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是夏多布里昂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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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 作者:夏多布里昂 | 书号:43029 时间:2017/10/29 字数:294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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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塔莱朗先生 在德?罗维戈先生的小册子出版之后,德?塔莱朗先生向路易十八呈 ![]() ![]() 德?塔莱朗先生接受教训,沉默不语了。至少,我在那批关于王子之死的档案中,没有看见他的任何东西。然而,外 ![]() ![]() ![]() ![]() ![]() 古尔戈将军、蒙托隆将军和瓦尔德医生的一段话将波拿巴推上舞台。这段话说:“我的部长对我強调说,必须抓住当甘公爵,虽然他住在一个中立国的土地上。但是,我还在犹豫,而德?贝內旺王子两次给我送来逮捕令,让我签字。只是在确认这样做的紧迫 ![]() ![]() ![]() 我不大相信有这样一封信。拿破仑也许将当甘公爵要会见他的请求,或者王子在审判记录上签字之前亲手写的表达这种要求的几行字说成信。尽管如此,由于信没有找到,不必绝对肯定这封信不存在。德?罗维戈公爵说:“我知道在复辟王朝初期,即一八一四年,德?塔莱朗先生的一位秘书在博物馆的档案中不断查找。我是从那位接到命令让此人进馆的人那里知道这件事的。在战争档案馆,有人也查找有关当甘公爵这个案子的文件,那里现在只剩下判决书。” 上面讲的情况是符合事实的:全部外 ![]() 德?塔莱朗有关王子的这份报告有一天会全文发表吗?我不知道;据我所知,这个文件两年前还在。 內阁会议就逮捕当甘公爵问题进行了讨论。康巴塞雷斯在他未发表的《回忆录》中说他反对逮捕,这我是相信的;但是,在回忆他的讲话之后,他没有说别人的反应如何。 而且,《圣赫勒拿岛回忆录》否认有人乞求波拿巴怜悯。至于传说约瑟芬①抓住她丈夫的⾐服,跪下来替当甘公爵求情,并且被怒不可遏的丈夫推开,那完全是凭空臆造。我们有些人,今天正是采用这种编故事的手法撰写正式的历史。三月十九⽇晚,约瑟芬不知道当甘公爵将受到审判,她只知道他被捕了。她答应德?雷米扎夫人关注王子的命运。十九⽇晚,当德?雷米扎夫人同约瑟芬来到马尔梅松时,人们发现未来的皇后常常从车窗探头,看她的随从当中的一位将军,而不是仅仅牵挂着樊尚的囚徒的安危问题。一个风 ![]() ![]() ![]() ①约瑟芬(Josephine):拿破仑的 ![]() 我读过的德?雷米扎夫人的《回忆录》中,关于宮廷內部情况的记述是非常奇特的。作者在百⽇王朝期间,将她的回忆录烧了,以后又提笔重写;⾊彩变淡了,但波拿巴在其中暴露无遗,而且受到公正的评价。 拿破仑⾝边的人说,他们在王子被处决之后才得知此事。从德?罗维戈所讲的关于雷阿尔到樊尚的故事,这种讲法在某种程度上得到证实,如果那个故事是实真的话。由于⾰命 ![]() ![]() ![]() 各人的责任 归纳以上事实,我现在得出如下看法: 波拿巴想置当甘公爵于死地;谁也不曾提出,王子的死是他登上皇帝宝座的条件。这种假想的条件是政治家们故弄玄虚,他们声称任何事情背后都有原因。然而,某些被牵连的人物,看见首席执政官同波旁家族从此永远分道扬镳,很可能会感到⾼兴。樊尚的审判是由波拿巴的暴躁 ![]() 德?科兰古先生的罪过只是执行了逮捕令。 缪拉应该感到內疚的地方只是转达了命令,没有勇气告退。审判期间,他不在樊尚。 德?罗维戈公爵负责处决,可能他接到秘密命令:于兰将军暗示了这一点。如果不是 ![]() ![]() 至于神甫和贵族德?塔莱朗先生,他千方百计煽动波拿巴的不安情绪,酝酿和准备了谋杀:他害怕正统王朝复辟。 ![]() ![]() 军事法庭对当甘公爵进行了审判,但带着痛苦和后悔的心情。 通过认真、公正和严格的分析,这就是各人应该承担的责任。我的命运同此事关系太密切,所以我力图弄清含糊的地方,并且澄清事实。如果波拿巴没有杀死当甘公爵,他可能会让我越来越靠近他(而且他有这种倾向),那么我可能怎么做呢?我的文生学涯会结束;我会全⾝投⼊政治生涯,我可能会变得有钱有势;西班牙战争已经证实我在这方面的能力。法兰西从我同皇帝的联盟中可能会得益;而我在其中会受到损失。也许我能做到在这位伟人的头脑中维持某些自由和节制的观念;但是,我的生命由于同那些人们称之为幸福的生命排在一起,兴许会被剥夺那造成其个 ![]() 一八三八年十一月 于尚蒂伊 波拿巴:他的诡辩和悔恨 终于,主要的被告在其他人之后站起来了。他是沾満鲜⾎的忏悔者的行列的殿后者。让我们设想一位审判官传一个名为波拿巴的人应审,就像上尉推事传名为昂吉安的人应审一样。设想后者的审判记录是按照前者的审判记录起草的,我们可以读读,作一个比较: 问:姓名、年龄和出生地? 答:姓名是波拿巴?拿破仑。 问:自从你走出法国之后,住在何处? 答:比利牛斯山、马德里、柏林、维也纳、莫斯科、圣赫勒拿岛。 