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万种死法是劳伦斯·布洛克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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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八百万种死法 作者:劳伦斯·布洛克 | 书号:43645 时间:2017/11/9 字数:79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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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中午的时候,我回家冲澡刮胡子,换上最好的西装。我赶上中午一场聚会,在路上吃了个热狗,然后依约走到七十二街和百老汇大道![]() 我们绕过拐角来到库克殡仪馆。一位⾝穿黑⾐,面带职业 ![]() ![]() 钱斯坐在右边第一排走道上的椅子。唐娜·坎⽪恩坐他⾝旁,然后依次是弗兰·谢克特和玛丽·卢·巴可、坐満一排。钱斯穿套黑⾊西装,⽩⾊衬衫,打条黑⾊窄边丝质领带。女人一律穿黑,我看他前一天下午八成带了她们逛街采购。 我们进门时,他转过头,马上起⾝。简和我走过去,我为他们作介绍。我们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钱斯说:“你们大概想瞻仰遗体。”一边朝木柜点个头。 真有谁会想瞻仰遗体吗?我走过去。简跟在旁边。桑妮一⾝亮丽彩装,躺在木柜 ![]() ![]() ![]() 钱斯站在我⾝边。他说:“能和你讲几句话吗?” “好啊。”— ![]() 简迅速捏一下我的手,然后离开。钱斯和我并肩站着,俯看桑妮。 我说:“我以为尸体还在太平间。” “他们昨天打电话说可以领走尸休。这儿的人加班帮她化妆打扮,效果还不错。” “是。” “不太像她。也不像我们上回看到她的样子,对吧?” “嗯。”“事后他们会把尸体火化,这样比较简单。女孩看来不坏吧?她们打扮的样子?” “很好啊。“ “有尊严。”他说。停顿一会儿后他说“鲁比没来。” “我注意到了。” “她不信葬礼这套。不同的文化,不同的风俗习惯,你知道?而且她又不跟人打 ![]() 我没接腔。 “结束后,”他说,‘我要送女孩们回家,你知道。然后咱们得谈谈。” “好。” “你知道帕克贝尼特?一家拍卖公司,总部在麦迪逊大道。明天他们有场拍卖会,我想先去看看我可能要买的几样东西。在那儿碰面怎么样?” “几点?” “不知道。这儿不会太久。三点以前应该可以走。四点一刻、四点半左右,行吗?” “行。” “对了,马修。”我扭过头。 “谢谢你来。” 仪式开始前又来了约摸十个吊丧的人。一行四个人黑坐在左手边央中地带,其中一个我认出是巴斯科姆——上回看他打拳时,我见到桑妮。后排并肩坐着两名年长妇女,另外有个老坤士单独坐在前排。有些孤苦伶仃的人习惯闯进陌生人的葬礼,打发时间,我怀疑这三位就是。 仪式刚开始,乔·德金和另一名便⾐警探突然溜上最后一排的两个位子。 牧师看来像个孩子;我不知道他对桑妮的背景了解多少,总之他开始讲起生命中止于⻩金时期的不幸,以及上帝神秘莫测、內蔵玄机的旨意。他说这类不含情理的悲剧,真正的受害者其实是死者的亲朋好友。他选读爱默森①,德⽇进②、马丁·布伯③,以及《圣经》的传道书。然后他邀请桑妮的朋友上台说几句话。 唐娜·坎⽪恩朗诵两首短诗,我本以为是她的创作。