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舂成为往事是陈行之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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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当青舂成为往事 作者:陈行之 | 书号:43165 时间:2017/11/1 字数:163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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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起源、方向与目标 历史总是螺旋式上升和发展,有时候它呈现出一种前进的姿态,有时候它又在原地踏步或者在倒退;有时候表面上看起来在倒退,但是实质上是在前进;有时候它让人 ![]() 一九二八年到一九三三年间,由于百年不遇的⼲旱造成的饥荒席卷了国中西北部省份,K省的灾情极为严重。查阅K省各县县志,你会看到很多关于这场饥荒的描述:“大旱,饥民啖食草木,至有骨⾁相食者。”“旱、蝗相继,民人流徙,饥者盈路,死者十之七八。”“自上年六月不雨,民不聊生,草木皆尽,剥及树⽪,夜盗成群,兼以昼劫,道馑相望,村空无烟。”“连年大旱,⾚地千里,斗米千钱,饿殍遍野,夫妇、⽗子相剖啖…” 这些话语,在国中历史的文字记载中并不陌生,两千多年以前就出现过,人们对于它的再次出现已经不感到惊奇,就好像这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就好像社会和人生本来就应当是这个样子。就连大多数人都走投无路这样一种极端的社会现象,也被人们忽略为是天灾的结果…这里面,恐怕就有了问题。 现代政治哲学告诉我们,如果在一个社会中大多数人走投无路,那么,确定无疑是这个社会的制度有了问题;如果在一个社会中大多数人走投无路,这个社会就不可能稳定。从另外一个意义上说,社会的不稳定常常并不是因为央中 府政涣散或者理念不正确从而丧失了权威,主要因为这个社会制度层面的问题导致了大多数人走投无路。在这种情况下,走投无路的人就会铤而走险,他们就不会顾及央中 府政的约束,不会顾及道德规范的约束,全部的活动都归结到一个基本点上:想方设法活下去。 想方设法活下去,实际上已经不是人的社会发展的自然要求,而是菗取了社会要求的仅仅为了活下去的生物 ![]() ![]() 这样的一个社会能够稳定吗?当然不能够稳定。任何一个走投无路的人都会在争取活下去的过程中破坏社会的稳定。被破坏了稳定的社会将要付出大巨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代价,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人类并不经常能够被理 ![]() 既然我们承认对于大多数人因为走投无路做了极端选择的最终责任在于社会本⾝,那么,我们究竟应当在何种道德意义上看待那些所谓的“土匪”呢? 一个村子,因为一场天灾,就到了“饥民啖食草木,至有骨⾁相食者”的程度,于是,村上几个活下来的壮年汉子,为了避免被相互吃掉,就像《⽔浒》中那些被 ![]() 一个做生意的人,反复遭到土匪的打劫,而府政组织又不能够对于他正常的商业行为进行保护,于是他也聚拢一些不法分子,打劫那些打劫他的土匪,商业行为演变为一场暴力争斗,有的⼲脆完全抛弃了商业运营,占山为王,成了地地道道的山大王…这个商人——或者说这个山大王——算不算得土匪? 首先,我们站在府政的立场上看这个问题。那些刁民破坏了政治、经济和文化秩序,破坏了社会稳定,危及到了权政的稳固,并且伤害了人命,这些人当然是土匪,是十恶不赦的罪犯,是征剿的对象。