问:你在军中的职务? 答:上帝军团的前卫司令。 被告没有回答其他东西。 这场悲剧的各个演员互相指责;惟有波拿巴不推诿责任。在诅咒的重庒下,他保持尊严;他站着,但并不低头;他像一名斯多葛主义者一样大声说:“痛苦呀,我从来不承认这是一件坏事!”但是,他出于骄傲不向生者承认的东西,却被迫向死者坦⽩。这位普罗米修斯,虽然秃鹰在啄着他的 ![]() 仆役、军队、前厅和帐篷在圣赫勒拿岛有他们的代表。一位以其对他选择的主人的忠诚而备受尊敬的人①来到他⾝边服侍他。头脑简单的人重复神话,使它变成响当当的真理。波拿巴是命运之神;同她一样,他以外表欺骗那些被 ![]() ①指德?拉卡齐(Las-Cases)伯爵:由于没有任何东西和任何人強迫他尾随拿破仑到圣赫勒拿岛,夏多布里昂在下面称他为“自愿流亡者”德?拉卡齐后来将这段经历写成回忆录。 那本关于赫勒拿岛的最可信的作品,阐述拿破仑发明的为杀人犯辩护的理论。自愿流亡者将杀人犯的胡说八道当作《福音书》中的话,按照他的意图解释拿破仑的一生,就像他所记录的那样。他教导他的新信徒们说,德?拉卡齐伯爵在不知不觉中受益匪浅;神奇的囚犯在孤寂的小径上散步,用谎言将他的轻信的崇拜者昅引在⾝后,如同海格立斯用金链将人们悬挂在他的嘴上。 “头一次,”诚实的侍从说“我听见拿破仑提到当甘的名字的时候,我由于尴尬而脸红。幸好,我是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尾随在他⾝后,不然他一定会发现我的窘态。然而,当皇帝第一次讲述整个事件的时候(连同细节和附带情况),当他以严格、清晰和昅引人的逻辑分析各种动机时,我承认,事件似乎渐渐面目全非…皇帝常常谈这件事,这帮助我留意他⾝上一些非常突出的 ![]() 皇帝私下对我们说,在內部,错误可能应该归咎于他⾝边的人过分热忱,一些人的个人看法,或一些人的 ![]() ![]() 至于作者,这段话的语气非常诚恳;一直到德?拉卡齐伯爵声称波拿巴本来会欣然原谅一个没有罪的人那句话,⾚诚之情跃然纸上。领袖的理论是微妙的,人们用它努力调和那些不能调和的东西。在区分普通法(或既定法)和天赋权利(或暴力差异)同时,拿破仑似乎求助于诡辩;事实上,他并未成功。他不能像他服征世界一样服征他的良心。当上等人和小人物犯错误之后,他们的天生弱点是想将这个错误说成天才的杰作,说成凡人无法理解的宏图大略。骄傲的人讲这种话,而蠢人相信。波拿巴可能把他怀着伟人的內疚所讲的那句格言视为统治者的标志:“我亲爱的,这就是人世安排的公正!”真正的哲学同情心!多么不偏不倚!它将罪恶算在命运账上,为来自我们自⾝的罪恶百般辩解!在喊过下面的话之后,人们以为现在可以原谅一切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我的天 ![]() ![]() ①影 ![]() 从这个故事应该得出的结论——当甘公爵的死引发的敌对情绪 从拿破仑的一生,可以得出严重的教训。两次行动,两次都是错误的行动,导致他的衰落:当甘公爵之死,西班牙战争。虽然他做这两件事的时候声名显赫,但他仍然不免摔跟斗。他正是失败在他自认为強大、 ![]() ①影 ![]() 为了证实这个道理,请你们注意如下事实:王子一死,裂分就开始了。由于形势恶化,裂分⽇益严重,注定了樊尚悲剧的组织者倒台。俄国內阁就当甘公爵被捕事件,提出強烈议抗,反对犯侵帝国的领土。波拿巴感到不快,在《箴言报》上发表一篇咄咄 ![]() ②指拿破仑和亚历山大。 柏林府政的仇恨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我讲过德?拉福雷先生的崇⾼的信。他在信中,向德?塔莱朗先生指出杀害当甘公爵在波斯坦宮廷中造成的后果。当樊尚的消息传来时,斯塔尔夫人在普鲁士:“我住在柏林,”她说“在斯布莱特码头附近;我住楼下。一天上午八时,人们将我叫醒,说路易?菲迪南王子①骑着马,在我窗下等候,请我出去同他说话。”“你知道吗?”他对我说“当甘公爵在巴登领土上被绑架,而且二十四小时后被 ![]() ![]() ![]() ①路易?菲迪南王子(Louis-Ferdinand):普鲁士王子,腓特列二世的侄儿。 当一八○六年普鲁士战役打响时,王子心中仍然保持这种他以后用生命偿付的愤恨。腓特列—吉尧姆①在他十月九⽇的申明中说:“德国人没有为死去的当甘公爵复仇;但是,对这个滔天大罪的记忆在他们心中永远不会磨灭。” 这些不大被人重视的个别的历史事实值得注意;因为那些人们难以在其他地方找到解释的敌对情绪的 ![]() ①腓特列—吉尧姆(Frederic-Guillaume,一七七○—一八四○):普鲁士国王(一七九七—一八四○)。 《信使报》的一篇文章——波拿巴生活的变化 无论如何,我的生活是幸福的,它未受到恐惧的⼲扰,未受到时尚的感染,也未受到榜样的 ![]() ![]() ①腓特列—吉尧姆(Frederic-Guillaume,一七七○—一八四○):普鲁士国王(一七九七—一八四○)。 “在卑鄙的沉默中,当人们只听见奴隶的枷锁和告密者的声音在回响,当所有人在暴君面前颤抖,而且当得宠和失宠变得同样危险的时候,历史学家肩负为民人复仇的责任出现了。內隆的兴旺是徒然的,塔西佗已经在帝国出生。他在格马尼库斯①的遗骸旁边成长,而公正的上帝已经将世界主人的殊荣赋予这名默默无闻的孩子。如果说历史学家的角⾊是美妙的,它也同样危险;但是,还存在一些祭坛,如荣誉的祭坛,它们虽然荒芜,但还要求奉献牺牲。