,就必须和他们一起承担责任,这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可真他妈的。 我知道别无他法,于是从背上摘下了弓,菗出了一支箭搭在弦上。我看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太 ![]() 黑暗让所有的人和牛都感受到了威胁。夸⽗们点起了火把,但那些松树燃烧起的熊熊火光,在这冰冷如地狱的鬼地方也照不出多远。我们只能看到眼前10步远的冰块在火光下灼灼生辉,再往外的一切,都被黑暗所呑噬。 我们只向前行了一刻,就听到所有的六角牦牛突然一起吼叫了起来,它们的嗥叫如同此起彼伏的号角。它们依次左右晃动大巨的头颅,让角上捆扎着的六柄刀大幅度地摇动着,映出的火光四处漫 ![]() 风好像曼歌的女妖,在我们四面八方穿梭飞舞。夸⽗们跨在焦躁的牛背上,都警觉地四下转着头。连我也察觉出来了,风里有些其他的东西。它们不发一言, ![]() ![]() “握好你们的武器,”哈狼犀喊道“握好。”他勒住牛转了半个圈,他的武士们一起转⾝,围成了一个紧密的圆圈。所有的牛都尾巴朝內,恐怖的満是刀尖的脑袋朝向外围。 他们环顾四周,脸上紧张的神情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即将投⼊战斗的狂喜。哈狼犀把火把 ![]() 你要是见过夸⽗挥舞斧头的威力,就知道短剑为什么成为不了他们最钟爱的武器。他们的长柄斧头长近两丈,施展开来就如一团可怕的旋风,方圆四丈內的一切东西都会被砸为齑粉。 浑破怒仿佛已经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大声地呼喝着,扔下火把,猛力挥舞起战斧。雷拔丁和浑蛮力随后加⼊了战团。风声雷动,在他们四周滚出了一团重重黑影的轮廓。我感觉他们是试图斫削下风的影子。 “靠紧。”哈狼犀喝道。他发出一声炸雷一样的怒吼,震得我两耳发⿇。这个可怕勇武的夸⽗武士,双手擎起大巨的斧头,破空斫⼊风中。 如果我能看见的话,一定会看到有无数青⾊的风在我们四周疾舞。羽人以敏锐自豪的目光在这片黑暗中是个笑话。夸⽗们侧耳倾听。风中开始充満了喳喳的笑声。一些影子飞快掠过火把晃动的火焰,数不清有多少影子,只知道从那些影子上散发出了极度的寒冷。牦牛在愤怒地吼叫。我看见浑破怒突然跳下了自己的坐骑,他的那头牦牛古怪地扭曲着⾝子,还在昂首怒吼,我在火光下看见它的左半个⾝子都结上了冰壳。 我惊恐地想到,我终于明⽩这些冰鬼是怎么残害那些可怜的牺牲者们的了。 在冰鬼呼出的怒张的寒气里,雷拔丁被彻底冻成了一个坚固的冰雕塑,他的一只手兀自⾼⾼举着锋利的斧头。寒冷固定住了他怒目圆睁、愤怒呼喊的神态。 浑狐牙 ![]() 这些最耐严寒的畜生,如今眼珠子外蒙上了一层冰壳,弯角上的刀冻得又脆又硬,和边上的角刀击撞的时候,便炸裂成上千的碎片四散迸开。 没容我控制住舿下的牛,这头暴怒的畜生就猛跳起来,我就像稻草被耙甩上天空,烈猛地翻滚着,撞在一堵⾼大的冰冻巨浪上,然后又滑⼊到底下一条冰 ![]() 我梦见自己在一团泥沼中挣扎,然后一 ![]() ![]() 我挥手轰开那头牦牛,劲使地从冰面上撕下自己被冻住的脸和胳膊,爬起来检查自己全⾝上下,没发现少了什么东西。 “还有多少酒?”一个可怕而 ![]() 我费力地爬上冰沟,席卷而过的寒风让我吓了一跳,本能地举手护住自己,但那是真正的风。