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散文、随笔集是史铁生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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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史铁生散文、随笔集 作者:史铁生 | 书号:43231 时间:2017/11/4 字数:58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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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玩具 我有生的第一个玩具是一只红⾊的小汽车,不⾜一尺长,铁⽪轧制的外壳非常简单,有几个窗但是没有门,从窗间望见一个惯 ![]() 但是我记得它是怎样来的。那天可谓双喜临门,⺟亲要带我去北海玩,并且说舅舅要给我买那样一只小汽车。⺟亲给我扣领口上的纽扣时,我记得心里充満庄严;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后很久,我不知道世上还有比那小汽车更美妙更奢侈的玩具。到了北海门前,东张西望并不见舅舅的影。我提醒⺟亲:舅舅是不是真的要给我买个小汽车?⺟亲说:“好吧,你站在这儿等着,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亲就走进旁边的一排老屋。我站在离那排老屋几米远的地方张望,可能就从这时,那排老屋绿⾊的门窗、红⾊的梁柱和很⾼很⾼的青灰⾊台阶,走进了我永不磨灭的记忆。独自站了一会儿我忽然醒悟,那是一家商店,可能舅舅早已经在里面给我买小汽车呢,我便走过去,爬上很⾼很⾼的台阶。屋里人很多,到处都是腿,我试图从拥挤的腿之间钻过去靠近柜台,但每一次都失败,刚望见柜台就又被那些腿挤开。那些腿基本上是蓝⾊的,不长眼睛。我在那些蓝⾊的漩涡里碰来转去,终于眼前一亮,却发现又站在商店门外了。不见舅舅也不见⺟亲,我想我还是站到原来的地方去吧,就又爬下很⾼很⾼的台阶,远远地望那绿⾊的门窗和红⾊的梁柱。一眨眼,⺟亲不知从哪儿来了,手里托着那只小汽车。我便有生第一次摸到了它,才看清它有几个像模像样的窗但是没有门——对此我一点都没失望,只是有过一秒钟的怀疑和随后好几年的设想,设想它应该有怎样一个门才好。我是一个容易惭愧的孩子,抱着那只小汽车觉得不应该只是 ![]() 对,那排屋子:绿⾊的门窗,红⾊的柱子,很⾼很⾼的青灰⾊台阶。我永远不会忘。惠特曼的一首诗中有这样一段:“有一个孩子逐⽇向前走去;/他看见最初的东西,他就倾向那东西;/于是那东西就变成了他的一部分,在那一天,或在那一天的某一部分,/或继续了好几年,或好几年结成的伸展着的好几个时代。”正是这样,那排老屋成了我的一部分。很多年后,当⺟亲和那只小汽车都已离开我,当童年成为无比珍贵的回忆之时,我曾几次想再去看看那排老屋。可是非常奇怪,我找不到它。它孤零且残缺地留在我的印象里,绿⾊的门窗红⾊的梁柱和⾼⾼的台阶…但没有方位没有背景周围全是虚空。我不再找它。空间中的那排屋子可能已经拆除,多年来它只作为我的一部分存在于我的时间里。 但是有一天我忽然发现了它。事实上我很多次就从它旁边走过,只是我从没想到那可能就是它。它的台阶是那样矮,以致我从来没把它放在心上。但那天我又去北海,在它跟前偶尔停留,见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往那台阶上爬,他吃力地爬甚至手脚并用,我猛然醒悟,这么多年我竟忘记了一个最简单的逻辑:那台阶并不随着我的长⾼而长⾼。这时我才仔细打量它。绿⾊的门窗,对,红⾊的柱子和青灰⾊的台阶,对,是它,理智告诉我那应该就是它。心头一热,无比的往事瞬间涌来。我定定神退后几米,相信退到了当年的位置并像当年那样张望它。但是张望越久它越陌生,眼前的它与记忆中的它相去越远。从这时起,那排屋子一分为二,成为我的两部分,大不相同甚至完全不同的两部分。那么,如果我写它,我应该按照哪一个呢?我开始想:实真是什么。设若几十年后我老态龙钟再来看它,想必它会二分为三,成为我生命的三部分。那么实真,尤其说到客观的实真,到底是指什么? 二、角⾊ 在电影里,我见过一排十几个也许二十几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产科的婴儿室一尘不染,他们都裹在⽩⾊的襁褓里一个紧挨一个排成一排,睡着,风在窗外摇动着老树的枝叶但这个世界尚未惊动他们,他们睡得安稳之极,模样大同小异。 那时我想:曾经与我紧挨着的那两个孩子是谁呢?(据悉我也是在医院里出生的,想必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和这样的一排最初的伙伴儿。)