那些商人——如果我们还能够将他们称之为商人的话——作为一种政治力量,支持或者巩固着府政,成为府政管理社会的工具,那么这些人就不是什么土匪,而是“乡绅” ![]() 但是,假如我们站在那几个“反了”的壮汉的立场上,我们又会觉得,这些人不能够被称之为土匪。他们不过是一些为了活下去采取了极端行为的人,而造成他们成为目前这个样子的,依据现代政治哲学的观点,责任恰恰在于府政的制度缺陷,再往深了一点儿说,是你对于国中文化没有一个彻底的反思,你是在松软腐烂的文化地基上构造家国权力的大厦,你不可能牢固,你不可能稳定,板子不应当打在那些反了的人⾝上。 正如国美学者菲尔·比林斯利在一本研究国中社会的著作《民国时期的土匪》中指出的那样:“当政治败腐和官僚主义的玩忽职守促使孤注一掷、意志坚強的人们投奔永远向他们敞开的深山、沼泽时,当自然灾害与人为的灾害扩大了饥饿无望的人群时,土匪自然而然会成为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 “土匪”的成分非常复杂,落草为寇的除了那些完全为了逃避饥饿的人以外,还有失去土地的人,因为过于放 ![]() ![]() 在这个意义上,非常重要的是使普通人变为土匪的那些社会条件,它甚至能够消解我们对于什么人是土匪什么人不是土匪的常规观念,把我们的同情放到某一部分群体上。在这种情况下,这部分人在我们看来就不是什么土匪,而是一些走投无路的饥民,他们有理由成为“土匪” 在我们的故事发生的年代,府政和民人在这个十分关键的问题上的看法截然对立。⽑泽东一九一六年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和一九二五年写的《国中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把这个问题分析得非常透彻。 从我们已经叙述过的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到我们正在叙述的故事发生的年代,不过二十年时间,社会状况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了一些改变,但是在最基本层面上仍然没有本质改变——比如,袁世凯倒台了,但是,国全范围內的军阀割据局面并没有实质 ![]() ![]() 我们仍然引用菲尔·比林斯利在《民国时期的土匪》一书中的描述,来说明当时的社会情状:“在军阀混战期间,央中 府政经常采用的一个方法就是把一个军阀列为土匪(匪或贼),然后指令一名将领以剿匪的名义将其消灭。个别军阀也经常使用这个词来宣称自己的道德比对手⾼尚,他们把自己的派系战争称之为‘剿匪行动’。甚至反对军阀统治的人物也发现‘匪’和‘贼’这两个字是有用的工具。 ![]() 只是到了一九二四年一月(农历一九二三年十一月),国中国民 ![]() ![]() ![]() 这是一个重要的历史时期。 随着北伐战争取得胜利,国中共产 ![]() ![]() ![]() ![]() 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到一九二七年终于发生了“四·一二”、“七·一五”事变,国民 ![]() ![]() ![]() 我不想做过于繁复的转述了。 如果我们对这段历史的社会背景有了这样一个初步的了解,我们就能够理解当时的国民 ![]() ![]() 可见,什么人是不是土匪,全看站在什么立场什么角度看什么问题。 现在,我们来看一看由很多“土匪”构成的社会是一种什么样子。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里展现的仅仅是靖州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社会状况,我建议读者不要推及认为这就是整个国中社会当时的状况;这里描述到的任何人物,也仅仅是活动在靖州那个具体环境中的具体人物,不具有与那个时代其他人物的任何类比 ![]() 在靖(州)、洛(州)地区非常有名的历史人物商子舟不得不进⼊我们的故事之中了。