上帝并不因为庙宇空无一人而被消灭。一切命运还有机会的地方,它不会被英雄气概所 ![]() ![]() ①格马尼库斯(Germanicus,公元前一五—公元一九):指格马尼库斯?凯撒,罗马皇帝提比略的义子,战功卓著的名将。 在波拿巴的行为中,当甘公爵的死引⼊另一个原则,使他正直的才智解体:他被迫采用一些格言,当作挡箭牌;但他并不掌握这些格言的全部力量,因为他不断以他的光荣和他的天才曲解它们。他变得疑神疑鬼;他让人恐惧;人们对他和他的命运失去信心;他被迫接触——如果不是寻求的话——一些他本来永远不应该见的人,而这些人,因为他的举动,认为自己成了和他一样的人:他被他们的污秽玷污了。他不敢在任何事情上责怪他们,因为他已经失去进行谴责的道义自由。他伟大的品质依旧;但他善良的本 ![]() ![]() ![]() ![]() 他们千辛万苦, 推歪了这个中心球:有人说太 ![]() 被吩咐以同样远距离的幅度离开。 …北风,东北风, 狂吼怒号的西北风和偏北西北风, 吹裂树林又掀翻海洋。① ①引自弥尔顿的长诗《失乐园》第十卷。 尚蒂伊的废弃 波拿巴的遗体将同当甘公爵的遗体一样被挖掘出来吗?如果我当时能够作主,后者的遗骸可能还会无声无息地躺在樊尚城堡的壕沟里。这位“被开除教籍的人”也许同雷蒙?德?图卢兹②一样,躺在一个没有盖子的棺材里;没有人敢用木板遮住他的目光;他是荒谬的判决和上帝的震怒的见证。当甘公爵被抛弃的骸骨和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荒凉的坟墓遥遥相对:没有什么比位于世界两端的这两副遗骨更令人回首往事了。 ②雷蒙?德?图卢兹(Ray摸nddeToulouse,一一五六—一二二二):雷蒙四世,图卢兹伯爵,因为支持阿尔比教派被开除教籍,死后不得⼊土。 无论如何,当甘公爵没有留在异国土地上,像那位被国王们放逐的人;后者让前者回到他的祖国③,虽然采用的方式的确有点耝暴;但是,会永远如此吗?法兰西(⾰命之风簸扬的那么多尘土已经证明这一点)对遗骨并不忠诚。老孔代在他的遗嘱中说“他不敢肯定他将死在哪个国度”啊,波舒哀!当你面对大孔代的棺材发表悼词的时候,如果你能够预见未来,会给你雄辩的作品增添多少风采! ③指拿破仑下令将他从国外绑架回国。 当甘公爵出生在这里,在尚蒂伊:“路易—安托万—亨利?德?波旁,一七七二年八月二⽇出生于尚蒂伊”判决书是这样写的。他童年时代在这片草地上玩耍,踪迹已经抹去了。而弗里堡,讷德林 ![]() ①约翰內斯堡和贝尔斯特海的孔代:指老孔代,当甘公爵的祖⽗,一七七二年他在约翰內斯堡(Johannisberg,法国马延省)的战斗中建立了功勋。一七八九年,他组成孔代军团,在普鲁士的贝尔斯特海(Berstheim)打了胜仗。 ②影 ![]() 森林多次遭到滥伐。过去,不同时代的几代人曾经在这片从前喧嚣、如今寂静的狩猎地上奔跑。他们在这些橡树下停留时,有多大年纪?心中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心中有什么幻想?啊,我于事无补的《回忆录》呀,我此刻不能对你说: 愿孔代在尚蒂伊有时读你这本书: 愿当甘因此 ![]() 卑微的人呀,在这些名人旁边,我们算得了什么呢?我们将消逝,永无归期。“诗人的康乃馨”呀,你将再生;你们现在静静地揷在我的桌子上,在纸张旁边;这迟到的小花是我在欧石南当中采摘的;但是,我们,我们不能在这令我心旷神怡的芳香中再生。 我经历的一八○四年——我搬到米罗梅尼尔街——韦纳伊——亚历克西?德?托克维尔——梅斯尼尔——梅齐——梅雷维尔 从此,我离开官场,但多亏巴兹奥希夫人的保护,我躲过波拿巴的震怒。我离开我在博纳街的临时住所,搬到米罗梅尼尔街。我租的小公馆后来被德?拉利—托朗达尔先生和德南夫人“他最心爱的人”——就像迪亚娜?德?普瓦提埃时代人们所讲的那样,占据。我的小花园同一间货栈毗邻,而我的窗子附近有一棵大柳树,但德?拉利—托朗达尔先生为了空气⼲慡,用他耝大的手亲自把树砍倒;他认为自己的手透明少⾁,这是一个幻觉,同别的幻觉一样。街石铺到我门口;再过去,一条小路蜿蜒而上,穿过一片人们称为“兔子岗”的荒地。兔子岗上分布着几座孤立的房屋,右边通往蒂沃利公园,我跟我哥哥就是从那里启程去流亡的。我经常到这荒废的公园里散步;⾰命是从那里开始的,正当奥尔良公爵和他的宾客狂 ![]() ![]() ![]() 我无所事事;至多,我在公园里同杉树聊聊天,或者在一条被青苔遮掩的人造小溪旁边,同三只乌鸦谈论当甘公爵。我失去我的阿尔卑斯公馆使和罗马的友谊,就像我过去突然同我伦敦的朋友们分开一样,我不知道如何利用我的想象力和我的感情。我让它们傍晚追随太 ![]() ![]() 然而,我的辞职扩大了我名声:在法国,表现一点勇气总是一件好事。德?博蒙夫人的旧社 ![]() 德?托克维尔先生,我哥哥的姐夫和我的两个侄儿的保护人,住在德?塞诺奘夫人的城堡里:那时,到处是断头台的遗产。我在那里看见我的两个侄儿同托克维尔的三个儿子一起成长。在托克维尔的儿子当中,有一个名叫亚历克西,他后来是《论美洲主民》一书的作者。他在韦纳伊比我在贡堡更加被溺爱。这是不是我见到的最后一个在襁褓中不被人看好的名人呢?亚历克西?托克维尔走遍文明的美洲,而我跑遍它的森林。 韦纳伊改换了主人,变成圣法尔若夫人的财产。这位夫人是因为她⽗亲和将她收为养女的⾰命而出名的①。 ①她⽗亲是一位旧制度的法官,投票赞成将路易十六处死,结果他自己被一名警卫杀害;国民公会以⾰命的名义收养他的女儿。 在芒特附近的梅斯尼尔,住着罗桑波夫人。我的侄儿路易?德?夏多布里昂后来在那里同罗桑波夫人的侄女奥尔格朗德姐小结婚。可是现在,城堡的⽔塘边和山⽑榉下再也看不到她的倩影了:她已经去世。当我从韦纳伊到梅斯尼尔去的时候,我在途中碰见梅齐。梅齐夫人是体现⺟亲的美德和痛苦的传奇故事。至少,如果她那个从窗口跌落、摔碎脑袋的孩子,像我们猎取的年轻鹧鸪一样腾空升起,从城堡上空飞走,躲到塞纳河中的美丽岛上去,那该是多么美妙呀!Coturnixpersitpulaspascens①。 ①拉丁文:鹧鸪在牧场上觅食。 在塞纳河的另一边,离马雷不远的地方,德?万蒂米尔夫人将我引荐到梅雷维尔。梅雷维尔是由微笑的缪斯创造的一片绿洲;⾼卢诗人称这种缪斯为“博学的仙女”在那里,⾐着优雅的几代人,都听过朗读《布兰卡》和《韦雷达》的故事;这些人像花朵般世代相继,至今还在听我的岁月的叹息。 我住在米罗梅尼尔街,对闲逸渐渐感到厌倦了,头脑中渐渐出现远方的幽灵。《基督教真谛》启发我,使我萌生检验这部作品的念头,将基督教人物同神话人物混杂在一起。一个我很久之后称为西莫多塞的影子,在我头脑中若隐若现,但还没有任何确定的轮廓。西莫多塞一露面,我就同她呆在一起,杜门谢客,就像从前我同我想象的女孩所做的那样;但是,在她走出梦境之前,在她通过象牙之门从忘河岸边走来之前,她不断改变模样。如果说我因为爱而创造她们,我也因为爱毁掉她们,而我随后呈献的惟一和心爱的女子是无数变幻的结晶。 我在米罗梅尼尔街只住了一年,因为房子被人卖掉了。我同德?库瓦斯兰夫人商量,她将她位于路易十五广场的公馆的顶楼租给我。 德?库瓦斯兰夫人 德?库瓦斯兰夫人是一个很有气派的女人。她年近八旬,骄傲和专横的眼睛流露出诙谐和讥讽的神情。德?库瓦斯兰夫人对文学一窍不通,而且以此为荣。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度过了伏尔泰世纪;如果说她对那个世纪有什么看法的话,她会说,那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平民的世纪。这并非说她影 ![]() ![]() ![]() 德?库瓦斯兰夫人曾经同路易十五有过瓜葛吗?她从未向我承认这一点,但她声称她曾经以最严厉的方式对待她的王室情人。“我看见他跪在我脚下,”她对我说“他有一双 ![]() 我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在伦敦德?坎宁安侯爵夫人①家中看见这套梳妆用具;她是从乔治四世那里收到这份礼物的,她把东西指给我看,露出逗人的天真表情。 ①乔治四世宠幸的女人。 德?库瓦斯兰夫人住在她的公馆里,房间上面是一列柱子——就像家具仓库那种柱子。两幅韦尔內的海洋风景画挂在一张略带绿⾊的旧壁毯上面,那是“可爱的”路易送给贵夫人的礼物。德?库瓦斯兰夫人躺在挂着 ![]() ![]() ![]() ![]() ![]() 德?夏托鲁夫人和她的两个妹妹是德?库瓦斯兰夫人的堂姐妹。德?库瓦斯兰夫人没有德?马伊夫人那样的好脾气。据说德?马伊夫人,虔诚的基督教徒,一次在圣罗什教堂里,碰到一个用耝话侮辱她的男人,而她只是说:“我的朋友,既然你认识我,请你为我祈祷上帝吧。” 德?库瓦斯兰夫人同许多聪明人一样吝啬,把她的钱蔵在壁橱里。她被她⽪肤上的埃居①寄生虫呑噬着,她手下的人帮她减轻痛苦。当我看见她埋在数字堆里呕心沥⾎的时候,她令我想起吝啬鬼赫莫克拉特斯;后者在口授遗嘱的时候,为自己确定了继承人。但她偶尔也请人吃晚饭。可是她大骂咖啡,说其实大家并不喜 ![]() ①埃居:法国古代货币名。 德?夏多布里昂夫人同德?库瓦斯兰夫人和德?內斯勒侯爵夫人结伴到维吉去。侯爵夫人先行,叫人准备好美味的晚餐。德?库瓦斯兰夫人随后到达,但她只要了半镑樱桃。离开客栈时,她要付数目很大的账单,结果闹得不可开 ![]() 德?库瓦斯兰夫人随她自己的意愿理解问题。她既轻信,也不轻信。由于她自己没有信仰,所以喜 ![]() ![]() ![]() ![]() 德?库瓦斯兰夫人吹牛说,是她将一种新玩艺引进宮廷,那就是飘动式发髻,尽管非常虔诚的莱克金斯卡先生反对这个危险的⾰新。她断言说,有⾝份的人过去从来不给医生付酬金。她极力反对女人有一大堆內⾐“这好像是新贵的派头,”她说“我们这些宮廷命妇只有两件衬⾐厂穿破了才换;我们穿绸长袍,不像现在那些姐小,打扮得像轻佻的女工。” 住在王府街的絮阿尔夫人养了一只公 ![]() ![]() ![]() ![]() ![]() 埃南先生,外 ![]() ![]() 德?库瓦斯兰夫人讲的故事是无法记述的,因为那些故事毫无內容,一切都表现在她的手势、声调中。她自己从来不笑。有一段《雅克米诺先生和夫人的对话》,那真是绝了。在夫 ![]() 她在报纸上读到有几位国王去世的消息。她取下眼镜,一边擤鼻涕一边说:“戴皇冠的动物当中,发生了流行病。” 在她准备撒手归西的时刻,有人在她 ![]() 次⽇,我到她家里去。我在那儿碰见德?阿沃雷先生和夫人,她妹妹和妹夫。他们坐在壁炉前面,围着一张小桌子,正在清点从护壁板里面取出来的一袋金路易。可怜的死者躺在 ![]() ![]() 在死者写在印刷物的空⽩和信封上的感想中,有一些是非常优美的。在路易十六之后的波拿巴时代,德?库瓦斯兰夫人让我看到残存的路易十五宮廷的风尚,就像德?乌德托夫人让我在十九世纪看到哲学社会留下的痕迹。 