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行是少鸿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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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抱月行 作者:少鸿 | 书号:41624 时间:2017/10/3 字数:89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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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呈祥是在码头洗红薯时知得覃⽟成结婚的消息的。有人从一条划子上跳下来说,林师傅,覃⽟成当了莲城南门坊的新郞倌呢,你这个连襟吃喜酒没?他不是⽟成的什么连襟,他当然听得出其中的嘲讽,但他顾不上计较。一阵暗喜嘲⽔般漫过了他的心头。其实重![]() ![]() 这下好了,等了多年的机会来了,他有戏了。 林呈祥洗完红薯回到一方晴,恰好覃琴放学回来,脆声叫了他一声伯伯。这称呼今天听来格外别扭,但他还是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覃琴的眉眼是长得越来越像他了,平时跟他也有说有笑,有一种天生的亲昵。镇上许多的人都晓得她是他的骨⾎。只是,亲生女儿一直叫他伯伯。现在,改变他的⾝份,做覃琴名符其实的爹的时候到了。他相信,梅香不会忘了她的承诺。 他选择了在饭桌上说这件事。他想看到覃陈氏与梅香都有些什么反应。他给覃琴盛了饭夹了菜,把她支开,然后,呑呑吐吐地说:“今天我听到一个消息…⽟成和南门小雅结婚了。” 话一出口,他就扫瞄着梅香和覃陈氏的脸。出乎他的意料,两个女人的神情都很平静,仿佛听一个与已无关的⽩话。梅香埋头吃着饭说:“我们早晓得了。” 林呈祥愕然:“哪么没听你们说?” 梅香道:“有什么好说的,别人结婚,关我们什么事?” 林呈祥气忿地说:“哪么是别人?⽟成是这个屋里出去的人,他抛弃了你梅香,又跟别人结婚,信都不给家里一个,没把娘放在眼里嘛!忘恩负义嘛!” 覃陈氏放下碗,平静地说:“他没有忘恩负义。还记得那天夜里我喊抓贼牯子吗?我一时眼花,把他当成贼牯子了,其实他是来给我送寿礼的。” 梅香又喜又疑:“真的?” 覃陈氏摸摸⾝上的⾐服说:“你们看,这是他送来的洋布做的。只怪我把他当贼赶,断了他回家的路。也罢,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娘就行,我还能活几年?只是,他又要委屈人家南门姐小了。” 梅香眨巴着眼睛,乜了林呈祥一眼。 “再怎么他也该给个信,我们也好送份贺礼呵,”林呈祥说着转向梅香“不过也好,⽟成总算成了家,也有个落脚点了,要不以后就只有唱月琴打流。梅香,还记得你的话么?” “不记得了。”梅香没好气地说。 “你说不记得了就是记得。”林呈祥说。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记得就好,我晓得你不是吐了的痰又呑回去的人。” “我也晓得你心里爬了几条⽑⽑虫。莫烦了娘的耳朵,有话到我房里讲去,我正想问你一件事。”梅香绷着脸起⾝,到房里去了。 林呈祥便跟在后面,刚进门槛,梅香就将门哐当关上了。 “我问你,那年娘六十大寿,我要你请⽟成来唱月琴的帖子你送到没有?” “我送到了南门坊…” “鬼话!你送到了⽟成哪有不来的?” “我是送到了南门坊。” “你 ![]() “我跟⽟成说了几句话,我看他态度不太好,怕他回来了惹娘不⾼兴,就没把帖子给他。”林呈祥灰着脸说。 “我就晓得你的鬼主意!你是怕⽟成回来了跟我重归于好,你⽇⽇夜夜都只想着哪天跟我拜堂成亲。”梅香说。 “我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林呈祥叫了起来“我再也不想偷偷摸摸,再也不想让亲生女儿喊我伯伯了,我要堂堂正正地做她的爹!” “你不晓得娘有多在乎⽟成吧?