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行是少鸿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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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抱月行 作者:少鸿 | 书号:41624 时间:2017/10/3 字数:93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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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民们追到一方晴时,梅香手握一把刃口雪亮的开山斧站在大门口,双脚叉开,怒目圆睁,大叫:“哪个敢拿我家的一![]() 人们就不敢往前了,簇拥在台阶前,望着她。乡里乡亲的,平时没见梅香这么凶过,都感到稀奇。有人想缓和气氛,嬉⽪笑脸地道:“梅香,你生起气来也蛮好看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让开一点点,让我们进去好么?” 梅香断然道:“不好!你屋里也情愿让人抢么?” 季为民跑来了,喝道:“胡说,地主家的东西本来就是从贫农那里抢来的,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给我上!” 梅香眼睛一横,双手握紧了斧把:“你们要来蛮的,就怪不得我了!” 她狂疯的模样将兵民们镇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季为民气哼哼地推了那个外号憨坨的后生的背。憨坨犹豫了一下,从侧面冲到梅香跟前,举起 ![]() ![]() ![]() 兵民们不再犹豫,一涌而上将梅香按在地上。有人拿来了棕索,七 ![]() 在季为民的指挥下,兵民和贫农协会会员查抄了一方晴。⽔牛牵走了,猪赶走了,犁耙⾕桶等农具搬走了,仓里的⾕挑走了,伞铺里没卖完的伞也拿走了,甚至梅香陪嫁来的铜脸盆也没有躲过兵民的眼睛。除了锅碗瓢勺,能够拿得走的差不多都拿走了。所有的东西都作为没收的浮财堆放在祠堂里,等待分给贫苦农民。不过,没有找到田契,它和一些贵重首饰和银元放在青花瓷坛里,蔵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有无田契并不重要,它只是一张张废纸,有它没它土改都会进行,所以季为民也没在意。 抄家进行时,覃陈氏搂着覃琴,默默地站在院子一角。她用耝糙的手捂着覃琴的眼睛,不想让她看。但覃琴还是看到了,她的小眼睛从 ![]() ![]() ![]() ![]() ![]() ![]() ![]() ![]() 这是一起突发事件,到底如何处置梅香,季为民拿不定主意,于是,他打马赶回莲城,向顾思义作了汇报。顾思义震怒了,当即召开了紧急会议,把它定义为地主分子暴力反抗土改的反⾰命流⾎事件,决定为打击反动阶级的嚣张气焰,促进土改的顺利进行,巩固生新的民人 权政,尽快召开一个公审大会,杀一儆百,判处持斧杀人的地主婆梅香死刑,就地执行。这样的结果为季为民始料不及,他脑子嗡嗡响,⾝上阵阵发冷。顾思义问他还有什么意见,他支支吾吾,说他没有什么异议,梅香对抗土改有罪,应当予以坚决打击,只不过,只不过…是不是与有关政策不符?梅香似乎还,还,还罪不⾜死吧?顾思义弓起指头砰砰砰猛叩桌子,同志,你该醒悟了!我们的同志已经因为你的优柔寡断和立场摇摆付出⾎的代价了,你还为地主分子开脫!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对阶级敌人能施仁政吗?你的思想很危险呢,差不多跟地主婆穿一条 ![]() 季为民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什么了。 