读者将会看到,随着这个人的进⼊,我们这个故事中的所有重要角⾊的命运都将发生改变,因此,我将尽可能介绍得详细一些。需要说明的是,这部分內容的原始资料仍然来源于历史教科书。 商子舟,男,汉族,一九〇三年三月十九⽇(农历一九〇三年二月二十一)出生在靖州,爷爷是清朝拔贡,以教书为业,⽗亲是个秀才。商子舟从小 ![]() ![]() ![]() ![]() ![]() ![]() 商子舟认为,洛北地区军阀派系很多,出了许多诸如井云飞这样的山大王,历代统治者都拿他们没办法,不得不借重于他们的力量实行统治,就因为他们有 ![]() ![]() ![]() 如果用当时的府政观点看商子舟的行为,就是地地道道的土匪行为,所以,很长时间以来,商子舟一直被称之为土匪或者共匪,就像我们的历史教科书把井云飞称之为“大土匪”、“大地主”一样。 需要向读者 ![]() 国民 ![]() 商子舟决定避其锋芒,把重心放在洛州。洛州山大沟深,在历史上从来不是经济发达的地方,国民 ![]() ![]() ![]() 一九三〇年十月三十一⽇(农历一九三〇年九月初十),商子舟发动了著名的洛州起义,推翻了国民 ![]() 读者已经 ![]() ![]() 盘踞在崤 ![]() 那个炎热的夏天,整个洛州地面洋溢着劳苦大众的 ![]() 商子舟在洛州建立了苏维埃府政,组建了洛北工农⾰命军,共中K省省委任命商子舟为洛州苏维埃府政主席兼洛北工农⾰命军军长、军委主席。从此,洛州就有了从州到县,从县到乡,从乡到村的苏维埃权政。 如果我们从更大范围看待这一历史事件,就会发现,商子舟在洛州进行的⾰命不是偶然和唯一的,事实上,陕北的刘志丹、谢子长、李子洲早已经做了同样的事情,也就是说,洛州发生的事件是更大范围內一场⾰命的组成部分,因此,它所蕴涵的历史意义必然要超越洛州本⾝,具有一种宏观的意味。 苏维埃权政绝不仅仅是把土地分给佃农,它要改变的是几千年以来一直在延续的政治、经济、文化观念,这样,它就要引导民众对人对事形成合乎⾰命理想的新见解。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命。为了做到这一点,共产 ![]() 我写作本书的时候,曾经翻阅大量历史资料,作为我的同学吴克勤给我提供的创作素材的补充。当我沉浸在历史烟尘中的时候,我深深地为国中共产 ![]() ![]() ⾰命,按照《辞海》的解释,有三个层面的意思:在社会学意义上,它是“人们在改造自然和改造社会中所进行的重大变⾰。…在阶级社会里,社会⾰命是阶级斗争的集中体现”;在哲学意义上,它则体现为“事物的 ![]() ⾰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在上述意义上完全实现⾰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它需要鲜⾎,需要暴力,需要无数人流⾎牺牲。尽管这样,正如我们从历史上看到的那样,国中⾰命还是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我们今天经历的事情和五六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不担心读者无法理解我们目前正在讲述的故事发生的历史 ![]() 如果菗象地看一下,我们会发现,一切缘由都潜蔵在历史发展的神秘链条之中。很多现在发生的正是过去发生的,很多以前发生的也正是现在发生的。那么,未来发生的会不会是现在和以前发生的呢?也许。从天文学角度看,既然一切物质都起源于宇宙大炸爆的那个“点”那么我们就有理由认为,这个世界的所有物都是同一个起源,在同一个时间产生,并必将在同一时间结束。尽管这样,我们在进⼊历史的时候也是一片 ![]() 人在历史面前毕竟是渺小的,犹如老子所言:“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舂秋。”你怎么能够知道你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呢?你不会知道的。 37。