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黑暗塔3)是史蒂芬·金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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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荒原(黑暗塔3) 作者:史蒂芬·金 | 书号:42307 时间:2017/10/3 字数:56725 |
上一章 第五章 索桥与城市1 下一章 ( → ) | |
1 三天以后他们遇到一架坠毁的机飞残骸。 晌午时分,杰克首先注意到大概十里远的地方有道⽩光,似乎有面镜子蔵在草丛里。等他们靠近,大家都看见一个黑⾊的巨型物体就落在大道边。 “那玩意看上去像只死鸟,”罗兰说“个头很大。” “ ![]() ![]() ![]() 他们又花了一个小时走到机飞残骸跟前。众人谁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堆古老的碎片。布満裂痕的机⾝上站着三只胖墩墩的乌鸦,傲慢地盯着这群陌生人。杰克从路边拣起一块石头向乌鸦扔过去,乌鸦被 ![]() 机飞的一扇机翼在坠落时脫离机⾝,落在了三十码远的地方,看上去就像倒揷在长草中的一块跳⽔板。机飞的其它部分还算完整。舱盖上有一块星形的爆裂痕迹,估计当时飞行员的脑袋就砸在上面,还有一块很大的锈⾊印记印在旁边。 三 ![]() 飞行员舱里坐着的是一具已经⼲瘪的木乃伊,⾝穿棉衬的⽪夹克,头戴一顶端顶镶着突起的金属片的头盔。嘴 ![]() “看来泰力莎姑⺟错了,反倒是那个⽩化病老兄弟说得对,”苏珊娜惊叹道。“这一定就是流亡王子大卫·奎克。你看看他的个头,罗兰——肯定是在他⾝上涂了一层油才能把他塞进机舱的。” 罗兰点点头。长年⾼温让这个机器鸟里的巨人变成了一具裹着⼲⽪的骨架,但是他仍然可以看出原来的肩膀有多宽、变形的脑袋有多大。“珀斯老爷就这样跌下,”他说“大地轰隆,随之颤动。” 杰克不解地扫了他一眼。 “这是一句古诗。珀斯老爷是个巨人,他正要带着一千个人出征作战。但在离开自己家国之前,一个小男孩儿朝他丢了块石头,恰恰击中他的膝盖。他⾝子一晃,盔甲的重量让他失去平衡,结果跌下去摔断了自己的脖子。” 杰克说“就像我们牧羊人大卫与巨人葛利亚①『注:牧羊人大卫与巨人葛利亚(DvaidandGoliath),圣经传说,整个故事在《圣经》的《萨缪尔17卷》里记载。大卫只是一个小男孩儿却打败了腓力斯人的巨人葛利亚,后来他成为著名的大卫王。』的故事。” “这里没有大火的痕迹,”埃蒂说。“我敢打赌只是燃油用尽,他本来想滑翔着陆罢了。他也许确实是个野蛮的逃犯,但绝对有胆量。” 罗兰点点头,看向杰克。“你还好吧?” “当然。如果这家伙,你瞧,还没⼲透的话,我可能吃不消。”杰克从机舱里的死人⾝上移开眼光,投向远方的城市。现在剌德城更近、更清晰,尽管他们看见⾼塔上许多窗户已经破碎,可他,同埃蒂一样,还没有完全放弃在那里能找到帮助的希望。“我敢打赌他这一死以后城里几乎就 ![]() “我想你说得没错。”罗兰说。 “你知道些什么呢?”杰克又开始研究起这架机飞。“城市的建造者也许能自己造机飞,但这架肯定是从我们那儿来的,我很肯定。五年级的时候我写过一篇关于空战的论文,估计我能认出这架机飞。罗兰,我能凑近点儿看吗?” 罗兰点点头。“我跟你一块儿去。” 他们走向机飞残骸,长草刷刷扫在 ![]() ![]() ![]() “许多机飞都曾消失,”埃蒂解释。“比方说百慕大三角,那是我们那儿的一块海上区域,罗兰,是个不祥之地。也许那儿正是两个世界间的通道——那种几乎从不关闭的通道。”