回到大洑镇,季为民就去卢氏祠堂看关押在笼子里的梅香。 那个笼子是用杂木做的,刷了一层桐油,很有些年头了。笼子小得只能关进去一个人,栅栏內侧都嵌有尖锐的铁刺,使得被囚者只能站着或坐着,靠都没地方靠一下。季为民刚走近笼子,梅香就从栅栏间露出半张脸,冲他莞尔一笑。 季为民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他没料到,梅香还笑得出来,且笑得这样纯净,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他有一些话想说,却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还是不说吧,他转⾝ ![]() “噢?”季为民转过⾝来。 “不管如何,我不该拿斧头砍憨坨,乡里乡亲的,我做的太过火了。再说,他也是奉命行事。我当时脑壳气糊涂了。你们给他请郞中没有?” 季为民含糊地嗯了一声。 “最好送到莲城看西医去,药钱由我来出。他要是心里饶不了我,⼲脆也砍我一斧头吧,我保证眼睛都不眨一下。”梅香显得很诚恳,又说“听说,你们不光挑了我的⾕,还把我的 ![]() ![]() 季为民错愕了,这女人真是一 ![]() 这时林呈祥送饭来了,见了季为民,咧嘴笑笑。季为民绷起脸不理他,若不是因为他,事情也许不会弄成这样。栅栏间隙窄小,饭钵子塞不进去,林呈祥就用小碗装了往里面递,等梅香吃完一碗了,再递一碗进去。 季为民离开笼子,在戏台下转圈,狠狠地菗着烟。他不想让梅香死在自己手里,她毕竟是覃⽟成的前 ![]() ![]() ![]() 林呈祥过来,恭敬地问:“季队长,梅香还得关多久?” 季为民瞥瞥他手中的篮子说:“对剥削你的地主婆还如此忠心耿耿啊?” “地主婆也得吃饭是不是?一⽇夫 ![]() 这男人,还在梦想着与梅香结婚呢。季为民想想说:“梅香一动手,事情已发生了质的变化,放不放她,我决定不了啦。” 林呈祥眼⽪跳了一下:“什么意思?” 季为民说:“你往天上呑痰,那痰会落到哪里去?自己脸上嘛!当初我跟你怎说的?我要你跟她做工作,要她主动配合,争取宽大处理。结果呢,竟持刀杀人,暴力对抗府政,由一个普通地主婆演变成了一个反⾰命分子。我若是还帮她说话,那我岂不也成了阶级异已分子了?” “季队长季队长,她不是想反⾰命,她是脾气躁一时 ![]() “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是那是。”林呈祥 ![]() “难道,她就没听说过⾎债要用⾎来还这句话?” “季队长你莫骇我,难道…?”林呈祥嘴巴张开合不拢了。 “明天会将她押到莲城去,上面会处置她,你把她最好的⾐服鞋袜带来吧。”季为民挥了挥手。 林呈祥脸一黑,转⾝就往祠堂外跑,两只脚板巴达巴达响。 季为民望着林呈祥摇摆的背影,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不晓得此时林呈祥的脑子里正回 ![]() 晚饭后,季为民召集工作队员开了会,传达了上级的决定,又为翌⽇押送梅香去莲城作了安排。但是,他心里还是十五个吊桶打⽔,七上八下的,很不踏实。于是他买了些花生米和廉价米酒,把副队长叫到临时借住的房间里,关上门,以庆祝土改工作初战告捷的名义喝了起来。几盅米酒下肚,脑子晕晕乎乎,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就能睡个好觉了。 但是,季为民的好觉在天刚蒙蒙亮时被几声尖锐的 ![]() ![]() ![]() ![]() ![]() 季为民立即让通讯员向莲城告急,要求军分区派队部增援,自己则带领武装兵民跟踪追击。当他举着 ![]() 季为民带着十几个工作队员和兵民来到黑虎峡口,看到几个黑⾊⾝影在峡⾕深处一闪就不见了。林呈祥一直跟随在季为民左右,拉住季为民的⾐角说,千万小心,二道疤 ![]() 他们就到达了峡⾕底部,那个被四面绝壁包围的地方。没有了去路,土匪也不见了踪影。他们寻了几圈,也没找到上山的通道。仰头望去,天空狭窄,陡壁直揷云霄,摇摇 ![]() 还没商议出结果,有个声音从头顶岩壁上飘下来:“你们哪个是当官的?