天·地 凡是从那个 ![]() ![]()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民人好喜 ![]() 主民 府政爱民人, 共产 ![]() 当世世代代没有立锥之地的农民突然有了自己的土地的时候,借助于这首歌曲所表达的情绪抒发自己的心情,真的是准确而又生动。我们应当理解他们为什么如此感 ![]() ![]() ![]() ![]() 是的,按照一般的逻辑推理,石⽟兰不太可能确切知道她的家乡崤 ![]() 现在,石⽟兰听到、看到和感受到的,是笼罩在靖州城里的不祥的气氛。 陆相武没有抵挡住商子舟在洛州发动的⾰命向靖州蔓延。随着靖州南部著名的泉县县城失守,靖州城里马上混 ![]() ![]() 只有陆相武纹丝不动。出现在人们面前的这个外表文弱的军人,好像 ![]() ![]() “现在是共存亡时节,”在靖州行政专署联防会议上,陆相武对与会者说“没有别的路,只有一条路:必须抵抗。只要我们守城七⽇,七十九师就能够赶到靖州…” 驻守在宁夏的 国民 ![]() 陆相武别有意味地笑了笑,说:“划线而治?这样可就太抬举商子舟了,我们不会与他划线而治。”他心里涌起对商子舟的灭门之恨——消息传到他这里,已经成为这个样子:陆子仪是被商子舟追杀致死的——站起来,咬紧颌骨,再次来到军事地图跟前,用⽩皙修长的手指划过洛州,说当局正在调集优势兵力从龙翔、湎川向洛北方向集结,十天之內,就会形成对商子舟的南北夹击之势。 “这就是说,”陆相武強调指出“这就是说,守住靖州,不仅仅是我们当下的眼前的需要,它还是更大战局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国共之间进行决斗的一部分。这是历史提供给我们为数不多的消灭共产 ![]() 围坐在大巨方桌跟前的将领们受到陆相武的鼓舞, ![]() 井云飞以五十四岁的人特有的矜持眼光看着陆相武,一言不发。他不知道眼前这场战役是不是更大战局的一部分,是不是国共决斗的一部分,但是他知道,七十九师不可能如期抵达靖州。 ![]() ![]() ![]() 井云飞钦佩陆相武任何情况下绝不妥协的军人品格,虽然可以把陆相武的姿态看作对家仇的反应,但是,这个人骨子里的气节,是让人敬重的。井云飞站起来讲话的时候,简短地表态说:“相武师长刚才说目前是共存亡时节,我有同感。我,我的弟兄都会不竭余力,让靖州的黎民百姓不受涂炭,慷慨赴死,为 ![]() 陆相武带头鼓掌——目前,井云飞的姿态至关重要。 井云飞就像祖⽗井观澜和⽗亲井宽儒那样,把自己的命运和靖州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但他不知道它们蕴含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亲和祖⽗信守的只是对这块土地的道义责任,而井云飞面对的却是一场⾰命,他的整个生命都与能不能守住靖州紧密联系在一起,而这里还有他的 ![]() 一个这样理解问题的人宣布说把他的民团军全部 ![]() ![]() 陆相武喜出望外,当即对队部进行了部署:把最有战斗力的民团军一营、二营放到靖州南部沙城—驼岭一线,形成第一道防线,阻抗商子舟的进攻;分散在靖州北部诸县的三营、四营、六营迅速向靖州东北十三公里的咽喉之地南川集结;民团军三营和八营镇守靖州。陆相武的队部则一小部分部署在沙城—驼岭一线,其余皆在靖州城里。 谁也没有看出这个部署暗含着的 ![]() 返回宅邸,冯坤问井云飞:“战事开始,你在哪里?” 井云飞说:“我在靖州。” “不妥,”冯坤眼睛中含着忧郁的成分。“这样不妥。把我们的人大部分向南川集结不是好事情,到了那里,我们的后方就会出现大面积空虚,万一出现意外情况,我们将很难回防,那里的道路条件 ![]() “你说的是…什么意外情况?”井云飞警觉地看着冯坤。 冯坤意味深长地说:“历史上演过的戏剧未必就不再上演。” 井云飞显得有些不耐烦:“你直说,什么意外情况?” 冯坤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决定把忧虑说出来:“万一陆相武和商子舟…” 井云飞挥了挥手,不让冯坤再说下去,就像冯坤说出来的事情会引起很大痛苦一样。 