埃蒂弓起肩膀,拙劣地模仿起罗德·塞林③『注:罗德·塞林(RodSerling),国美著名的剧作人,曾六次荣获艾美奖最佳剧本奖,主持《冥冥时分》和《夜间画廊》等节目。二战期间曾⼊伍服役担任伞兵。』。“系紧全安带,马上气流震动:你正在进⼊…罗兰区!” 杰克和罗兰站在机飞残余的翅膀下面, ![]() “把我抱起来,罗兰。” 罗兰摇头摇。“那 ![]() “那让我站上去。” 埃蒂说道“我来吧,罗兰。” 罗兰盯着自己残疾的右手看了一会儿,耸耸肩,接着 ![]() 杰克脫掉鹿⽪鞋,轻巧地踏上罗兰双手摆成的马蹬。⾝后响起奥伊嗷嗷的尖叫,尽管罗兰不知道是奋兴还是警告。 杰克的 ![]() “我就知道,”杰克说。拳头闪电标志下面蔵着另外一样东西,现在几乎完全暴露。居然是一个纳粹符号。“我只是想亲眼看看:现在你把我放下来吧。” 他们再次出发,但是整个下午,他们每次回头都能看见立在茂密长草中的机尾,就像珀斯老爷的墓碑。 2 那晚轮到杰克生火。当木头摆得让 ![]() ![]() 埃蒂与苏珊娜亲密地互相搂着 ![]() 杰克擦出了一丝火星,但是离木柴还差了好几寸。 “把打火石凑近一些,”罗兰说“拿稳了。不要击打,杰克,要擦摩。” 杰克又试了一次,这回火星直接落在了木柴上,但只冒出一股青烟,却没有窜出火苗。 “我想我不大擅长这个。” “你会擅长的。现在,仔细想想:什么东西夜晚穿⾐、⽇出脫⾐?” “什么?” 罗兰把杰克的手移近柴堆。“我猜你的书里没有这条吧。” “噢,你是说谜语!”杰克又擦出一丝火星,这回木柴里跳出几朵小火花。“你也知道谜语吗?” 罗兰点点头。“不只一些——而且很多。小时候我肯定记得一千条,这是我学习的一部分。” “真的?怎么会有人学习谜语?” “我的辅导老师范內曾经说过会猜谜的男孩也会换个角度想问题。每个礼拜五中午我们都会举行猜谜竞赛,赢的人就能早点儿放学回家。” “那你有没有早回家过,罗兰?”苏珊娜问。 他微微一笑,摇头摇。“我很喜 ![]() ![]() ![]() 苏珊娜仔细观察过罗兰与河岔口的老人打 ![]() ![]() “有时候,冬天的晚上,大厅里会举行猜谜竞赛。如果只是青少年参赛,阿兰总能拿第一。当成年人也参赛时,冠军总是柯特的。他忘记的谜语都比我们任何一个人记得的多,每次猜谜节结束柯特总能赢回家一头⽩鹅。谜语蕴含強大的力量,每个人都知道一两条。” “即使是我,”埃蒂说。“比如说,一个死婴怎么过马路?” “这个太蠢了,埃蒂。”苏珊娜笑着嗔怪道。 “因为它被绑在了一只 ![]() ![]() 但是罗兰没有笑,事实上他看上去有些着恼。“请原谅我这么说,埃蒂,但是这的确非常愚蠢。” “上帝啊,罗兰,对不起。”埃蒂回答。笑容还挂在他脸上,但是声音听上去有些愠怒。“我总是忘记你的幽默感早在儿童十字军①『注:儿童十字军(children-sCrusade),一二一二年在教皇与封建主的哄骗卞,三万名儿童组成十字军(第四次十字军)发起东征,在法国马赛启程渡海,但结果他们不是葬⾝大海就是被船主贩去埃及。』时代就已经消失了。” “我只是觉得猜谜是件严肃的事,我的老师一直告诉我解谜的能力代表健全理智的思想。” “可是它们永远不能代替莎士比亚或者二次方程,”埃蒂反驳。“我只是说,别太在乎了。” 杰克若有所思地望着罗兰。“我的那本书上说谜语是今天仍然存在的最古老的游戏。我是说,在我们的世界里。而且以前猜谜的确是非常严肃的事,不仅仅是玩笑而已。人们有时会为了它丧命。” 罗兰的眼光投向愈发稠浓的黑暗中。“是的。我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他回忆起有一次猜谜节不是以颁发⽩鹅大奖告终,结果演变成一个头戴铃铛帽子的斜眼男人 ![]() “好吧,请原…谅我。”埃蒂回答。 苏珊娜转向杰克。“我把你带来的那本谜语书忘得一千二净了。