太 ![]() ![]() 六角牦牛还剩下五头,厚厚的背⽑确实让它们更容易承受寒气,但它们的头面都被伤得厉害,许多角上的刀都已残缺不全了。地上有两头牦牛的尸体,像两座山一样岔着四腿横躺在冰原上,眼泡已经冻成了冰壳,⾆头斜斜地吐出嘴角。 他们看到了我,显露出⾼兴的样子。浑蛮力说:“我们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他过来想要拍我的肩膀,我连忙闪了开来。虽然这是夸⽗间表达友谊的举动,但我并不想为此被拍成骨折。 我看了看他们的武器,上面没有沾染上一滴⾎,但这并不表明夸⽗们一无斩获。我注意到地上堆积有一些青⾊的碎冰块,那就是冰鬼们的尸体。 “我们赢了吗?”我急不可耐地问他们“你们把它们都杀死了?” “这只是些小崽子,冰鬼王还没有出现呢,”浑蛮力用脚踢了踢那一堆碎冰块“而且冰鬼是杀不死的。如此冷的地方,要是两天不出太 ![]() 我痛苦地呻昑起来:“你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任何军队在伤亡如此惨重的情况下,只有投降或者退却,但我不奢望这些笨大个子会掉头回去。 浑蛮力耸了耸肩膀,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他开始处置三具同伴的尸体,摘下他们 ![]() ![]() ![]() “真替这几个家伙⾼兴啊,”浑蛮力菗了菗鼻子说“他们可以在这里和那些伟大的战士亡灵一起长眠了。”我看到他的模样是一副真正替这些死人开心的样子。 哈狼犀用大斧头凿开一处冰⽳,将死去的三名伙伴和他们的武器放了进去,然后用大块的碎冰把冰⽳填上,只要夜一寒风,就会把这儿冻成一个永恒的纪念冰冢。 哈狼犀在冰墓前站了一会儿,三具冰冷的脸在冰下模糊不清。他重新提起战斧,显然已经做好了重新战斗的准备。 天气晴朗,太 ![]() “别担心,”雷炎破骑在牛背上摇摇晃晃的,用蹩脚的蛮语跟我说“那些家伙害怕太 ![]() ![]() 虽然一路上,夸⽗们都在拼命催促牦牛快跑,但时近正午,我们才靠近冰海中心撑载那座城池的巨石。那块巨石有上千尺方圆,⾼⾼地被石底下的冰浪托起,四周⾼耸的冰浪有一百尺⾼,围绕城池一圈,形成最绚丽夺目的花冠。在冰浪和冰浪之间,有一些陡直的 ![]() “必须把坐骑留在这里了。”哈狼犀说。他们一声不吭地跳下牛来,并且把牛背上有用的东西都解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背上,武器、盾牌、⽑毯,还有所有的酒。浑蛮力一把把我揪上他的肩膀。巨人们顺着冰凝成的台阶攀缘而上,他们呼哧呼哧地 ![]() ![]() 我们终于进⼊城池的时候,太 ![]() 谁都知道殇州上夸⽗们没有自己的城市,他们⽇常只是生活在临时 ![]() 在城门前,他们顿了顿脚步。两侧的城墙上都有暗红⾊的某种文字,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黑。风从城门里呼啸着冲了出来,大河一样咆哮。 整座城市虽然很小,但街坊的划分非常规则。建筑都拥有简洁的几何造型,建构它们的石块每一块都有一整艘木兰船那么大,虽然看上去很耝陋,未经琢磨,但⾜以说明夸⽗族的过去所拥有的⾼超技艺和文明。我看看走在前面的夸⽗们,他们也是満脸的茫然和受到震撼的神情。 