请站出来说话!” 他们赶紧散开,往岩壁上望去。那声音很耝犷,带着峡⾕的回音,嗡嗡的,却十分清晰。只是岩壁上危石峥嵘,枯树兀立,藤萝倒悬,就是没有人的影子。 “莫⽩费心思了,你们看不到我的!请当官的出来说话,放心,我们不会放黑 ![]() 季为民站到路边一块石头上,仰头喊道:“你是什么人?” “我吗?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黑虎山寨主,江湖上人称二道疤的就是!”那声音说。 季为民便喊:“二道疤,府政早晓得你是什么人了!放下武器,马上投降,争取宽大处理,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则,解放军将扫平黑虎山,对你和你的娄罗们一律严罚不贷!” “你吓唬谁呵,你们上不了山,找不到我们,更莫想困死我们,半年不下下山都有吃有喝。” “你想跟府政对抗到底?” “我二道疤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共产 ![]() “那你还冲我们的守卫开 ![]() “这件事可另当别论,梅香是我的⼲女儿!我若是见死不救,那我还算是个⼲爹吗?那个守卫是我开 ![]() ![]() “他流⼲了⾎,已经没命了,你欠下了一笔⾎债!” 二道疤哑口了,过一会才说:“那我就对不起他了。” “这事暂且不说,你找我说话是什么意思?”季为民喊道。 “我的意思是化⼲戈为⽟帛,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只要你们放过梅香,我就带兄弟们下山投降。他们在山上也呆厌了,想回家种田。我晓得如今改朝换代了,我们这一行也做不下去了。总而言之,只要你们不再追究梅香,保证我的兄弟们回老家能分到一份田土,我二道疤随你们如何处置!” “放不放过梅香,那是府政的事,由不得你做主”! “那就不费口⾆了,有狠的你来攻打吧!” 话音刚落,叭一声 ![]() ![]() ![]() 局面就这样僵持下来了。 过了个把钟头,急促的马蹄声敲破了峡⾕的寂静。顾思义带着后援队伍来了。季为民立即把情况做了汇报。顾思义听后批评道:“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也死脑筋了?答应他再说嘛,等他下了山,放不放过梅香,还由得了他?只跟他接触了半天,你怎么就被江湖义气套住了手脚呢?” 季为民脑子就开了窍,重新站到岩石上大喊:“二道疤听着,我们的顾主任来了,答应你的条件了!” 二道疤的声音又飘了下来:“那好,请你们退出半里地,等半个时辰,我们就下来!” 顾思义带着队伍往后退了几百米,估摸到了二道疤的视线之外,便停了下来。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等他们回到原地时,二道疤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们了。但是只有二道疤一个人,他的左臂 ![]() ![]() ![]() 季为民问:“你的那帮兄弟,还有梅香呢?” 二道疤笑笑:“我信不过你。你们不是答应放过他们么?我让他们回老家了,梅香也一道走了。” 季为民环顾四周的绝壁,很疑惑:“走了?哪里有路?” 二道疤道:“从后山岩壁上走的,路嘛就在索子上。你们若是想追,得绕道五十里,等你们赶到,他们早没影了。” 季为民气红了脸,问:“那你为什么不走?” 二道疤坦然道:“我要是走了,你们会放过我们?至于我嘛,一来是给⼲女儿顶罪,要打要杀随便,二来山上的⽇子我也过厌了,想尝尝你们的牢饭了。你也好 ![]() 季为民上前一步,想菗他一耳光,被顾思义拉住。 顾思义盯着二道疤的眼睛:“你从哪下山的?” 二道疤又笑笑:“从你们看不见的地方。” 顾思义又问:“你怎知我们要惩处地主梅香?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谁不晓得我有千里眼顺风耳?”二道疤说着抱起胳膊,摆出了一副软硬不吃的架势。 