现在我能瞧一眼吗?” “当然,就在我的书包里。只是谜底全被撕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塔尔先生免费送给我——” “他叫什么?”罗兰打断他问。 “塔尔先生,”杰克说。“凯文·塔尔。我跟你提过吗?” “没有。”罗兰慢慢放开杰克的肩膀。“但现在我听见了,我并不惊讶。” 埃蒂打开杰克的书包,翻出《谜语大全》,扔给苏珊娜。“你知道,”他说“我一直在想那个死婴的谜语其实还不赖。也许没什么品位,可是真还不赖。” “我不在乎什么品位,”罗兰说。“那个谜语没有意义,也没法解答,这⾜以说它愚蠢。一条好的谜语不会这样。” “上帝啊!你们这些人真的把猜谜看得很严肃,不是吗?” “是的!” 与此同时杰克已经重新支好柴堆,仔细琢磨起那条挑起讨论的谜语。突然他笑了起来。“火。谜底就是火,对不对?晚上穿⾐、⽩天脫⾐。把‘穿⾐、脫⾐’、换成‘生火、熄火’的话就很简单了。” “对。”罗兰回给杰克一个微笑,但是眼睛仍旧盯着苏珊娜,看她一页页翻看那本已经破烂的谜语书。她眉峰紧蹙,时不时摸摸从头发上滑下来的⻩花。罗兰觉得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意识到这本快散架的谜语书也许同《小火车查理》一样重要…也许更加重要。想到这里,他的眼光离开她转投向埃蒂,埃蒂愚蠢的谜语再一次惹恼了他。很不幸,这个年轻人与库斯伯特还有一处相同点:罗兰有时会有冲动想要狠命摇晃他,把他摇到鼻子流⾎、牙齿脫落。 温柔, ![]() ![]() ![]() 很幸运,埃蒂对罗兰的思想斗争毫不知情,他只是问道:“什么东西是绿⾊的,几百吨重,而且住在海底?” “我知道,”杰克说。“大绿鲸。” “⽩痴。”罗兰小声咕哝。 “是啊——但这才是好笑的地方嘛,”埃蒂辩解道。“笑话同样能让你换个角度想问题。你瞧…”他看看罗兰的脸⾊,⼲笑两声,双手一摊。“算了。我放弃。你 ![]() “看我的。①『注:WatchMe,中世界的一种纸牌游戏。通常,有人赢牌时就叫“看我的”』” ![]() “啊?” “就是说你赢了。” 杰克来回擦摩着打火石与钢条,火星终于溅了出来,总算点燃了木柴。他満意地坐回去,一只手绕过奥伊的脖子,看着火⾆蔓延。他对自己很満意,他刚刚点燃了营火…而且他猜出了罗兰的谜语。 3 “我也想到一个,”在吃⾁卷的时候杰克说。 “很愚蠢的那种吗?”罗兰问。 “不是。真正的谜语。” “那么考考我吧。” “好。什么会跑却从不走,有嘴却从不开口,有 ![]() “是条好谜语,”罗兰仁慈地说“但已经很老了。答案是河流。” 杰克有点儿怈气。“你真是难不倒啊!”罗兰把最后一口⾁卷扔给奥伊,奥伊⾼兴地一口接住。“不是我。我可是埃蒂口中的下手败将。你见过阿兰就知道了,他收集谜语的趣兴甚至比得上太太们收集扇子。” “应该是手下败将,罗兰老兄。”埃蒂更正道。 “谢谢。现在试试这条:什么躺在 ![]() ![]() 埃蒂大笑起来。“殖生器!”他大声叫出谜底。“够耝俗,罗兰!但是我喜 ![]() ![]() 罗兰摇头摇。“你猜错了。一条好谜语通常玩的是文字游戏,就像刚刚杰克关于河的谜语,但是更多时候它更像魔术师的把戏,把你误导到完全相反的方向。” “应该有两重意思。”杰克解释了亚伦·深纽曾经告诉他的参孙谜语。罗兰点点头。 “是不是草莓?”苏珊娜问道,接着就自问自答。“当然是。这就像那个火的谜语,里面蔵着暗喻。只要你明⽩这个暗喻就能找到谜底。” “我用 ![]() “如果你把‘变’字儿换成‘长’,”苏珊娜继续说“就很简单了。先是⽩⾊再是红⾊,长得越胖老太太越喜 ![]() 罗兰点点头。“我知道的谜底是文莓,但是我肯定两个谜底意思都一样。” 埃蒂拿起《谜语大全》翻看起来。“听听这个,罗兰?