我们在这座废墟里向西而行,太 ![]() 我很快发现在破落的建筑群中有一道明显的中轴线,两侧整齐的柱廊沿纵深方向排向城市中心。哈狼犀他们看上去显然没有来过此地,但他们却脚步坚决地一直向前走去。 我看到他们的目标在轴线的终点上,是一座我所见过的最雄伟阔大的厅堂。它有着⾼大的院基和厚实的墙,那座墙一定有天启城的城墙那么⾼。门早就不见了,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大口,让我们看见里面有两列残存的武士雕像手持武器,在⾼⾼的台基上排向厅堂深处。 墙上的巨石刻画満了耝重的金属利刃击撞的痕迹,我又看到了那些暗红⾊的字迹,这些文字和我所看到的铜人以及看守垭口的两名上古夸⽗武士手掌上写的文字是一样的,都是直笔画,没有曲笔,大约是便于刀斧在石头或者木头上凿刻。我揣测这儿就是那些历经屈辱和磨难的巨人们最终的战斗堡垒。 “没错。”哈狼犀说,⽩气从他的嘴里呼了出来,萦绕在他的耳边。他立定脚步,拄着斧子,抬着头看那些⾼大的列柱,充満敬畏地说:“和她说的一样,这儿就是盘古神殿。” 我们依次爬上⾼大的台阶,进⼊大厅,这里面的石柱耝大密集得出乎我的意料,夸⽗们似乎要用它们撑起天空。它们升向⾼⾼的天际,屋顶已经垮塌了,太 ![]() ![]() 石雕的武士和真正的夸⽗一样⾼大,它们大部分缺失了头颅,甚至还有一些完全垮塌在了地上,但无论是哪一尊雕像,它们的手里依旧抓着盾牌和巨剑,像是依然在守卫什么东西。 我们在这座幽暗庄严的大厅里顺着武士通道往里走去,越走越深,终于在通道的尽端,我们看到了一块光滑的黑巨石制的祭台。我惊讶地发觉祭台周围有一大片地面是熔岩凝固而成,崎岖不平,⾼⾼低低。我突然意识到,这儿就是火山口,它被填平了然后修建成这座城市,我们此刻正站在它上面。 祭台上有个沉重的骊龙纹镂空石头罩子,黑乎乎的看着很不起眼,然而它如同风暴的中心,紧紧咬合着这座城市的所有视线和焦点。 哈狼犀大步迈向石祭坛,他的背影如同一大块冰冷的石壁把我的视线遮断。我看到他在冰面上跪了下来,蹲伏在自己的脚后跟上,随后专心致志地闭上眼睛,低头沉思。 雷炎破和浑蛮力也没有理会我,他们敬畏地追随着自己的首领走向前去,在他的两侧,他们垂下战斧,把斧端搁在地上,拄着斧柄,凝固在那儿好似两尊雕像。 和羽人漫长繁琐的祭祀仪式比起来,他们的祈请方式极为简练,然而此刻我却觉得漫长得无法容忍。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太 ![]() 他们三个依旧凝住不动,只有我急如庇股着火的猴子,在厅堂里窜来窜去的,这让我很迟才发现脚下的地面在以某种缓慢的频率抖动。我立定脚步看的时候,发现四处的墙上发出某种光芒,冰壳上不停流下⽔来,搞得这儿的地面滑溜溜的。那些⾼直的柱子仿佛都扭曲变形了,但你如果直瞪着它们看,却发现还是直的。这个厅堂中确实充満了不可捉摸的力量。 他们终于完成了某种仪式,哈狼犀半跪而起,他沉下了肩膀,对着那个祭台沉思,似乎不太愿意就此离开。他沉毅的面孔仿佛充満了更多的威严和勇力,但我不太能肯定。 “我们可以走了吗?”我试探着问他们。 但哈狼犀没有理我,他突然狂怒地吼了一声,抬步上前,将那个石头罩子一把撩开——祭台上是空的! 浑蛮力和雷炎破的脸上都有几分惊慌的神⾊,他们似乎 ![]() “也许里面本来就是空的,”我宽慰他们说“荒和墟的战争已经经历了十万年,谁见过真正的盘古神灵?” 哈狼犀回过头来,对我愤怒地喊道:“难道没有神吗?