维希、奥弗涅和 ![]() 一八○五年夏天,我到维希同德?夏多布里昂夫人汇合;像我刚才所说的,是德?库瓦斯兰夫人带她到那里去的。那里,我没有看见塞维涅夫人所说的,一六七七年在她前后人浴的朱萨克、太尔姆、弗拉马朗①。他们已经沉睡了一百二十多年了。我将我姐姐德?科德夫人留在巴黎;她从一八○四年夏天起就住在那里。在维希住了很短一段时间之后,德?夏多布里昂夫人建议我去旅行,让我们在一段时间內远离政治的烦扰。 ①塞维涅夫人在她的一封信中说,这些先生在她之前或之后人浴。 人们将我那时写的两篇关于奥弗涅和 ![]() ![]() ![]() ![]() ![]() 在布列塔尼,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常常听别人讲起奥弗涅,我想象那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那儿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要在圣⺟的保佑下,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到达那里。我每次看见那些背着小杉木箱去闯 ![]() ![]() 唉!德?博蒙夫人在台伯河边安眠之后不到两年,我在一八○五年来到她的故乡;我离金山不过几里路;她去罗马之前,在那里休养过一段时间。去年(一八三八年)夏天,我重新回到同一个奥弗涅。在一八○五年和一八三八年之间,我可以摆进我周围社会发生的变化。 我们离开克莱蒙。在赴里昂途中,我们经过蒂埃尔斯和罗阿纳。那时这条路走的人不多,有些地段是沿着里农河修建的。《阿斯特雷》的作者并不是一个大才子,但他创造了一些有生命的人物和地点。当虚构的故事同它出版的时代符合的时候,有多么強大的创造力呀!在那些与牧羊人、贵夫人、骑士混杂的精灵和⽔神的再现当中,有某种出乎意料的神奇。这些缤纷的世界很谐和,人们乐于接受这些同小说的谎言 ![]() ①于尔菲(Urfe,一五六八—一六二五):法国作家。他的田园小说《阿斯特雷》在十七世纪家喻户晓。 在里昂,我们又找到巴朗赫先生,他同我们一道去游览⽇內瓦和 ![]() ![]() ![]() ![]() ![]() ![]() ![]() 次⽇,斯塔尔夫人到⽇內瓦拜访德?夏多布里昂夫人,随后我们出发去夏蒙尼。我关于山区风景的观点引起议论,说我追求标新立异;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人们将看到,在我谈到圣戈塔尔①的时候,我仍然持这种观点。我的《 ![]() ①圣戈塔尔(Saint-Gothard):瑞士的阿尔卑斯⾼原。 “仅在一种情况下,山确实让人忘记人世的 ![]() ![]() ②朱戴(Judee):古代希腊—罗马时代巴勒斯坦南部的一个省。 回⽇內瓦途中,我们在科佩未能重新看见斯塔尔夫人,而客栈都住満了。要不是德?福尔班先生③出乎意料地来帮忙,叫人在前厅为我们准备了一顿耝劣的晚餐,我们就会空着肚子离开卢梭的故乡了。德?福尔班那时生活在极度的幸福之中;他的眼神透露他內心的快乐,有点飘然若仙的味道。他満怀才情和喜悦,好像从天而降似的从山上下来,⾝穿画师的紧⾝外⾐,拇指掐着调⾊板,笔筒里揷満画笔。这位先生虽然非常幸福,但仍然打算有一天模仿我;那时,我打算完成叙利亚之行后去加尔各答,为的是让爱情通过一条不寻常的道路归来,既然在老路上找不到它们的踪迹。他的眼睛流露出恩主般的怜悯;我当时是穷困的,卑微的,对自己信心不⾜,而且我手心里没有公主的芳心①。在罗马,我有幸偿还德?福尔班先生的湖畔晚餐;那时我成了大使。那个年头,一个⽩天在街上分手的穷鬼晚上可能变成国王。 ③德?福尔班先生(deForbin):当时的著名画家。 ①德?福尔班是意大利公主波利娜?博盖塞的情人之一。 这位由于⾰命变成画家的⾼贵绅士,是那一代艺术家的前驱;他们潜心于素描、荒诞画、漫画。有的蓄着可怕的小胡子,好像要去服征世界似的;他们的刷子是戟,他们的刮刀是军刀;另一些留着大胡子,长长的或蓬松的头发;他们像火山一般菗雪茄。正如我们的老雷尼耶所说的,这些“彩虹的表兄”満脑子洪⽔、大海、河流、森林、瀑布、暴风雨、杀屠、苦刑和断头台。他们想的是人的头骨,花式剑,曼托林,⾼顶盔和土耳其长袍。他们夸夸其谈,敢想敢说,蔑视礼仪,豁达大度(他们甚至为独裁者画像),他们意在组成一个位于猴子和森林之神之间的特殊种类。他们坚持要人明⽩,画室的奥秘有它的危险,模特儿是靠不住的。但是,为了弥补这些缺陷,有什么代价他们不愿意付出呢?用 ![]() ![]() ![]() 我们晚上离开⽇內瓦回里昂,结果被阻隔在闸门炮台脚下,因为城门尚未打开。在这个麦克佩斯②的巫婆的出没之地,我头脑中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情。我逝去的岁月像一群幽灵复活了,他们将我团团围住;我热烈的季节带着它们的火焰和悲哀回到我⾝边。我的生命被德?博蒙夫人的死所挖掘,变得空空如也:从深渊底升起的漂浮的形体,天堂的仙女或梦幻,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女精灵的时代。我离开我居住的地点,幻想其他疆域。某种神秘的影响将我推向东方,而且我的新工作计划和来自我啂⺟的心愿的宗教之声,将我朝那里拖去。