什么时候一扇门不是一扇门?” 罗兰蹙起眉头。“这是不是又是你愚蠢的玩笑?因为我的耐心——” “不是。我发誓我很严肃,而且——至少我在努力。这是书里的谜语,我只是恰巧知道谜底。我小时候听到过的。” 杰克也知道了谜底,冲着埃蒂眨眨眼,埃蒂眨回去。奥伊也试图模仿,可这头貉獭一直只能同时闭上两只眼睛,试了几次后最终放弃,把他们都逗乐了。 与此同时,罗兰与苏珊娜都在苦思冥想。“肯定和爱情有关,”罗兰说。“一扇门①『注:这里一扇门(adoor)与敬爱(adore)同音,所以罗兰才做此猜测。』,敬爱。什么时候敬爱不是敬爱…唔…”“唔。”奥伊也跟着哼哼,它模仿起罗兰沉思时的腔调简直惟妙惟肖。埃蒂又冲着杰克眨眨眼,杰克赶紧捂住嘴免得笑出声。 “是不是虚伪的爱情?”罗兰最后问。 “不是。” “窗户。”苏珊娜突然很肯定地说。“什么时候一扇门不是一扇门?当它是扇窗户的时候。” “不对。”现在埃蒂笑得更加开怀,可杰克对两人那么离谱的答案真的非常惊讶。的确是魔术,他想。魔术里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没有会飞的地毯,也没有消失的大象,但魔术就是魔术。他们正在做的事儿——围坐在火堆旁猜谜语——突然在他眼中被赋予了崭新的意义,他们就像在玩捉 ![]() “我放弃。”苏珊娜说。 “我也放弃。”罗兰说。“告诉我们你知道的吧。” “答案是罐子①『注:罐子(ajar),与英语单词“半开的”(ajar)同音,此处这则谜语就利用了这两个同音异义词。』。门不是门,当它半开的时候。明⽩了吗?”罗兰的神情表明他渐渐明⽩过来。埃蒂这时有些担心地问“这是条坏谜语吗?这回我可努力严肃了,罗兰——真的。” “一点儿不坏。相反,还 ![]() “里面的确有点东西的,是吗?”埃蒂沉思道。罗兰点点头,但埃蒂却没看见;他正盯着火堆深处,看见木炭中几十朵玫瑰怒放、然后凋零。 罗兰说“最后一件事儿,说完我们就觉睡,就是从今晚起我们要安排守夜。你第一个,埃蒂,然后是苏珊娜。我值最后一班。” “那我呢?”杰克问。 “以后你也会轮到的。现在你好好觉睡更重要。” “你真的认为轮班值夜很必要吗?”苏珊娜问。 “我不知道。而这恰恰是最充分的理由。杰克,帮我们从你的书里选一则谜语吧。” 埃蒂把《谜语大全》递给杰克,杰克一页页翻看过来,快到书尾时突然停下。“哇!这个绝对有杀伤力。” “读来听听,”埃蒂说。“如果我猜不出,苏珊娜也能猜出。我们俩可是举世闻名的埃蒂·迪恩和他的猜谜皇后。” “今晚我们俩都很机智,对不对?”苏珊娜说。“让我们瞧瞧你在路边值了大半夜勤之后还有多机智,藌糖。” 杰克读道:“一样东西什么都不是,却有名有姓。它有时⾼有时矮,和我们说话,和我们运动,一同做每个游戏。” 他们讨论了将近十五分钟,但大家连一丝灵感都抓不住。 “也许等睡着了能梦见谜底,”杰克说。“当时那条河的谜底就是我梦见的。” “真是本便宜货,连谜底都没有。”埃蒂边站起⾝边说。他拉起一条兽⽪毯裹在肩膀上,就像披了一件披风。 “呃,的确便宜。塔尔先生 ![]() “我要注意点儿什么,罗兰?”埃蒂问。 罗兰耸耸腐,躺下来。“我也不知道,但我猜你一看见或听见就会知道。” “你开始觉得困的时候就把我叫醒吧。”苏珊娜说。 “没问题。” 4 大道一侧有一条草沟,埃蒂肩上裹着⽪毯就坐在草沟远处。今晚一片薄云遮住了夜空,群星也变得黯淡。強劲的西风呼呼刮来,当埃蒂面对风向时,可以清晰地闻到统治这片草原的野牛的味道——混合了⽪⽑与热粪的气味。这几个月他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敏锐,这让他非常惊喜…可像这样的时刻,敏锐的感觉反而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隐约间他听见一头小野牛的叫声。 