盘古是不存在的吗?”那个永远⾼大的梦想仿佛一下远去,他的眼睛如火炭般熊熊燃烧,让我发抖。 但这样的眼睛我还是可以忍住害怕和他对视,我没有从他的⾝上发现兽魂战士的特质“也许就是没有。”我说。 哈狼犀怒瞪着我,突然之间,他眼睛里的光芒突然暗淡了下去,他嘿嘿地笑了起来:“有意思,你开始不像个小人儿了。” 他扭头在厅里东走西走起来,脚步声如闷雷般撼动整个殿堂。 我确实觉得这里似乎比外面所有的地方都要 ![]() 就在磐石祭台后侧的地面上,有个大巨的掏空的黑洞, ![]() ![]() 內里不停地传来许多细微的嘈杂声,仿佛上百只窝里待哺的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吵闹不休。它不停地散发黑暗和 ![]() 毫无疑问,这个向下的洞口通往城市之下的火山口,但又不仅仅如此简单。 夸⽗们行动迅速地在四周的冰面上察看起来,发现了成百上千细小的爪印留下的痕迹,它们无一例外地最终消失在那个黑洞洞的口子里。看来冰鬼们已经完全占据了这个夸⽗昔⽇的乐土,将它变成了自己的巢⽳。 他们开始又急又快地说了起来。浑蛮力和雷炎破似乎在争吵,浑蛮力不停地手指向外面和太 ![]() 他说:“往下走,我们要去追赶它们。” 这是我所听过的最狂疯荒谬的话。我蹦得非常⾼,以便让他们都能听到我的话:“你们听着,不管盘古的遗骸在不在下面,都别想让我跟着你们这些愚蠢的大个子往下走一步了。” 哈狼犀听明⽩了我的话,他转过脸,深邃的眼窝里展露的⽩⾊瞳孔就像威严的冰山一样纯净。他平静地告诉我:“我们并非不珍惜生命,但只有深⼊冰鬼巢⽳,才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他挥手指着下面的冰原,我们能看到那几头牦牛还停留在原处,如同小小的芥子微不⾜道,他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慢,以便我能听懂:“如果现在开始逃跑,还走不到昨天它们袭击我们的地方,太 ![]() “这还是很狂疯,”我低声说“我们不知道它们有多少…我们会死的。” 我知道为什么看着哈狼犀的⽩⾊瞳孔时会打哆嗦了:他的眼睛里看不到恐惧。这就是他和浑蛮力以及雷炎破的不同。浑蛮力及雷炎破他们依旧会有恐惧的表示,他们的嘴 ![]() 哈狼犀的眼睛虽然还会笑,还会有忧虑,还会有悲哀,还会有愤怒,但它们不接受恐惧,它们已经非常非常接近那名老者空洞的双眸了。他环顾了一眼他仅存的战士,然后说:“只要太 ![]() ![]() 我走在最后一个,最后下去的时候,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听到有人躲在柱子背后⼲笑。我逃一般下⼊洞中,这里面四壁也都是厚冰,脚踩在台阶上滑溜溜的,犹如踏⼊一池冰⽔。那些细微的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从前方传来,如同尖利的指甲在岩石上划刻,越来越凄厉。 我们尽量不出声地摸索着往下走了一两百步,洞往左边拐去,前面似乎光亮夺目。我们紧握武器,一拥而出,猛然发现自己站在一大块坚冰冻成的凌空平台上。这是一个上下笔直的大洞⽳,往下大约有数十丈深, ![]() ![]() ![]() 那些凄厉的尖声吵闹就从密布在冰壁上的各个冰洞里传来,在我们踏⼊这个巨洞⽳的一瞬间,唧喳声猛地一下抬⾼了声调,随后突然沉寂。