顾思义懒得再跟二道疤说话,叫人将他绑了起来,然后命令所有人对整个⾕底来了一个大搜索。可是,沟沟坎坎旯旯旮旮都搜遍了,就是没找到上山的暗道。看看天⾊也不早了,只好押着二道疤退出了峡⾕。 其实有一个人找到了上山的小洞⽳。那个洞在冬季⼲涸的溪底,溪流上灌木与藤条结成了一个拱顶,本来就十分的隐蔽,加上洞口又小,隐蔵在一块大岩石后,若不是有经验,即使看到了,也想象不到它是一条上山的暗道。这个人缩小⾝子钻进了洞口,摸索着往里走了十几步,发现它的狭窄处被堵死了,于是他退了回来。这个人没有报告他的发现,他小心翼翼地搬了块石头竖在洞口,做了一个记号。这个人是林呈祥,他是凭着记忆找到它的。 公审大会在卢氏祠堂如期举行,只是公审的对象由梅香变作了二道疤。人们对传说中的二道疤很好奇,几乎全镇的人都蜂拥而至,把祠堂的院子挤得満満的。站在戏台上的二道疤显得很魁梧,虽被反绑着双手,⾝体却 ![]() ![]() ![]() 二道疤大笑道:“哈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刑场设在镇外的河滩上。二道疤押赴刑场时,后面跟着长长的看热闹的队伍。人们嘻嘻哈哈,奋兴莫名。当二道疤背对莲⽔宽阔的河面站定,行刑者举起步 ![]() ![]() ![]() ![]() ![]() ![]() ![]() 围观者一涌而上,维持秩序的兵民端着 ![]() ![]() ![]() 吃晚饭时,覃陈氏怯怯地说:“林师傅,是不是给她⼲爹收一下尸?” 林呈祥想想说:“没棺材呢。” 覃陈氏朝门外走廊上呶呶嘴:“用我的吧。” 林呈祥望望走廊上搁着的那口薄棺材说:“那你呢?” 覃陈氏说:“我不要,我不要用的,真的。” 吃完饭后,林呈祥便拿了一张席子,又叫了一个后生去了河滩。但是他只看到一滩⾎迹和 ![]() 公审大会标志着大洑镇剿匪与土改的双重胜利。 ![]() ![]() 为庆祝翻⾝获得土地,大洑镇贫下中农协会特意派人到莲城将覃⽟成夫妇接来唱月琴伴喜。他们没有请示季为民队长,这么一件小事没有必要打扰他。他们没有考虑到覃⽟成与一方晴的微妙连系。在他们看来,多年前抛 ![]() 覃⽟成与南门小雅是在中午时分抵达大洑镇的,在卢氏祠堂里吃过中饭,两人就抱着月琴上了戏台。这是他们头一次上戏台弹唱,有一种被托举到空中的感觉,头晕晕的。调弦时,覃⽟成瞟瞟台下那些 ![]() 他随手弹了一个过门,张口 ![]() 季为民来到了戏台下。他一露面,就有人想起了季队长曾经是覃⽟成的师兄,月琴也是唱得很好听的,于是⾼喊,季队长来一段,与民同乐!请唱月琴的事未经他同意,季为民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再加上他不愿意别人联想起他曾经是个唱月琴的民间艺人,哪里肯同乐呢?他在台下转了一圈就走了。 覃⽟成夫妇唱完月琴下台时,季为民忽然又出现了。他将覃⽟成拉到一旁,面⾊凝重地说:“⽟成,现在是新社会了,以后要唱月琴,最好编点新的、有时代特⾊的本子。”覃⽟成不太明⽩他的话,就噢了一声。季为民又说:“还有你也要注意,梅香现在是被通缉的反动地主,她是你的前 ![]() 这话覃⽟成就更不明⽩了。不明⽩就懒得说了,覃⽟成不声不响地带着小雅回莲城去。本来贫下中农协会给他们叫了船,但覃⽟成不肯坐船,要去赶晚班车。搭车就要去镇口的车站,就要经过一方晴。他并不想回过去的家,但他想顺便看一眼。小雅明⽩他的心思,默默地跟着他。 一方晴伞铺已经关张,跟南门坊一样,也有两家无房户搬了进去,里面住的人多了。他们经过门口时,却没见到一个人影。门边的土墙上贴着一张大布告,那是捉拿梅香的通缉令。 快到车站时,覃⽟成看到了娘和覃琴。娘站在河岸边,一只手牵着覃琴,眺望着莲⽔下游。娘在望什么?覃⽟成猜测不出。一片 ![]() 娘迈开了步子,可是娘不是向他走来的,娘拉着覃琴转⾝走了,回家去了。覃琴倒是几次回头朝他看,很好奇的样子。 灼热的泪⽔突然湮没了他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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