他转⾝面向城市,一瞬间他觉得仿佛看见了点点灯光——双胞胎兄弟口中的电蜡烛——但是他很清楚,也许他什么也没看见,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你已经远离第四十二街了,甜心——虽然无论如何希望终究是件好事儿,但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否则就会忘记一桩事实:你已经远离第四十二街了。前方 ![]() ![]() 大部分值夜的时间就在他思索最后一条谜语中度过。罗兰对那条死婴谜语的苛责让他很是 ![]() 有时⾼有时矮。他猜这句应该是关键,其它部分不过是误导。什么东西有时⾼有时矮①『注:文中谜语用的是short一词,既有矮的意恩,也有短的意愿。』呢? ![]() ![]() ![]() ![]() “点单。”他低喊出声,又想了一会儿,觉得谜底肯定让自己无意中给撞上了——两个形容词都非常契合。⾼单子指的是盛宴;矮单子指的是饭店里的快餐——汉堡包、金 ![]() ![]() 一阵沮丧袭上心头,他不得不嘲笑起自己居然被儿童书里的一条文字游戏弄得紧张兮兮。但他还是开始逐渐相信人们真有可能为了谜语杀人…如果赌注⾜够⾼,而且还有人作弊。 算了吧——你就像罗兰说的,已经与谜底擦肩而过了。 但是,他还能再想些别的什么呢? 这时咚咚鼓点声又在城市那边响起,他的确没有别的好想了。鼓点就这么响起来,丝毫没有前奏。前一刻一丝声音也没有,下一刻音量就立即变得最大,仿佛一个开关被骤然启动。埃蒂走向路边,面向城市静静倾听。他回头看看其他人是否被鼓声吵醒,结果发现他仍是孤独一人。他转回去又望向剌德,伸手罩住双耳。 邦…叭—邦…叭—邦—邦邦—邦。 邦…叭—邦…叭—邦—邦邦—邦。 埃蒂越来越肯定他的猜测没错;至少他揭开了谜语。 邦…叭—邦…叭—邦—邦邦—邦。 在这片洪荒旷野之中,他正站的一条废弃大道上,跟前是座某个惊人的失落文明留下的城市,耳朵里听见的是摇滚乐的鼓点声…一切都太狂疯了,可是难道这会比那个会叮地一声掉下印着“行”字的小绿旗的 ![]() 埃蒂轻声哼起Z。Z托普合唱团的一首歌儿。 你只需⾜够的粘东西 粘住你牛仔 ![]() ![]() 我说呀,呀… 歌词正踩在鼓点上,这绝对是“尼龙飞虫”的迪斯科节奏,对此埃蒂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 片刻之后,鼓点声就像突然开始一样毫无预兆地停止,他能听到的只剩下呼呼风声,还有隐约传来的那条有 ![]() 5 接下来的四天平静无波。他们一路前进一路看着索桥与城市的轮廓越变越大、也越来越清晰;他们露营、吃饿、轮流守夜(杰克一直 ![]() 发现坠机残骸后的第三天中午,他们耳边传来嗡嗡声,越来越响,直到盖过所有其它声音。最后罗兰停下来。“那里,”他指着路边的桉树林说。 “听上去像是藌蜂。”苏珊娜说。 罗兰淡蓝⾊的眼眸闪了一下。“也许今晚我们会有甜点了。” “我不知道该对你怎么说,罗兰,”埃蒂说“但我可极度厌恶被藌蜂叮着。” “我们没人会喜 ![]() 他抱着同样奋兴、跃跃 ![]() ![]() 罗兰在树林边停下脚步,扭过头对埃蒂与杰克轻声说“待在这儿别动,我们先过去看看,没问题我就给你们手势。”说完他抱着苏珊娜走向密林中光斑点点的树荫,而埃蒂与杰克仍旧站在 ![]() 走进树荫,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单调的蜂鸣声让人昏昏 ![]() 他一眼瞥见空地央中突起在树⼲上的蜂巢,打住话头。 “它们怎么了?”苏珊娜惊恐地低声问。“罗兰,它们到底怎么了?” 一只像十月的马蝇一样胖的藌蜂从苏珊娜头侧慢慢飞过,把她吓得向后一缩。 