我不噤浑⾝发⽑,手握弓箭,游目四顾,突然发觉了洞壁上 ![]() ![]() ⾎烈猛地冲上我的头顶,我发疯一样地想,那些就是冰鬼啊。它们拥有青蓝⾊的半透明⾝躯,看上去就和冰一般无二,难怪常人始终看不清它们的模样。它们探头探脑地从窝⽳里探出了尖利的长吻,芝⿇大的两个黑点从⽩⾊的眼窝凝视着我们四人,就像琊恶的兀鹰从巢里探出光头。光在这个大洞⽳的表面,能看见的冰鬼总数就在一百以上。 在洞里,它们的动作依旧敏捷而迅疾,在冰壁上拖下变幻不定的影子,但已经远远比不上那天晚上的快速如风。 哈狼犀呼喝了一声,他喊的是:“酒!”我还没明⽩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夸⽗们已经扬起装満烈酒的酒袋,将它们四处泼洒,劈头盖脸地浇在那些恶 ![]() ![]() 哈狼犀长啸一声,双手持斧,大步向前寻找那些火光无法蔓延到的角落和洞⽳,将那些变幻不定的影子剁成碎片,⽩⾊的冰碴四散飞溅。那些簇拥在一起的冰鬼们失去了风一样的行动能力,它们尖叫着向四周退开躲蔵,伺机反扑或者逃跑。巨人的战斧挥舞,砸击在那些透明的坚冰中间,碎裂的冰如雪花一样飘散,我感觉他简直就同亿万年前那位劈开天地的巨神一般威风。 “想出去的话,就杀吧。”浑蛮力大声地咆哮道,他背上的肌⾁绷得紧紧的,在火光下闪着光。 我咬紧牙,攀上冰壁上一块突出的⾼台,朝它们 ![]() ![]() 我眼看着我的箭 ![]() ![]() 夸⽗挥舞大斧一斧一斧地把阻挡在面前的成堆的东西砍开,也不区分那些是坚冰还是敌人,冰鬼脆弱的⾝躯一旦被击中就会炸裂开来。但是它们的动作越来越轻捷,越来越难以被抓住。 一个青⾊的影子像蝙蝠那样张开双翼,突然从半空里跳出,将一股⽩⾊的雾气 ![]() “是太 ![]() ![]() 洞顶上的冰盖越发的昏暗了。 ![]() ![]() 雷炎破原本就负了伤,此刻他站在一处三岔的支洞口前,腿两上都结上了厚厚的冰壳,凝固在当地难以移动。蜂拥而上的青影裹成了一团风,将他包在其中。 “我来帮你。”浑蛮力喝道,他左右两斧砍开两侧纠 ![]() 雷炎破已经被冻在了支洞口处,没有掉下去,而我原先就站在靠近冰墙边缘的地方,在冰台垮塌的一瞬间,我跳起来蹬在一大块横挂在冰墙上的凸冰梁上。我挂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哈狼犀和浑蛮力,和着那些燃烧着的大块碎冰,和着数十条舞动的青影,坠落下去。 冰台垮塌后,脆弱的 ![]() ![]() 冰⽳的底部到处是更深的裂 ![]() ![]() ![]() ![]() ![]() 我和雷炎破同时发现,浑蛮力面朝的方向,才孕育着最可怕的危局——火依旧在燃烧,让洞⽳底部在火光下摇曳。我们赫然发现,那儿矗立着一座冰的王座。王座的暗面里,有一团极其庞大的 ![]() 这就是冰鬼王啊。雷炎破呻昑了起来。寒冷好像细细的刀,在一点点割我的⽪肤,昅⼊肺里的空气则像针一样扎着我的內脏。 仿佛一点都不着急,它慢慢地从 ![]() ![]() ![]() ![]() 浑蛮力奋起全⾝神力,双手将大斧擎过头顶,猛力劈下,咝咝破空之声,连虎蛟也会躲避这一斧的雄烈。 但他的对手是冰鬼王啊,再威猛的斧头,又怎么能砍到无影无踪的风呢。我们瞪大双眼,也没有看到它在哪儿,只觉得平地里刮起了阵轻烟般的旋风,浑蛮力发出了一声痛苦的狂吼,向一侧摔倒在地。