后来才知道是西尔维娅·普拉比和安妮·塞克斯顿——两名杀自⾝亡的诗人的作品。 弗兰·谢克特继她之后上台说:“桑妮,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到,但有些话我非讲不可。”然后便讲起她多看重桑妮的友情、人生态度和生命力。开始她语气轻松愉快,最后却泣不成声。得由牧师扶着下台。玛丽·卢·巴可只说了两三句话,而且音调平板低沉。她说很可惜和桑妮认识不深,希望她现在能在天上安息。 没有其他人跟着上台。我有段短短的幻想:乔·德金上台宣布,纽约警方将倾全力调查此事是否另有隐情,但他只是待在原处不动。牧师又说了几句话——我没专心听——然后一名来宾便放起唱片:朱迪·柯林斯唱的《神奇天佑》。 到了外头。简和我默默无语地走了好几条街。然后我说:“谢谢你来。” “谢谢你邀我来。老天,这话听来可真蠢。像是参加⾼中毕业舞会的小女孩讲的话:‘谢谢你邀我来,玩得很愉快。’”她从⽪包掏出手帕,按按眼睛,擤擤鼻子“还好你不是独自去参加葬礼。” “是啊。” “也还好我去了,葬礼简单隆重又美丽。刚才出来时跟你讲话的是谁?” “那是德金。” “哦?他去那儿⼲嘛?” “想碰碰运气吧,我想。很难说谁会出现在葬礼上。” “这次出现的人不多。” “屈指可数。” “还好我们去了。” “嗯。”— ![]() 我请她喝杯咖啡,然后为她招辆出租车。她坚待要搭地铁,但我硬塞给她十块车钱把她送上车。 帕克贝尼特画廊的大厅服务人员指引我到二楼,那儿正在展出洲非和大洋洲的艺术品。我看到钱斯站在一排玻璃橱架前,里头陈列着十八九樽袖珍金像。有些模拟动物,有些呈现人形以及各种家用器皿。记得有一个雕的是蹲坐着挤羊 ![]() “阿散蒂人④的⻩金砝码,”钱斯解释道“来自英国人称之为⻩金海岸的土地,现在叫加纳。店铺里可以看到镀金的仿制品。这些全是真货。” “你计划要买?” 他摇头摇:“我对这些没感觉。我想买有感觉的。来,我带你看个东西。” 我们穿过房间。一尊青铜制女人头像立在一座四尺⾼的台上。她的鼻子宽扁,颧骨⾼耸。她的颈子围着层层项链,显得异常厚实。整个头部看来好像是个圆锥。 “这个青铜雕像来自已经消失的贝宁王国。”他宣称“女王的头像。你可以 ![]() 我在那青铜脸上读到力量,冷硬的力量和无情的意志。 “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吗这样看着我?你明知你没钱把俺扛回去。’”他笑起来“预估价是四万到六万块。” “你不会喊价吧?” “我不知道到时候我会怎么样。有几样东西摆着看看应该 ![]() ![]() ![]() ![]() 他的车停在七十八街一个车库里。我们开过五十九街的大桥,穿过长岛市。四处可见站街女郞在路沿上,有的单 ![]() “昨晚没出来几个。”他说“我猜她们觉得⽩天比较全安。” “你昨晚来过?” “只是开车兜风。他在这一带勾搭上甜心,然后开上皇后大道。要不也许他走的是⾼速公路?反正也无所谓了。” “是无所谓。” 我们走皇后大道。 “要谢谢你参加葬礼。”他说。 “我本来就想去的。” “陪你来的女人看去不错。” “谢谢。” “简,你说她叫这名字?” “没错。” “你跟她是——” “我们是朋友。” “噢。”他在红灯前刹车停下“鲁比没来。” “我知道。” “我刚才跟你说的理由全是胡扯。我不想让姑娘们知道真相。鲁比跑了,她打好行李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吧,我想。昨晚我有个口信。昨儿我一整天叫处跑,一直在忙葬礼的事。我觉得还不错,同意吗?” “服务周到。” “谢了。总之,我服务处要我打给鲁比,区域号码是415。那是旧金山。