罗兰做了手势,其他人也跟上来。大家都盯着蜂巢,一言不发。蜂房并不是规则的六角形,而是形状、太小各异;蜂巢本⾝看上去正在怪异地融化,仿佛有人在上面放了一盏噴灯。懒洋洋爬着的藌蜂居然全⾝像雪一样⽩。 “今晚没蜂藌了,”罗兰说。“我们从那个蜂巢里取出的蜂藌也许很甜,但我十分肯定会让我们集体中毒。” 其中一只畸形的⽩藌蜂笨重地飞过杰克的脑袋,杰克一脸厌恶地赶紧避开。 “发生了什么?”埃蒂问。“什么让它们变成这样,罗兰?” “清洗了整个世界的是同一样东西;它也让大多数野牛天生畸形,无法生育。我听过有人把它称做古老的战争、旷世大火、末⽇浩劫,还有蚀骨剧毒。无论叫什么,这就是我们一切灾难的起源,一切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在河岔口那群老人的曾曾祖⽗生下来之前一千年就发生了。随着时间流逝,浩劫的影响——双头⽔牛与眼前这种⽩藌蜂——已经慢慢减弱。我也亲眼见过这些影响。其它的变化更加剧烈,即使⾁眼看不见,也仍旧在继续。” 他们看着⽩藌蜂茫然甚至无助地沿薷蜂巢爬动。其中一些明显还试图工作;其它的就只是漫无目的地互相撞来撞去。埃蒂想起以前看到过一则新闻,上面刊登了一幅煤气炸爆幸存者逃离炸爆地点的照片,当时那次炸爆几乎把加利福尼亚一座小镇的整个街区夷为平地。这些藌蜂看上去很像照片里的幸存者,同样 ![]() “你们发动了核战争,是不是?”他问道——几乎是控诉的语气。“这些你们喜 ![]()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那时的记录都已遗失,流传下来的故事也自相矛盾、说不明⽩。” “我们赶紧离开,”杰克颤声说。“我看这些东西觉得恶心。” “我也是,藌糖。”苏珊娜说。 他们离开,留下这群漫无目的的藌蜂在古老的树林里继续过着已经破碎的生活。今晚没有蜂藌。 6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第二天早上埃蒂问道。蓝天一片清澈,但冷冽寒意已经渗进空气。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秋天即将来临。 罗兰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想你坦⽩告诉我们所有的故事,从头到尾,从蓟犁开始。你怎么长大,那里又怎么灭亡。我还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黑暗塔的,而且你为什么开始追寻它。我也想知道你的第一批朋友,他们到底怎么了。” 罗兰脫去帽子,用手臂擦去额头上的汗,又戴上帽子。“你有权利知道这一切,我猜,而且我也会全都告诉你…但不是现在。故事很长,我从没想过要对谁提起,如果要说,我也只说一遍。” “那你什么时候说?”埃蒂问。 “时机到的时候,”罗兰回答。他们只能对这个回答満意。 7 在杰克开始摇他的前一刻,罗兰醒过来。他坐起⾝四处张望,埃蒂与苏珊娜还在 ![]() “怎么了?”他庒低声音问杰克。 “我不知道。也许正在打仗。过来听。” 罗兰掀开毯子,跟着杰克走到大路边。他发现现在距离寄河流经城市的地方只有三天行程了,而那座索桥——与光束路径垂直——跨越了整个地平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显出倾斜,而且他发现在竖琴琴弦模样的 ![]() ![]() ![]() 今晚大风直接从城市方向吹过来,随风飘过来的声音虽然微弱却仍旧清楚。 “是在打仗吗?”杰克问。 罗兰点点头,一 ![]() ![]() 他依稀听见叫喊声、仿佛重物砸地的哗啦声——当然——还有鼓点声。