难怪娘天天穿那件⾐服舍不得脫,原来是⽟成送的洋布做的。我若是把你没送请帖的事告诉娘,娘还会答应你跟我成婚?做梦去吧你。” “你不会告诉娘的,除非你真的不想要我了。”林呈祥抓住梅香的手,语气缓和下来“梅香,这么多年,我不是真心待你么?如今改朝换代讲究婚姻自由不怕人家说闲话了,⽟成也成亲了,我们就该明媒正娶成一家人了!我晓得,你还牵挂着⽟成,俗话说一⽇夫 ![]() “有些事情我也说不清,心里就是放不下⽟成。我喜 ![]() ![]() 林呈祥糊涂了:“你什么意思呵?我就要你一句话,跟不跟我成亲?” “我会跟你成亲的。只不过我想再等等。”梅香说。 “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土改搞完之后。天天都睡在一起,还怕我飞了么,这么久都等了,还在乎这几天?”梅香说。 “土改是府政的事,跟我们结婚什么关系呵?” “你那脑壳只想快活,硬是不想事。听说土改要划阶级成份,划成地主就要没收土地财产分给别人。我正忧着,哪有心思想跟你成亲?”梅香说着蹙起眉头,撕着手指上一块翻裂的茧⽪。 大洑镇土改工作队队长季为民去镇外找林呈祥是在一个冬⽇的中午,天上飘浮着灰⽩的云彩,有 ![]() ![]() ![]() 季为民是来找林呈祥访贫问苦的。在加⼊南下工作团回到莲城之前,他参加过北方解放区的土地改⾰,有一些工作经验,知道访贫问苦发动群众是搞好土改的一个重要环节。打过招呼之后,季为民就跟着林呈祥往一方晴走。⽔牛边走边拉了一泡热腾腾的牛屎,林呈祥忙捡了 ![]() ![]() “伞生意不好做呵,人不能闲着吧,就种田了。” “覃家不就是一小伞铺么,怎才六七年光景就置了这多田?” “梅香精明能⼲,又会勤俭持家,省下几个钱都拿来买田了,其中十亩才从卢承恩手里便宜买下的。当时要是晓得姓卢的为逃跑抛卖田产,还可以把价庒低多买几亩呢。屋里人少种不过来,只留了两亩自己种,其余的都租给别人了。” “你为覃家劳累了这多年,也赚了不少工钱吧?” “原来还拿了工钱,这几年都没拿了,反正吃的睡的用的都是覃家的,像一家人过⽇子,也不讲这个了。”林呈祥说。 “那怎行,这不是剥削吗?” 林呈祥赶紧说:“不是剥削,是我自愿不要工钱的。” 季为民说:“自愿的就不是剥削了?这样的剥削更厉害,它不光剥削了你的劳力,还剥削了你的精神!这个梅香还真看不出来,年纪轻轻,长得又和蔼好看,做事却这么狠!人啊,变了地主就不一样了。” “她算什么地主呵,不光要做屋里的事,农忙起来也要下田⼲活的。” “怎不是?家有伞铺一个,⽔田三十亩,还请了你这么个不付报酬的长工,你晓得大洑镇人均⽔田多少么?才六分啊!典型的工商业兼地主嘛!” 林呈祥愣一下,问:“季队长,你们是不是要分覃家的田产?” 季为民反问:“你没参加动员大会吗?” 林呈祥摇头摇,那天镇公所的人打锣召开群众大会,是梅香去参加的,他躲在家里做伞。梅香回来后闷着头做事,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林师傅,你是地主家的雇工,是我们的依靠对象,你要响应府政号召,积极参加土地改⾰这场伟大的⾰命运动啊!”季为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呈祥不做声,他完全不理解季队长的话,他只晓得梅香心里有多忧了。 林呈祥牵着牛从后门进了后院,将牛绳系在椿树上,给它喂上草,也不避季为民,掏出裆中的东西往草料上撒了一泡尿。⽔牛打着噴嚏,津津有味地吃着加了调味品的午餐。林呈祥本想是以这个举动赶季为民走的,他有点烦他了。但季为民并不在意,走开几步,在后院里东张西望,还拿出笔记本写了几个字。接着季为民让林呈祥看看他的住处。林呈祥不知他葫芦的卖的什么药,又不好拒绝,只好推开那间偏房的门。 屋里到处蒙着灰尘, ![]() ![]() 季为民找到一个板凳,吹吹上面的灰,兀自坐下。看样子季为民还想和他聊,他可没这闲功夫。林呈祥退到门外说:“季队长,我肚子饿了,要吃中饭了,你要不嫌弃,尝尝一方晴的伙食?” 季为民没有应承,却跟着林呈祥去了堂屋。 梅香正在摆碗筷,一见季为民,连忙笑道:“哟,难怪早上喜鹊叫,来了贵客!