我 ![]() ![]() “你确定跟你讲话的是她?” “错不了。” “她在旧金山?” “她只能在那儿。或者在柏克莱,或者奥克兰,或者诸如此类的地方吧。我拨了号码,还有区域号码什么的。她总得人在那里才有那种号码,对不对?”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离开?” “只说是改行的时候了,在表演她什么神秘的东方舞蹈吧。” “你看她是不是怕被杀死?” “保厄坦汽车旅馆。”他指着前方说“是这家吧?” “正是。” “你在这儿发现的尸体?” “尸体已经有人发现了,我只是赶在他们移走前过来看的。” “一定很难看。” “是不好看。” “这个甜心一向立独作业,没有⽪条客。” “警方是这么说的。” “唔,她可能有个警方不知道的⽪条客。不过我找了些人谈过,她是立独作业,而且就算她真认识达菲。可也没人知道。”他在拐角处右拐“咱们掉头去我家,怎么徉?” “好啊。”— ![]() “我来煮些咖啡。你喜 ![]() “嗯,很香。” “好啊,我再煮些你尝尝。” 他家所在的绿点街,⽩天差不多跟晚上一样安静。按钮一捻,车库门立刻升起。他再一按,门便落下。我们下车,进了房间。 “我想活动活动筋骨,”他说“举举重。你要不要也试试?” “好几年没试了。” “重温旧梦如何?” “我看我还是算了。” 我名叫马修,我看我还是算了。 “我马上过来。”他说。 他走进一个房间,出来时穿着条猩红⾊的运动短 ![]() “现在我要洗十分钟的桑拿。”他说“你刚才没动,不该洗桑拿,不过我们今天可以为你破例。” “不,谢了。” “那在楼下等好吗?比较舒服。” 他洗桑拿和冲澡的时候,我静静等着。我仔细研究他的一些洲非雕塑,随手翻阅几本杂志。算算差不多时,他也出来了:穿条浅蓝⾊牛仔 ![]() “一会儿就好。”他说。他到厨房煮咖啡,然后走回来一庇股坐在⽪制吊 ![]() 他说:“想知道一件事吗?我是个糟糕的⽪条客。” “我倒觉得你 ![]() “我本来有六个女孩,现在只剩二个,而且玛丽·卢很快也要走了。” “你这么认为?” “我知道。她只是进这个圈子玩玩的,老兄。知道我怎么把她带进来的?” “她跟我提过。” “刚开始接客时,她得告诉自己她是记者,在跑新闻,在搜集资料。后来慢慢地才肯承认自己已经⼊行。现在她又发现几件事情。” “譬如什么?” “譬如你有可能被杀。或者杀自。譬如在你死了以后,会有十二个人参加你的葬礼。来捧桑妮场的实在不多,是吧?” “是少了点。” “这话没人能否认。知道吗?我可以找人把那个该死的房间塞得満満的三倍都不止。” “也许吧,” “不是也许,绝对可以。”他站起来,两手叠在背后,踱起方步“我真的考虑过。我可以包下他们最大的套房,塞満人。城北那些人,⽪条客和 ![]() “噢。” “完全是为女孩们办的,她们四个。我筹备的时候, ![]() “嗯。”“我去拿咖啡。” 他拿了两个杯子回来。我喝一口,点头称许。 “待会儿你带几磅回家。” “上次跟你讲过,我拿回旅馆房间也没法煮。” “那你就送你女朋友好了,让她帮你煮全世界最 ![]() “谢谢。” “你只喝咖啡对吧?滴酒不沾?” “这阵子没喝。” “那你以前喝?” 而且以后也许还会再喝,我暗想。但不是今天。 “跟我一样。”他说“我不喝酒。不磕药, ![]() ![]() “为什么戒?” “跟形象不合。” “什么形象?⽪条客形象?” “艺术品行家。”他说“收蔵家。” “洲非艺术你怎么会懂那么多?” “自学成才的啊。”他说“我抓到什么就读,到处找经纪商聊天,而且我对这类东西有感觉。”他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很久以前我上过大学。” “在哪里?” “长岛的霍夫斯塔大学。