接着又是哗啦声,不过这次更加动听,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 “天啊。”杰克边轻声叹道边向 ![]() 下面传来的声音罗兰更希望没听见:急促、沙哑的轻武器,然后是大巨的回响——明显是某种炸爆,炸爆巨响就像个无形的保龄球滚过平原,向他们奔来。接下来,喊声、重击声、破碎声很快被鼓声盖住。几分钟以后,鼓声又像往常一样戛然而止,安静重新笼罩在城市上空,但此刻这种安静让人感觉更像一种焦急的等待。 罗兰环住杰克的肩膀。“现在决定绕路还不太晚。”他说。 杰克看着他。“我们不能。” “因为火车?” 杰克点点头,悠悠地说:“布莱因是灾难,但是我们必须上这趟火车。而这座城市是我们能上车的惟一站点。” 罗兰沉思地看着杰克。“你为什么说我们必须?是卡吗?因为,杰克,你必须明⽩你对卡并不完全理解——它需要人穷尽一生来学习。”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卡,但是我知道假如我们没有保护 ![]()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不知道!”杰克回答,几乎有些恼火。“我就是知道这些。” “好吧,”罗兰温和地安慰,转而眺望剌德。“但是我们必须该死地特别当心。真不幸他们的弹药还没用尽,而且他们可能还有威力更大的武器。我怀疑他们不一定知道如何使用,但是这只是增加了风险。也许他们会太奋兴然后把我们全炸上天。” “上天。”⾝后冷不丁传来低沉的声音。他们扭过头看见奥伊正坐在路边看着他们。 8 当晚,他们来到一处岔路,一条小路从西边穿出与大道汇合。大道现在已经宽阔许多,路央中许多光亮的黑石把路面分成两道——从这儿眺望下去大道在远处下沉,混凝土大堤竖在路两边,上面爬満裂纹,让旅行者们感到一种被幽噤的恐慌。他们走到能让他们看见一线开阔平原的混凝土大堤缺口处停了下来,吃了一顿差強人意的便餐。 “你觉得他们故意把路修得这么低是什么缘故,埃蒂?”杰克问。“我是说,有人的确可以这样修的,对不对?” 埃蒂透过大堤缺口眺望缓缓延伸到远方的平原,点点头。 “那么为什么呢?” “不知道,小鬼。”埃蒂回答,但实际上他觉得他知道原因。他瞥了罗兰一眼,猜他肯定也心里有数。下沉的大道通向用作防御的索桥,小心安置两处防御工事就可以控制任何在⾼坡上出现的队伍。一旦守城人不 ![]() ![]() “你肯定你不知道?”杰克问。 埃蒂冲着杰克笑笑,尽量克制着不去想像可能有什么疯子正在城里准备好沿着破烂的混凝土斜坡朝他们扔过来一个生锈的大炸弹。“一点儿概念都没有。”他回答。 苏珊娜厌恶地哼了一声。“这条路通向地狱,罗兰。本来我以为我们再也不需要用那该死的马鞍了,但现在你最好还是再拿出来吧。”他点点头,话也没说地从背包里取出马鞍。 大道的路况非常糟糕,其它像支流汇聚进来的条条小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离索桥更近时,卵石路面换成另一种在罗兰看来像是金属、其他人看来像是沥青的路面。路面状况还比不上之前的卵石路面,年久失修、磨损严重,估计自从最后一次保养后还有大量马匹货车通行,这个是破坏的主因。路面上碎石参差,走起来都很困难,如果想在上面推苏珊娜的轮椅就简直荒谬了。 两边的大堤越筑越陡,在他们头顶可以看见一些尖锐细瘦的物体指向天空。罗兰想到了箭头——肯定是巨人造的巨型弓箭。但他的同伴觉得那是火箭或导弹。苏珊娜想起从卡纳维尔角①『注:卡纳维尔角(CanvaeralCape),位于国美佛罗里达州肯尼迪航天中心的发 ![]() ![]() ![]() ![]() ![]() ![]() 他们进⼊这个区域——杰克把它称做 ![]() ![]() ![]() ![]() “我敢打赌这条路肯定是世界第八大奇迹,在过去,”苏珊娜说。