最近十余年来,在靖州和洛州政治、经济事务上,陆相武与井云飞这两大強人虽然说不上珠联璧合,却也是难得见到的配合默契的合作者。他们联手平息贫苦农民反抗府政和豪绅的运动,维护了这个著名的贫困地区的稳定;在执行府政职责之时,井云飞利用他的势力和影响,给陆相武很大支持,这也是陆相武十余年来坐稳三十四师师长宝座镇守一方而没有被调往其他地区参与战事的原因之一。最近几年,陆相武更新了队部装备,扩充了兵源,成为阻遏商子舟的农民运动从洛州向北蔓延的决定 ![]() ![]() 友谊很宝贵,但是友谊有时候也会成为致人于死地的毒药。现在,井云飞感觉到的东西其实正是友谊造成的幻觉:他认为在任何情况下,陆相武都不会背叛朋友,两个人将同生共死…这也正是井云飞不愿意听从冯坤劝导的原因之一。 “您可能会说,”冯坤接着说“您可能会说,陆相武全家都让商子舟杀了,这是世恨家仇,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但据我所知,陆省三一家人并不是死于商子舟之手…人人都知道靖州危在旦夕,在生死面前,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出来的…” 井云飞微微闭着眼睛,仍旧什么都不说。 “至少,你不能呆在靖州。” “这事先不说。”井云飞挥了挥手,说。 那个冬天异常寒冷,大路被冻裂出一拃宽的口子,树木的枝条就像玻璃一样,一碰就碎了,远近的山峦一律被积雪覆盖,看上去线条很柔和;所有小河都蜷曲着⾝子躲在积雪下面,等待着舂天的来临;没有做好越冬准备的小动物,在雪野上奔跑,跑着跑着,就会打一个滚儿死去,就连天上的鸟儿也经常像冰蛋一样咣啷一声掉在地上。山坳间的山村,就像蔵在大地皱褶间的弱小生物一样瑟缩着,就连炊烟也只是在很低的地方缭绕。 城里虽然不像城外那样凄凉,但是,人类活动造成的心理上的寒冷,不动声⾊地浸润着人们的心灵,城市就像死亡了一样,徒然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任何事情,街道上冷冷清清,所有店铺都关着门,所有人都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躲避不可知的危险。 井云飞回到他的深宅大院,回到石⽟兰⾝边。石⽟兰在紫砂壶里沏了茶,端到井云飞面前,井云飞仰靠在太师椅上,睁一半眼睛,看着她。她意外地从他脸上看到了明显的老态,非常惊讶——她从来没有从五十四岁这个实际年龄感受井云飞,总觉得他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中年人。很显然,他现在不是中年人了,他不是了。他那灰⽩松弛的⽪肤,没有支撑力的坐姿,都显示出一种过早到来的老态。她怔怔地看着他。 “去吧!⽟兰,我累了。”井云飞的语气反常地温柔。⽟兰退出来,还没有走出房子,井云飞又从后面叫住她:“绍平在哪儿?”“他在念书。”“哦…”井云飞点点头。“别让他出去。很 ![]() ![]() ![]() “我在想,找到一个机会,你和绍平得出去避一下,你们得出去。”“上哪儿呢?”“到天龙寨去。”“噢。” 井云飞笑了——石⽟兰在他面前从来不说半个不字。他知道⽟兰非常在意天龙寨,在他背着她在那里和年轻女子过堕落生活的时候,⽟兰在靖州忍受着痛苦和孤独,把全部精力都放到绍平⾝上。她从来不提天龙寨,好像世界上 ![]() “噢。”⽟兰答应说。 井云飞目送⽟兰走出去,然后又坐了回来,就好像重新坐回来对于他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一样——他还要把所有的事情好好想一想。 38。⽗与子 实际上,井云飞早就看清了天下大势,至少是靖州的天下大势——靖州已经不是安⾝立业的地方。最近一些年来,大巨的权势望渴和精神満⾜已经远远超出扩大家业带给他的喜悦,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忘记了⽗亲当年对他发展民团武装的忧虑。