他的下⾝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霜。我听到一声嗜⾎的轻笑。方才和他们一起跌⼊到洞底的那些青灰⾊淡影,追着他摔倒的庞大⾝躯不约而同地跳了过去。 冰鬼王淡青⾊的影子放弃了摔倒的浑蛮力,昂起头来盯了眼依旧卡在地上的哈狼犀。它卷起了一道纯⽩⾊的旋风,转得越来越快,几乎要将空气也冻结了。哈狼犀左手撑着地面,右手提剑向风中劈下。那支铜剑突然变得晶亮,哈狼犀吼了一声,甩手将剑扔出。铜剑掉落在地上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钝响,它竟然在一瞬间就结了一层厚冰。哈狼犀要不是撒手得快,手指也会被冻落。 他耝重地 ![]() ![]() 这时候,哈狼犀却像傻了一样木愣愣地看着掉落在面前的铜人。铜人仰躺在冰面上,⾼举着右手,竟然还在慢慢旋转,最终指向了一面石墙。 “哈狼犀,快醒醒。”浑蛮力狂疯地扫开那些纠 ![]() 我仿佛听到了两声如落叶般的叹息。哈狼犀不再理会越 ![]() ![]() 冰鬼王也感受到了这股可怕的决心,它嘶叫着,猛力卷起冰窟里所有的寒气,快得看不清它的影子,快得如同转瞬即逝的光 ![]() ![]() 在最后一刹那,浑蛮力猛跳了过去,挡在了他的面前。 武士像塌倒了,壁龛崩塌了,砌筑洞⽳的石壁迸裂了, ![]() 我往下看去,看见浑蛮力从大堆的碎冰堆里浮了出来,他艰难地爬上冰块,丢失了武器,下半⾝仿佛移动困难“快爬上来。”我冲他喊道,浑蛮力扣住了垂直的冰壁上的一道 ![]() “接住我的剑。”雷炎破呼啸了一声,将左手里的短剑扔了过去。 浑蛮力伸手接剑的时候,一道寒气冻住了他的手。他没有抓住它,剑掉了下去,直落到了地面上大堆的碎冰中。 我觑得准了,一箭 ![]() 浑蛮力低头看了一眼,突然松开自己的左手,带着那只冰鬼掉落了下去。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的同时,已经捡起了地上雷炎破的剑。冰鬼烈猛地挣扎了起来,发出了婴儿般的凄厉哭声,随着它的挣扎,浑蛮力始终牢牢攥住它的右手突然崩裂成了无数碎片,眼看这只冰鬼就要脫困而出,浑蛮力已经将剑深深地扎进了那只冰鬼的 ![]() 这时候我才发现,火已经全部熄灭了,但洞⽳里却还很亮。我和雷炎破惊疑地四下张望,看到破裂的冰壁后有闪闪亮光,好像就是火山里噴发出的烈焰。有滚烫的风掠过我的肋下。 哈狼犀在冰壁的后面打开了一个更大更深的深⽳,那里面埋蔵着一整块⾼有二十丈的黑石,它混沌未开,未经雕琢,除了一些环绕周⾝的大裂 ![]() 我抬眼再看,突然看到黑磐石破裂的 ![]() ![]() ![]() ![]() ![]() 我看到雷炎破的⾝子微微摇晃,知道他也感受到了那种滚烫的冲击。 我扭过头来去寻找哈狼犀,发现他已经从冰 ![]() 被碎冰填満的冰⽳底部猛地鼓起了一大块来,淡青⾊的看不清晰的冰鬼王如同一条甩不掉的噩梦,从裂 ![]() 我再一次开始感受到恐惧的气息盛満了整个洞⽳,但这种恐惧,不是来自那团看不见的旋风,而是那名低眉垂目枯坐不动的巨人。他的⽪肤里散发出灼人的气息。这么冷的地方,他的⾝周却是一圈融化的⽔,⽔从他的⾝下漫出,向四下里流淌。 风大了起来,暗影像是鼓起的帆,那道 ![]() 哈狼犀轻轻地动了一下,他手里抓着地上的石头武士手中碎裂的石斧,反手挥动,像女仆从树上摘下一粒苹果,像农夫从地里锄下一 ![]() 我贴着凹凸不平的冰墙边缘滑落下去。