快请上座,上座!季队长,你是家国⼲部,又是⽟成的师兄,我陪你喝几杯!” 季为民摆摆手:“谢了,工作队有纪律,不能随便吃。” 梅香说:“季队长就莫客气了,你们不是要跟农户同吃同住同劳动么?” 季为民说:“三同也要看对象的。” 梅香便又要沏茶,季为民也伸手制止了。 “我晓得了,季队长嫌我是地主了,怕我屋里的东西有毒是吧?”梅香脸上的笑如同洒在烫铁板上的⽔,嗤一声就⼲了。 季为民面容严肃,背起手说:“晓得自己的⾝份就好啊。我确实曾经是⽟成的师兄,但那都是旧社会的事了。师兄不师兄,我都会按政策办事,绝不照顾人情面子。你是明⽩人,会也开过了,土改政策都晓得了吧?” 梅香点点头说:“用你们⼲部的话说,让耕者有其田,分一些田给没田的人种,是件善事,我也没意见。可是我家的田产,一不是霸来的,二不是赌来的,都是几个⾎汗钱换来的,就这么⽩⽩给别人,这不公平啊!从古至今没这个理嘛!至少,得抵几个钱,让我把本钱收回来吧?” 季为民弓起指头在桌面上敲敲:“你那是地主阶级的公平观,现在解放了,没人跟你讲了。我看你还是认清形势,争取主动吧,早点把你的田契和财产清单 ![]() 梅香颓然坐下,満面愁云,不知所措地拢着头发。林呈祥盛了一碗饭放在她面前,她伸手一推:“你还有心思吃饭?” 季为民心底其实有些佩服梅香,只用七年时间,就添置了三十亩⽔田,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精明能⼲是覃⽟成望尘莫及的。她的某些想法也可以理解,在东北参加土改时,他也曾想,府政拿出钱来,买下地主的土地再分配给无地的农民,这场⾰命可能就平和得多,顺畅得多。至少不用流⾎吧?在东北的那个屯子里,农会杀恶霸地主,地主又引来土匪报复,死了不少人。他曾把这种想法透露给别人,却招来了思想右倾的严厉指责。此后,他就不敢再这么想了。 来大洑镇之后,一开始季为民也想照葫芦画瓢,先开个斗争大会,打打恶霸地主的气焰再说。没料想大洑镇情况特殊,卢承恩和另一个大地主在解放前夕携带家眷钱财逃往了湾台,剩下的几个划成地主成份的,都是梅香这样的殷实人家,既没有民愤,更没有⾎债。他们也没有对抗土改的意思,顶多像梅香那样私下发发牢 ![]() 还好,顾思义是他在东北时的老导领,给他留了面子,没有当众批评他。老导领把他叫到房间里,语重心长地说,为民呵,你的工作上不去,得找找思想 ![]() ![]() ![]() ![]() 顾思义这么一说,季为民就不敢犹豫了,立即布置第二天在卢氏祠堂召开斗争大会。他明⽩,如何对待梅香已成为同志们衡量他的思想态度的一个标志。他让人把林呈祥叫来,严肃地 ![]() 林呈祥莫明其妙:“控诉她什么?” “控诉她对你的剥削啊!”“她没剥削我啊。” “你这人,阶级觉悟哪么提不⾼啊?我不是启发过你了么?你在覃家做了这么多年,工钱都不给,这还不是剥削是什么?” “可是我吃她的住她的用她的,我们实际上是、是一家人啊。” “你真糊涂,剥削你了还帮她说好话!什么一家人,你比雇工还不如呢,其实你就是一方晴的一个奴隶!现在工作队帮你翻⾝你还不情愿啊?真是一坨糊不上墙的稀泥巴!不管你想得通想不通,明天你都要上台,把你在覃家吃的苦、受的委屈都说出来,狠狠地控诉梅香,让她低头认罪!” 林呈祥头摇:“不行,我不能这样没良心…” 季为民光火了:“你硬是蠢得像猪,她剥削你才是没良心!” 林呈祥 ![]() ![]() 季为民错愕了:“什么什么?你说清楚点。” “是这样的,⽟成不喜 ![]() 季为民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思绪忽悠一下飘到南门坊去了。覃⽟成既然不喜 ![]() ![]() 林呈祥懵懂地看着他,不知所言何指。 季为民说:“你以为,睡一个枕头就是一家人了?亲不亲,阶级分!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嘛!她对你施的美人计呢,为的就是让你无偿地替她劳作!要不,她为什么推迟与你成亲?她喜 ![]() 林呈祥不知所措, ![]() 季为民趁热打铁,盯定他的眼睛说:“你好好想想,如果你不斗争梅香,就只好连你一块斗了。” “凭什么?” 季为民说:“你还要问凭什么,凭你同情包庇地主婆,抵制土改,就该斗!