我在长岛的汉斯德长大。我生于贝佛镇,但我家人在我两三岁时另买房子搬了家。我连贝佛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他已经回到吊 ![]() “你念什么呢?” “主修艺术史,不过我在那儿可连洲非艺术的边都没摸到。只知道布拉克和毕加索从洲非面具得到很多灵感,就像印象主义那伙人掀起一股⽇本版画风。我从越南回来以前,从没见过洲非雕塑。” “你什么时候去那儿的?” “念完大三以后。你知道,那时我爸爸死了。我本来要念还是可以念完的,不过——不知道,精力无从发怈,我决定退了学打仗去。”他头后仰,眼睛合上“在那儿磕了不知道多少药,我们什么都有,大⿇烟卷,印度大⿇、 ![]() ![]() ![]() ![]() ![]() “从没听过。” “呃,那样很浪费。”他说“不过反正在越南太便宜了。那些家国种鸦片,便宜得要命。洛海因拿来当烟菗可真痛快。我收到我妈死的消息时,正菗得恍恍惚惚。她的庒力一向很大,你知道,她是中风死的。我因为昅了毒整个人飘飘然的,接到消息什么感觉也没有,你知道吗?等效药退了恢复正常,我还是⿇木的。第一回有感觉是今天下午,坐那儿听一个雇来的牧师对着个死 ![]() ![]() 他中断这种气氛。起⾝添咖啡。回到吊 ![]() “都包括在服务范围里。你怎么会想到拉⽪条的?” “像我这样一个乖宝宝怎么会混进这一行的?”他咯咯笑着,然后板起脸一本正经地想了会儿“我有这么个朋友。”他说“是⽩人,家乡在伊利诺伊州的橡树园。离芝加哥不远。” “我听过那儿。”— ![]() “我骗他,说我是贫民窟来的,坏事做尽,你知道吗?后来他一命呜呼,死得很蠢。我们离前线还远得很,他喝醉酒,被一辆吉普辗过去。他死了,我也不再编那些故事,然后我妈死了,我知道返乡后我不可能再回学校。” 他走到窗前:“在家乡我还有个女孩。“他说,背对着我“有那么一点点什么,所以我常到她那儿,昅昅大⿇,闲晃闲聊。我会给她钱,然后,你知道,我发现她拿了我的钱给她男友,而我却还傻乎乎地做梦要娶这女人,把她变成什么贤 ![]() ![]() “我想过要杀她,不过,他妈的,还是算了,我还没那么生气呢。我怎么做?我开始戒烟、戒酒,所有 ![]() ![]() “就那么简单?” “就那么简单。然后我问自己:好吧,以后你想⼲嘛?我未来画面就这么慢慢成形了,你知道,这儿几笔,那儿几笔。在越南我一直是个听话的小兵,等一回国,我马上进这一行。” “你就这么边做边学?” “去你的,我是一炮而红。给自己取了钱斯这个名字,按了一大堆名头,树立我特有的风格,其他的事全都不请自来。拉⽪条太容易了,关键在权力。你只要摆出一副天下非你莫属的模样,女人自然会送上门。就这么回事。” “你难道不需要戴顶紫帽子?” “如果想走捷径,打扮成典型的⽪条客当然是个好办法。不过要是你特立独行的话,她们会认为你很特别。” “你特别吗?” “我对她们一向公平。从来不欺负她们,不威胁她们。金想脫⾝,我怎么说?走吧,愿上帝保佑你。” “有一颗金子般心灵的⽪条客。” “别开玩笑。我可是真的关心她们。而且,老兄,我对将来还编了不少美梦,真的。” “你现在还是。” 他拙头摇:“不,”他说“美梦已溜走了。我的一切都要溜走了,可是我什么办法也没有。” ①爱默森:国美十九世纪著名哲学家、文学家。 ②德⽇进:法国哲学家和古生物学家。 ③马丁·布伯:德国犹太宗教哲学家、《圣经》翻译家和诠释家,德语散文大师。 ④住在加纳南中部以及同多哥和科特迪瓦毗邻地区的居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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