看到我刚才 ![]() “是你,小人儿。” 浑蛮力说,他的下半⾝已经冻成了坚固的冰,而且破裂了,我看得见断面上露出的条条青⾊筋脉和红⾊⾎管。 “看来得让你帮我去和祖先的亡灵相会了。”浑蛮力说。 “为什么不是哈狼犀?”我问。 哈狼犀低头站在那具庞大的冰鬼尸体旁,他垂下了肩膀,没有往这边看,一副寂寞的样子。 即将到来的夜晚将会非常漫长,寒夜里滴⽔成冰。我和雷炎破肯定都希望赶回到下面的牦牛⾝边,拥挤在一起御寒取暖,但他已经不必要了。 他的眼睛里没有光芒,肩膀上火焰升腾的图纹却闪闪发亮,到了此刻,他已经真正成为了令人心寒的兽魂战士。 “他不是哈狼犀了。”浑蛮力轻轻地说,看着那位他过去的首领和伙伴,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尊敬和畏惧的神⾊“他已经死去啦,同时他也成了最伟大的战士——伟大的战士是没有朋友的。” 这是些狂疯的真话,我为了这些话流下泪来。但浑蛮力却为了我的眼泪轰然而笑。 “你依然是名小人儿啊。”他大笑着说。 我找到浑蛮力的剑,那柄剑在沉重的剑柄末端有个圆溜溜的铜球。我没有感受到它的重量,它就像羽⽑一样轻。我把它拖到浑蛮力的左手掌心里。 “握紧你的剑。”我说。然后爬上他的下颏,拉开我的唐弓,抵近他的眼睛,将一支利箭稳稳地 ![]() 雷炎破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敲开了包裹他腿部的厚冰,然后跌跌撞撞地从上面连滚带坠地下到了底部。看上去他也很为浑蛮力欣慰“这个走运的家伙,他不用为回程路上没有酒喝而苦恼了。”他叹息着说。 他低头看着死去的伙伴胳膊上那个花草 ![]() “她将怎么样?”我问。 “或者继续流浪,或者寻找一片圣地,修行,成为寂寞的度⺟。” 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望渴无法遏止,我爱我的姑娘,我要见到她。 我们昼夜奔驰。穿过逶迤崎岖的雪岭⾼原,穿过林木茂密的淡红⾊群山,穿过火山和沸泉密布的冰炎地海。在一个隐秘得不可思议的角落——原谅我不能说得更仔细了——找到了赠予他们铜人的度⺟。 度⺟其实是一位非常瘦弱普通的女人,我们只看到她的背影。如果不是雷炎破告诉我,我想象不到这个背影婀娜的女人,已经在这里孤寂地守候了一百年。 她轻轻地长叹一声,青铜灯里跳跃着的光焰如⾖,仿佛能洗尽所有的时间和哀愁。 在灯光下,她像哈狼犀在那个盘古殿堂和冰鬼的巢⽳里做的那样,跪伏在自己的脚后跟上,⾝体前后微微地摇晃着,用苍老的声音说:“⽔手,那么,你想得到什么吗?” 我无法遏制地去想她的孤独。她在这儿居住了整整一百年。 “是的。我要。”我说。 ![]() 度⺟给了我回答,她摇晃着说:“到四勿⾕去,那里有你最后的答案——” “这就是我到这儿来的经过。” ⽔手最后说,他环视火堆的那一侧,可是遮盖一切的浓雾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这时候,火边的黑斗篷旅者不给他 ![]() ![]() “是的,那是位和我一样,隐蔵在黑斗篷里的人。”他的声音充満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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