商子舟在洛州发动农民⾰命成功以后,他看到越来越多的共产 ![]() ![]() ![]() 最近几年来,他已经把相当一部分资财转移给了在省城龙翔的傅美珠。傅美珠可能不是一个好 ![]() ![]() 去年,井云飞把艾婕和艾婧都送到英国读书去了,他郑重地把照顾她们的责任委托给傅美珠。傅美珠笑了,说:“你看你,我是她们的妈妈呀!”临走,傅美珠避开艾婕和艾婧,吻亲了井云飞。井云飞搂抱住她,久久没有分开——就是在这一刹那间,井云飞决定完全退出江湖。他的想法是:尽快清理靖州的产业,然后,带⽟兰和绍平到英国,在那里享受天伦之乐。在这以前,傅美珠已经几次向他表达希望和⽟兰、绍平在一起共同生活的意愿。 目前,井云飞正在设想如何把⽟兰和绍平先送到龙翔去,他还没有找到好的办法——商子舟攻占洛州以后,通往龙翔的 ![]() ![]() 这天彤云密布,好像要下雪,整个天空都显得很沉重,却没有雪花飘落下来。⽟兰站在院子里,不安地看着井云飞的房间,那里什么声音也没有。绍平站在⺟亲⾝边,悄悄地问:“爸爸怎么了?” ⽟兰说:“你去看看,他要是没睡着,你跟他说该吃饭了。” 绍平蹑手蹑脚走过去,上了⾼⾼的石阶,推开厚重的雕花房门。井云飞听出是儿子绍平,把目光投向房门,等着他出现在那里。绍平看到的⽗亲完全不像⽟兰看到的那样老相,他容光焕发,眼睛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亮,好像正在期待一件能够让他整个生命燃烧起来的事情。 “过来,”井云飞招呼自己的儿子“到我跟前来。”绍平略带着迟疑的神⾊,来到⽗亲面前。⽗亲拉住他的手,端详他——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如此仔细地看他的儿子了。 “爸,该吃饭了。”“我知道,绍平,我知道。”井云飞继续看儿子。“你的功课怎么样?”绍平说,他刚刚抄写了《秋⽔轩尺牍》“我要不要拿给你看?”“不用了,绍平,”井云飞制止他“改⽇吧!我知道你的行书写得很好。你看,凡事只要下够了工夫,就会有收获。”绍平炫耀说:“明天我就要学习《古文观止》了。”“明天…”井云飞迟疑了一下“好!好哇!到时候我还是要检查你的…”“我不怕你检查。”井云飞笑起来。“你先去吧,我还要有一些事情。”井云飞松开绍平“你们先去吃饭,不要等我。” 绍平去了。 井云飞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把⽟兰和绍平送到天龙寨去,顾虑实际上还是陆相武,他害怕陆相武产生误解——现在是关键时刻啊! 一九三一年三月三十⽇(农历一九三一年二月十二)凌晨,商子舟击溃陆相武精心布置的沙城—驼岭防线,解放五座县城以后,兵临城下,开始攻打靖州。这件事在靖州历史上是一个重大事件,是在历史教科书、纪念活动、学术讨论、导领讲话和少先队集会上经常被提及的內容,这是因为这个事件具有与在此之前发生的所有历史事件完全不同的 ![]() 在靖州的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无数次战争,从唐开代始朝廷就不断派遣大将到这里同北方游牧民族或者当地的非法武装进行厮杀,不知道有多少人把热⾎洒在了这块土地上,但是所有这些战争——包括辛亥⾰命期间发生的战争——实际上并没有从 ![]() 或许人们过于关注这次战争的宏观意义,在细节上反倒出现了疏忽。比如,在所有的历史记载中,究竟有多少人参加了攻打靖州的战斗,始终是一个盲点。 我们已经知道,当时商子舟率领着红二十七军,这支军队一共三千七百人,这是一个能够被确认的数字。由于解放靖州的战事是在商子舟解放靖州南部五县以后发生的,那些刚刚分到土地和财物的贫苦农民,怀着对共产 ![]() 战斗难分难解,一直处于胶着状态。 傍晚时分,冯坤急匆匆来到井云飞宅邸,他要告诉井云飞一个重要信息:陆相武已经命令封城,不管任何人,出城要有陆相武亲手签发的通行件证。 井云飞事先一点儿也没有听说封城的决定。陆相武不可能是最近几个小时才做出如此重要决定的。