与我一同来到人间的那一排孩子,如今都在做着什么都在怎样生活?当然很难也不必查考。世上的人们都在做着什么,他们也就可能在做着什么,人间需要什么角⾊他们也就可能是什么角⾊。譬如部长,譬如乞丐,譬如工人、农民、教授、诗人,毋庸讳言譬如小人,当然还譬如君子。 可以想见,至少几十上百年內人间的戏剧不会有 ![]() ![]() ![]() ![]() ![]() ![]() ![]() 我不相信这个问题可能有一个美満的答案。释迦世尊的回答可能是最为精彩的回答:“我不⼊地狱,谁⼊地狱”地蔵菩萨也说:“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但是在他们这样回答之时他已经超越痛苦步⼊慈悲安详,在他这样回答之后他已经脫离丑陋成了英雄好汉,可问题呢,依旧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未得答案。因为正像总统的位置是有限的,佛与菩萨的名额但愿能稍稍多一点而已。 我不再寻找它的答案。尼采说:自从我厌倦了寻找,我便学会了找到。 有一个朋友死了。K,她在命运的 ![]() ![]() ![]() 有一个人腿双瘫痪了。S,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再想站起来走一分钟都不可能了。爱他的人说将来,将来也许会有办法让他重新站起来走。可能的,在不规定期限的将来这是可能的。但是不管多么长久的将来,人间也不可能完全消灭伤病,医学的前途不可能没有新的难题。那么将来的一个⾝患不治之症的人,对他自己和对爱他的人来说与现在这个S有什么不同呢?现在是将来的过去,现在是过去的将来,将来是将来的现在。产科婴儿室里每天都有一排初来乍到的可爱的伙伴,他们都还没有名字。 有一个人步⼊歧途。L,也许因为贫穷,也许因为愚昧,也许因为历史的造就,他犯了罪甚至可能是不可饶恕的罪。爱他的人说:贫穷、愚昧和历史,难道应该由他一个人来负责吗?为什么他不可饶恕?是的,他不可饶恕,因为人类前行要以此标明那是歧途。但是人类还要前行,还要遇到歧途还要标明那是歧途。产科婴儿室里那些初来乍到的可爱的伙伴他们还都没有名字,他们之中的谁,将叫做L? 有一天,不是在电影里也不是在产科婴儿室,我看见一排正在离去或者已经离去的伙伴,一个挨着一个排成一排,安静之极,风在窗外摇动老树的枝叶但世界已不再惊扰他们了。用任何尘世的名字呼唤他们,他们不应。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死者。 三、姻缘 1。我在陕北的一处小山村揷过队。我写过那地方儿,叫它做“清平湾”实际的名称是关家庄。因为村前的河叫清平河,清平河冲流淤积出的一道川叫清平川。清平川蜿蜒百余里,串联起几十个村落。在关家庄上下的几个村子揷队的,差不多都是我的同学,曾在同一所中学甚至同一个班级念书。也有例外,男士A,不是我的同学但是和我们一起来到清平川揷队,他是为了和我的同学男士B揷在一处。但是 ![]() ![]() ![]() “不不还是不对,不是B也不是那几位先生,是伟大领袖⽑主席,若非他老人家的战略部署,A和C何缘相识呢?”思路如此推演开去,疑为A和C的媒人者纷纭而至呈几何级数增长,且无止境。 2。我难得登⾼望远。坐轮椅正坐至第二十个年头,尚无终期。 某一⽇电梯载我升上十几层⾼楼,临窗俯看,见城市喧嚣浩瀚比以前更大得怵目惊心,楼堂房舍鳞次栉比也更多彩多姿,纵横 ![]() ![]() ![]() 居⾼而望这宏大的人间,很可能正像量子力学家们对微观世界的测验和观察吧。书上说:“经典力学具有完全确定的 ![]() ![]() ![]() ![]() ![]() 我坐在十几层⾼楼的窗前,想起往⽇的一个男孩儿。那男孩儿七岁时有一次问他的⺟亲:“什么是结婚?”⺟亲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想要在一起生活。”七岁的男孩儿于是问⽗亲:“你结婚了吗?”⽗亲说:“如果我是你的⽗亲,我肯定是结过婚了。”男孩儿 ![]() ![]() 这时我忽然想起问我的 ![]() 3。从海上来的一位朋友对我说,夏夜的外滩,情侣的密度当属世界之最。骄 ![]() ![]() ![]() ![]() “很可能,”我说“这样的命令已经下过了。” “下过了?”这一回轮到他怀疑。 “下过了,但是你没听见。” “你听见了?” “我有时感到我听见了。在你去外滩之前,在你去外滩之前很久上帝的哨子已经吹过了,因此你看见了你所看到的情景,你看见了你只能看到的一种组合。” 不久前我读一本书,书上说到洗牌。一局牌(不论是扑克还是⿇将)开始,先要洗牌。连续的输家抱怨手气不好,尤其要洗牌,别人洗过了他还不能放心,一定要自己再洗,一面把牌打 ![]() 一九九二年舂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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