由于我所有的官能都壮大了,由于我没有滥用生命,它充満我的智慧的活力,而在我的本 ![]() ![]() ②麦克佩斯(Macebeth):苏格兰国王。他的生平故事构成莎士比亚《麦克佩斯》一剧的基本情节。 ①代巴伊德:古埃及的南部地区。 这样,在摇篮时代就磨折我的与生俱来的天才,在抛弃我之后,有时重新归来;这样,我从前的痛苦又重新出现;我⾝上,什么也没有治愈;即使我的伤口立即愈合了,但它们像中世纪带耶稣像十字架的伤口,在耶稣受难⽇会突然绽开,流淌鲜⾎。在危机中,我除了放任我 ![]() ![]() ②奥比昂:古代希腊诗人,生活于公元二世纪。 回里昂 回到里昂,我看到儒贝尔先生的几封信:他在信中告诉我,他九月前不可能到维尔纳韦来。我回信说:“你离开巴黎的时间太久,去的地方太远,令我感到不便;你知道,我 ![]() ![]() ![]() 萨热先生是议事司铎们的保护人;他住在圣弗瓦的山坡上,那是葡萄酒的著名产地。大致从卢梭在索恩河畔过夜的地方往上走,就可以到他家。卢梭是这样描写的: 记得我曾经在一条沿着索恩河蜿蜒的小路上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河的对岸是修成梯田的园子。那天⽩天十分炎热,夜⾊是 ![]() ![]() ![]() ①引自卢梭的《忏悔录》。 手持卢梭的美妙的路线图,我们到达萨热先生家。这位有古人遗风的瘦削的单⾝汉从前结过婚;他头戴绿鸭⾆帽,⾝穿灰羽纱服,一条本⾊布蓝 ![]() ![]() ![]() ![]() ![]() ②卢瓦兹?拉贝(LoyseLabbe,一五二六—一五六六):里昂女诗人。 ③这句话讽刺路易?菲利普的宪章。一八三一年至一八三四年,里昂对异教徒和起义者进行了⾎腥镇庒。 某些⽇子,人们在圣弗瓦端出特别烹制的小牛头。牛头经过五天腌制,里面填満美味食品,再用马雷尔葡萄酒烹制。漂亮的村姑端菜送酒;她们用有三个酒瓶大的坛子给你斟満极好的当地葡萄酒。在萨热的宴会上,我和穿黑道袍的教士都醉倒了:山坡上一片漆黑。 我们的主人很快就吃光他的积蓄。在他临死前的最后⽇子里,一贫如洗的他被两三个他养肥的老妇情收容。“这种女人活着,”圣西普里安说“仿佛她们还能够被人宠爱,quoessicvivisutpossisadamari。” 访大查尔特勒修道院 也是同巴朗谢先生一道,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美妙的卡布,启程去参观查尔特勒修道院。我们租了一辆四轮敞篷马车;车轮滚动时发出吱吱的响声。到达沃莱贝之后,我们住进上城的一间客栈。次⽇,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在向导带领下,骑马启程了。在查尔特勒修道院脚下的圣洛朗村,我们越过山⾕人口的大门,沿着两侧是岩石的山路,朝隐修院进发。在谈到贡堡时,我跟你们讲过我在此时此地的感受。修道院的房屋有许多裂 ![]() ![]() ①指圣布律诺。 我们在宽敞的厨房吃完晚餐,然后像印度王子一样坐轿子下山;路上,我们碰见夏普塔尔先生。他从前是药剂师,随后当参议员,以后成为尚德鲁的领主;他是甜菜制糖的发明人,还是西西里岛的印度玫瑰园的继承人;是奥奥塔黑提的 ![]() ![]() ![]() 我们还未到达山⾕人口的大门,雷雨就爆发了。山洪倾泻,咆哮的浊⽔到处奔流。德?夏多布里昂夫人由于恐惧反而变得勇敢。她脚踏卵石,在暴雨和闪电中狂奔。为了更清楚地听见雷鸣,她把伞扔掉;向导对她喊道:“求上帝保护你吧!以上帝、耶稣和圣灵的名义!”我们在警钟声中到达沃莱普;雨还未停。我们看见远处有一座村庄起火,而月亮在烟霭之上露出了它的上半个面孔,好像沉默修会的创始人圣布律诺的苍⽩和光秃秃的脑袋。巴朗谢先生虽然被淋得像一只落汤 ![]() 我们回到里昂之后,和同伴分手,然后动⾝去维尔纳韦。我向你们介绍过这座小城,叙述过我同儒贝尔先生在荣纳河边散步的情景,和我心中的怀念之情。那地方,生活着三位老姐小,⽪亚特三姐妹。除了社会地位不同之外,她们令我想起我外婆的三位女友。维尔纳韦的老处女渐次死了,我看见她们住过、现在空无一人的房子外的台阶上长満青草,于是想起她们。她们在世时,她们之间谈什么呢,这些乡村姐小?她们谈她们⽗亲在塞斯集市上给她们买的狗和手笼。这件事同该城宗教评议会一样使我着 ![]() ![]() ![]() ①阿伯拉尔(Abailard)是布列塔尼人。 ①上面的话都引自爱洛伊丝的信。爱洛伊丝(约一○九八—一一四六)是法兰克女隐修院院长、神学家和哲学家阿伯拉尔之 ![]() 德?科德夫人之死 在维尔纳韦,一个新的悲痛降临到我头上。为了向你们讲这件事,我要倒回去,讲讲我去瑞士旅行之前数月发生的事情。一八○四秋天,德?科德夫人到巴黎时,我还住在米洛梅尼尔街。德?博蒙夫人的死最终使我姐姐精神错 ![]() ![]() ![]() ![]() 一月十七⽇ 我把我的幸福寄托在你和德?博蒙夫人⾝上;想到你,我就摆脫烦闷和忧愁:我惟一的牵挂是爱你。前晚,我对你的 ![]() 无⽇期 我的朋友,你真的觉得我不会受到谢诺多莱先生的无礼对待吗?我决定不再邀请他来访了;我允许他星期二最后来一次。我不想使他难堪。我永远合上了我的命运之书,而且我用理智之印将它封上了。无论是生活中的小事或大事,我都不会查看这本书了。我放弃我的一切狂疯念头;我不愿意理会、也不愿意为别人的狂疯念头悲哀、伤感。我将潜心思索我在这个世界上经历的一切事件。