何况你还与地主婆通奷,伤风败俗,腐蚀群众,就更为⾰命所不容了!批斗之后,就把你遣送回原籍,还想与梅香成亲?做梦去吧。总之,是上台控诉梅香,还是被拉上台挨斗,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林呈祥愣住,喃喃道:“那,那要如何控诉啊?” 季为民说:“刚才不是说过了么,诉你吃的苦受的剥削,还有,地主婆施美人计的事也可说说。” 林呈祥哦了一声,仍然很懵懂的样子。 季为民拍拍他的肩:“你也不要多虑,斗争地主是必要的,也是回避不了的。你回去跟梅香说说,我们要消灭剥削制度,并不是在要⾁体上消灭地主,只要她端正态度,主动配合,使土改工作顺利完成,还是新国中的好公民。到时候,只要她同意,你还是可以与梅香结婚的,新社会了,婚姻自由嘛。” 卢氏祠堂里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东侧有个古戏台,每年正月间,卢承恩都会请戏班来唱几出戏,以彰显卢家的富裕与威望。现在卢承恩逃跑了,戏台也派上了开斗争会的用场。 开会的锣声从镇头响到镇尾,来回催了几遍,人们陆陆续续出了家门,袖着手,打着呵欠,懒洋洋地进了祠堂。若是看戏,他们会积极得多,嘴巴上粘的饭粒子都顾不上揩就跑来了。太 ![]() 戏台楼梯口站着一个背 ![]() 会场气氛轻松,唯有坐在台上的⼲部们不苟言笑,严肃得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主持人大声宣布:“斗争大会现在开始,将地主分子押上台来!” 几个兵民押着地主们鱼贯而行上了戏台,面向台下站成一排。林呈祥此时也站在台下,他仰起脸看着梅香。梅香冲他笑了笑。梅香的人缘好,不少人跟她挥手打招呼,她也不时地点头致意。梅香显得比平时漂亮,眼角虽然有了鱼尾纹,但面⾊红润,眼睛亮得像两颗玻璃珠。季为民作动员报告了,林呈祥一句也没听进耳朵去。上台控诉梅香的事,林呈祥没有跟梅香说,他不知说什么好。他只晓得,季队长的话是不能不听的。现在,事到临头了,他的脑壳有点木了。 季为民的声音消失了,朦胧之中,林呈祥听到主持人喊了一句话,其中好像夹着他的名字。他愣怔着,有人过来拖了他一把,他才⾼一脚低一脚地上了台。台下无数的目光蜂子一样扑过来。他慌了,双手在⾐襟上 ![]() 季为民拿钢笔头叩着桌子:“林呈祥,莫 ![]() 台下有人接过话头:“对,快点坦⽩,你和梅香是几时睡到一起去的!” 林呈祥抠抠头⽪:“这个嘛,其实是我自己先摸到她 ![]() ![]() ![]() 台下又有人喊:“那你夜一耕几回啊?” 林呈祥一笑:“自己想几回就几回。” 人群中一声⾼喊:“狗⽇的林呈祥,把老子都说硬了!” 会场顿时一阵哄笑,台上的地主们也都咧开了嘴。梅香虽两颊绯红,面带羞⾊,却仍微笑着,并不恼火。季为民的眉⽑竖起来了,手往桌上一拍:“够了,林呈祥,你不要再说了,下去!”说着他走到台前,一把将林呈祥推开,冲台下喊“乡亲们,这是一场严肃的政治斗争,大家不要上阶级敌人的当,不要被地主分子所蒙蔽,一定要看清他们的丑恶嘴脸!”然后,他又侧过⾝子,伸出一 ![]() 梅香分辨道:“我又不是卢承恩,我一不欺行霸市,二不巧取豪夺,我家的财产都是⾎汗换来的,认什么罪啊?” 季为民叫道:“狡辩!你一家就占有三十亩⽔田,而佃农一分土都没,这本⾝就是一种罪行!我已跟你讲过, ![]() 梅香脖子一梗:“我也跟你讲过,我家的田产可不能⽩⽩给人,世上没这个理!要 ![]() “哼,你以为土改是跟你做买卖,还容得你一个地主婆讨价还价?我已经是先礼后兵了,后悔去吧。”季为民脸⾊铁青,转⾝对着台下大喊“现在我宣布,地主分子梅香抗拒土改,反对府政,罪不容赦,我们将没收一方晴的财产,分给贫苦农民!兵民队听好了,现在就出发,给我抄她的家!” 梅香脸⾊煞⽩,噢地一声怪叫,从台上跳下,分开人群,疯了似的朝祠堂外跑去。眨眼功夫,她就不见了踪影。兵民们急忙拨开人群追赶,会场秩序顿时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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