如果经过了深思 ![]() 井云飞微微地笑了,笑意中蕴含着一种凄楚的意味,就像內心深处被利器刺痛了一样。但是他没有向冯坤显示內心的刺痛,同时,他也很难说出刚刚做出的决定——本来他想让冯坤把⽟兰和绍平送到天龙寨去,他仍旧留在靖州。事情既然越来越具有冯坤说的那种⾊彩,那个决定实际上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在幽暗的灯光下,井云飞显得很疲惫,就像病中的人那样虚弱。 “你还有没有办法把我们送出城去?”冯坤一时没有弄清楚这个“我们”指的是谁。“我们,我,夫人和孩子。” 冯坤想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如果现在就走,我有办法。” 井云飞听到绍平和⽟兰的笑声,他们一定是吃过晚饭了。 井云飞站起来,说:“冯坤,那就请你安排一下,我们现在就走。” 参加守城的民团军三营和八营很快发现他们在孤军奋战,陆相武的队部全部转移到了北城。三营和八营奉井云飞密令脫离城南阵地,向城西转移,向天龙寨靠拢,他们竟然 ![]() 三营和八营做困兽之斗,打得异常勇猛,但是,真正冲出城去的不过一百六十余人。这些人站到城北两公里的沙梁上时,太 ![]() 此时,陆相武正在带领一个营士兵嘲⽔一般漫过靖州城中心大街,呈扇形包围井云飞的宅邸。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宅邸安静异常,三进院落仍旧井然有序,就像仍然有一个谐和幸福的家庭在这里享受岁月。后院的五间正房房门关得好好的,窗户上的窗花鲜 ![]() 一直以为井云飞在深宅大院里守候太太的陆相武,确认井云飞跑了。陆相武沉着地站了一会儿,转⾝走出井云飞的宅邸。不再有任何人抵抗的商子舟的队伍,浩浩 ![]() ![]() ![]() ![]() 在靖州主要大街上,起义了的国民 ![]() ![]() ![]() ![]() ![]() 我的想象是:陆相武是在知道七十九师不可能增援靖州的情况下决定要做的事情的,这个人要做的事情还不仅仅是起义或者说投降,他还要把井云飞当作进见礼献给商子舟。这是一个厚礼,商子舟知道,这件事是陆相武在知道⽗亲陆省三全家人遇难的情况下做出来,他不能不珍重这个厚礼。 当这两个著名的“土匪”在国民⾰命军第三十四师师部挂着大巨作战地图的房间里相互看到对方的面孔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都产生出一种 ![]() 曾经活跃在靖州的共中地下 ![]() ![]() ![]() 商子舟用稳健的语调说:“相武兄,现在,让我们联手。你不要打破你的队部建制,务必保持它的完整和有效,保证你对它的直接导领。”陆相武看着商子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我们不能停留,必须继续进击,防止井云飞西窜,对陕北红军构成威胁。相武兄,如果你没有意见,我想这样:你去追击逃往天龙寨的民团军三营和八营残部,先行包围和攻打天龙寨,我去消灭聚拢到南川的拒绝起义的民团…” 陆相武紧紧握住商子舟的手,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相武随后得到喜讯:就在这天傍晚,陆相武夫人为他生下了第四个儿子。安排好军事行动以后,陆相武菗空回到家中。这个家庭最为喜庆的时刻已经过去,宅院里氤氲着一种幸福安详的气息。陆相武走向夫人和孩子,突然产生出天启一般的感觉:这一切都不是凭空发生的,有一种东西决定了所有事情的必然发生。他坐在夫人⾝边,端详 ![]() 这不是重要问题。重要的是——有心的读者将会注意到——这个孩子的降生意味着这个家族的历史方向发生了 ![]() ![]() 也许陆相武的感觉真的是对的:的确有一种东西,决定了所有这些事情的必然发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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