我对自己的担忧是多么令人怜悯呀!除了发生在你⾝上的事情,上帝不能再令我悲伤。我感谢他将你当作珍贵的、善良的、亲切的礼物送给我,也感谢他让我保持清⽩无瑕的生命:这就是我的全部财富。我可以将云中的月亮当作我的生命的标志,连同如下的箴言:“经常被遮掩,从不失去光泽”再见了,我的朋友。从昨天上午起,你可能对我使用的语言感到吃惊。看到你之后,我的心朝上帝升腾而去,而且我将我整个的心放在十字架底下,那是它惟一和真正的归宿。 星期四 你好,我的朋友。今天上午,你的情绪是什么颜⾊的?我记得,当我为德?法尔西夫人①的健康担心时,只有一个人能够安慰我。此人曾经对我说:“你在她之前死是合乎情理的。有比这更公正的事吗?”有人说,死的念头可以使我们摆脫对前途的烦恼。我的朋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今天上午,我急于让你摆脫我,因为我觉得自己尽讲一些美好的事物。再见,我可怜的弟弟。保持快乐的心境吧。 ①德?法尔西夫人(MadamedeFarcy):他们的姐姐朱莉。 无⽇期 德?法尔西夫人在世时,由于我一直在她⾝边,所以从来不曾感觉有必要同别人 ![]() ![]() 无⽇期 你放心吧,我的朋友。我的健康眼看在恢复。我常常问自己,我为什么花那么多功夫来支撑它。我好像一个疯子,想在荒漠当中建造一座堡垒。再见了,我可怜的弟弟。 无⽇期 “因为今天傍晚我觉得头痛得厉害,所以只随便抄几句费奈隆的话寄给你,以履行我的承诺: ——当人们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时候,会感到周围非常狭小。相反,当人们走出这个监狱,进⼊上帝的辽阔天地时,会感到非常宽敞。 ——我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失去的东西。我们每天都迈着大步走近目标。再加把劲,就不再有什么需要哭泣的东西了。将要死去的是我们,我们爱的东西继续存在,而且不会死去。 ——你的力量是虚假的,就像病人的⾼烧。几天以来,人们看见你为了表现勇气和 ![]() ![]() 这就是今晚我的脑袋和我的秃笔允许我写给你的全部东西。如果你愿意,我明天继续,也许会更多一些。晚安,我的朋友。我仍要对你说,我崇拜费奈隆,我觉得他的感情是如此深刻,而他的德行是如此崇⾼。再见,我的朋友。 我醒来时,向你倾诉无数温情,给予你无数祝福。我今天上午⾝体不错,我担心费奈隆那些话是否选得恰当——如果你有时间读的话。我害怕我的心受他的影响太深。 无⽇期 你会想到,从昨天起,我为了修改你的作品忙得不亦乐乎吗?布洛萨克兄弟偷偷将你的一首八音节诗给我看。我觉得你这首诗未能充分表达你的思想,我尝试作些改动,作为消遣。有比这更加大胆妄为的事情吗?请原谅;大人物,你要记得我是你姐姐,多少有权滥用的你的财富。 于圣米歇尔女修院 我不会再对你说:别来看我了。因为我在巴黎的⽇子只剩几天了,我感觉你的来访对于我是至关重要的。四点钟才来吧,在此之前我要外出。我的朋友,我对那些我感觉存在或不存在的东西有无数互相矛盾的想法,这些东西好像反 ![]() 无⽇期 我的朋友,你的声音从未令我这样⾼兴,当我昨天在楼梯上听见的时候。那时,我的思想试图超过我的勇气。因为感到你在我⾝边,我突然变得轻松了;你一出现,我內心就恢复了平静。有时,我十分厌恶喝下这杯苦酒。这小小的心怎么能够容纳这么多存在,这么多伤悲?我对自己是很不満意的,很不満意。我的事情和我的念头拖着我;我几乎不再关心上帝了,我只是每天对他讲一百次:“主呀,快点満⾜我的愿望吧,因为我的心已经无法坚持了。” 无⽇期 我的弟弟,你不要对我的信和我这个人感到厌倦。想想吧,你很快就会摆脫我的纠 ![]() ![]() ![]() ![]() ![]() 这封如此令人伤心和如此美好的信是我收到的最后一封。我赶到圣米歇尔女修院。我姐姐同德?纳瓦尔夫人在花园里散步;当人们告诉她我上楼等她的时候,她回来了。她显然努力重复她的想法,不时咬紧嘴 ![]() ![]() ![]() ①老圣⽇耳曼:德?博蒙夫人的老仆人。 德?夏多布里昂夫人启程到维希,而我准备去同她汇合。离开巴黎之前,我去看望吕西儿。她很亲热;她同我谈她写的一些小作品,在本《回忆录》的第三章我们见过其中一些非常优美的片断。我鼓励这位大诗人;她拥抱我,让我答应尽快回来,祝我一路平安。她送我到楼梯平台上,靠着栏杆,平静地看我下楼。在楼梯底下,我停步,抬起头,对仍然注视我的不幸的姐姐说:“再见,亲爱的姐姐!再见!多保重。给我写信,寄到维尔纳韦。我会给你写信的。希望到冬天你会同意和我们一起生活。” 傍晚,我见到年迈的圣⽇耳曼。我向他 ![]() ![]() ![]() 我一生当中料理过许多丧事,我姐姐却死无葬⾝之地,我和我姐姐命该如此。她死的时候,我不在巴黎;我在那里没有任何亲戚;我由于 ![]() 我姐姐被埋葬在穷人当中,在哪个公墓里呢?她被怎样的死者的静止不动的嘲⽔呑没呢?从圣米歇尔女修院出来之后,她是在哪座房子里去世的?即使我通过查找,在市府政的档案或堂区教堂的登记表中找到我姐姐的姓名,这又于事何补呢?我找得到那座公墓的看守人吗?我会找到挖掘那个没有姓名、没有标记的墓坑的掘墓人吗?那些最后接触这堆纯洁的黏土的耝糙的手,它们还记得死者吗?冥世的书会给我指出这被抹煞的坟墓吗?它不会弄错吗?既然这是上天的愿望,让吕西儿从此销声匿迹吧!我觉得,墓地的缺失是同我其他朋友的坟墓的差别。在我之前来到和离开这个世界的姐姐为我祈祷救世主;她在包括她的遗骨在內的穷人的遗骨当中向他祈祷:在耶稣基督所喜爱的人当中,也安息着不知下落的吕西儿的⺟亲,也是我的⺟亲。上帝一定会认出我姐姐;而对人世不甚留恋的她在那里不应该留下痕迹。她离开了我,这位天才的圣女。我没有一天不哀悼她。吕西儿喜 ![]() 这就是我的实真生活中惟一实真的事件!在我失去我姐姐的时候,万千士兵在场战上倒下、王位的崩塌和世界面目的变化同我有什么关系呢? 吕西儿的死触及我的灵魂的 ![]() ![]() 一八三九年 于巴黎 一八四六年十二月修改 我经历的一八○五年和一八○六年——我回到巴黎——东方之行 当我从 ![]() 我回布列塔尼探访家人;从那里返回巴黎后,我于一八○六年七月十三⽇启程去里雅斯特①。德?夏多布里昂夫人陪我一直到威尼斯,巴朗谢先生再到那里同她汇合。 ①里雅斯特(Trieste):意大利港口城市。 除了旅行前后收到或寄出的几封信,旅途情况我都逐⽇逐时记在《游记》中,我在此不赘述。于连,我的仆人和同伴,也写了他自己的《游记》,好像一条探险船上的乘客各自记下自己的感受一样。我手头有他的⽇记手稿,可以用来印证我的记述:我是库克,他是克拉克①。 ①库克和克拉克都是英国航海家,在一七七六年开始的航行中,库克是船长,克拉克是大副。 为了突出由于社会地位和文化差异而感受不同的事实,我将我的记述同于连的记述放在一起。我让他先讲,因为他记述了从莫东②乘船到士麦那③的旅行,我没有这一段经历。 ②莫东(Modon):土耳其城市。 ③士麦那(Smyrne):即伊兹密尔,爱琴海上的土耳其海港。 于连的记述 我们于八月一⽇登船;但是,由于风向不适于出港,我们在那里一直呆到次⽇天亮。引港员通知我们可以出港了。由于我从未乘船出海,将海上的危险想象得太严重,可是接下来的两天里并未碰见任何危险的事情。到第三天,刮起了大风;闪电,雷鸣,还有可怕的暴风雨向我们袭来,大海上恶浪滔天。船上有八名⽔手、一位船长、一名军官、一位领⽔员和一名厨师,还有五名乘客,其中包括先生和我:一共十七人。这时,我们都动手帮⽔手收帆,尽管下着雨;为了工作方便,我们都脫掉外⾐,但大家很快就淋 ![]() ![]() ![]() ![]() 横穿希腊之后,我经过戴阿和希俄斯①,在士麦那找到于连。今天,在我的记忆当中,希腊是我闭上眼睛就看见的灿烂的光环之一。在这片神秘的磷光之上,显现一些精美和令人赞叹的建筑物遗址,这一切由于披上我无法形容的缪斯的光彩变得更加辉煌。我什么时候能够重新看到伊米托斯山②的百里香,欧罗塔斯河③畔的夹竹桃呢?我在外国土地上碰见的最令我欣羡的人之一,是⽪雷的土耳其海关员官。他独自一人生活在那里,管辖着三个空无一人的海港,凝视着略带蓝⾊的岛屿,闪光的岬角,金⾊的大海。那里,我只听见地米斯托克利①的坟墓中海浪呼啸,和遥远往事的喃喃低语:在斯巴达残骸的沉寂中,光荣地缄默不语。 ①希俄斯(Chio):爱琴海上的希腊岛屿。 ②伊米托斯山(Hymete):希腊雅典南面的石灰岩山。 ③欧罗塔斯河(Eurotas):希腊河流,古希腊城市斯巴达建立在河岸上。 ①地米斯托克利(Themistocle,约公元前五二四—前四六○):雅典海上強权的缔造者。 在荷马的摇篮,我丢下我可怜的翻译约瑟夫,让他留在他的⽩铁铺里,而我自己朝君士坦丁堡迸发。由于我对诗的痴情,我从帕加马经过,打算先去特洛伊;上路不久,我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并不是我的坐骑失⾜,而是我在马上睡着了。我在我的《游记》中记述了这件事;于连也讲到这件事;他关于道路和马匹的评语我认为是符合事实的。 于连的记述 先生在马上睡着了,跌落在地,而且落地时没有醒过来。他的马一停步,跟在后面的我的马也停下来。我立即跳下地了解原因,因为他和我之间有一段距离,我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我看见先生躺在他的坐骑旁边地上,十分惊讶。他叫我放心,说他没有受伤。他的马没有试图离开,那是很危险的,因为我们旁边就是深渊。 出索玛,经过帕加马之后,我同我的向导发生了争吵,就像人们在《游记》中读到的。下面是于连的记述: 将我们的旅行箱放在马背上之后,我们很早就离开村庄。我看见先生对向导发脾气,感到非常吃惊。我问他是怎么回事。先生回答说,他跟向导在士麦那谈妥,他要把我们带到特洛耶平原。可是,路走了一半,他却变卦了,说平原上到处是強盗。先生完全不相信,谁的话也不听。看见他大气越来越大,我跟向导打招呼,叫他到翻译和那位土耳其士兵这边来,请他解释别人对他是怎样说的,先生想参观的平原究竟有什么危险。向导对翻译说,有人对他说,要大批人一起走才不会受到攻击。土耳其士兵对我讲了同样的话。随后,我找到先生,向他重复了他们三人讲的话,而且补充说,我们离前方的小村庄有一天路程,那里有个类似领事的人物,他可以把真相告诉我们。听了这番话,先生平静下来了。我们继续往前走,一直到上面所讲的小村庄那里。我们一到达,他就去找领事。后者对先生说,如果他坚持同这几个人到特洛耶平原去,那确实非常危险。这样,先生不得不放弃他的计划,我们继续前往君士坦丁堡。 我到达君士坦丁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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