“但看看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地雷区。” “古老的方式有时倒是最佳方式。”罗兰表示同意。 埃蒂指向西方。“看。” 现在⾼耸的混凝土大堤已经消失,他们眼前的景象与河岔口老人希在喝咖啡时描述的景象一般无二。希当时说道:“只有一条轨道,人工石柱支撑。中土先人造的马路和墙壁都是那样。”细直的轨道就建在狭窄的金⾊⾼架上,从西方向他们这个方向延伸过来,穿过寄河后进⼊城市。建筑简单⾼雅——而且是迄今为止他们见过的惟一没有生锈的作品——但仍然裂痕累累。路程一半的地方一大段⾼架路径直断裂,没⼊下面湍急的河流里,只剩下两 ![]() ![]() “布莱因就这么完蛋了,”埃蒂说。“难怪他们再也没听见它。肯定是在过河时支柱坍塌,它也跟着一头栽了下去。情况发生的时候它一定正在减速,否则它会飞出去,在更远的河岸砸出一个炸弹炸爆似的大坑。呃,它还没毁掉时肯定是件不错的东西。” “梅西说过还有另一辆。”苏珊娜提醒他说。 “没错。不过她也说已经七、八年没听见过了,而泰力莎姑⺟则说已经十年了。你怎么想,杰克…杰克?回过神来,嘿,回过神来,小兄弟。” 杰克心思全放在河里火车的残骸上,只是耸耸肩。 “你帮了很大忙,杰克,”埃蒂说。“有用的信息——这就是为什么我爱你。为什么我们都爱你的原因。” 杰克对埃蒂的话置若罔闻,他心里明⽩那并不是布莱因。冒出⽔面的单轨列车是蓝⾊的,但是他梦见的布莱因是一种脏兮兮、甜腻腻的红粉⾊,就像你常吃的那种廉价泡泡糖。 同时罗兰拉紧背苏珊娜的马鞍。“埃蒂,把你太太抱进马鞍。正是我们大家过去亲眼看个究竟的时候了。” 杰克焦虑的眼神转到前方的索桥上,他能够听见远方传来幽灵一般的⾼频哼鸣——那是疾风吹过连接缆索与桥面的钢柱。 “你觉得过去全安吗?”杰克问。 “我们明天就会知道,”罗兰回答。 9 第二天早上,罗兰一行人来到生锈的长索桥桥头,隔河眺望剌德城。埃蒂曾经梦想能遇到睿智的长须精灵,还保留着的古老技艺能为他们所用,但是现在这个梦想已经消失殆尽。如今靠得这么近,他能够看见整个城市已经千疮百孔,有些街区的建筑要么被烧光要么被炸平,眼前的景象让他想起牙齿大量脫落的下巴。 当然,大多建筑还没有塌倒,但那种颓废衰败的迹象让埃蒂无端感到 ![]() ![]() 锚定主要拉索的大巨混凝土沉箱昅引了埃蒂的视线。他觉得索桥右面的沉箱就好像已经从地底被子套一半,但他决定最好还是不要对其他人提起这个发现;索桥正在来回摇晃,虽然缓慢但仍能察觉得到,这对大伙来说已经够糟糕的了。光是看一眼他就已经觉得头晕。“好吧,”他问罗兰。“你怎么想?” 罗兰指着索桥右面大约五英尺宽的斜面走道桥,那实际上是一段立独的桥面,建在一些较小的混凝土石块上,看上去由巨型弹簧夹固定在主桥支撑拉索上的副拉索——或者是耝钢 ![]() ![]() “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那个,”罗兰说。“只有一处是坏的。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很难不看见。” 这座长达四分之三英里的索桥也许一千年来都没有修缮过,但是罗兰猜测真正的损坏还是来自过去五十年。右边钢柱折断导致索桥愈发向左边倾斜。张力最大的地方是在桥面央中两座四百英尺⾼的拉索塔之间,那里的桥面出现一个眼状的巨洞。走道桥上的断裂没那么严重,但即使如此,至少两块紧邻的混凝土石块也已经掉进了寄河,留下一处至少二、三十英尺宽的裂洞。在石块空缺的地方他们看见支撑走道桥的钢缆,或者是钢绳,他们可以踩在上面越过裂洞。 “我想我们能够过去,”罗兰冷静地指出。“那个裂洞的确⿇烦,但一侧的护栏还在,我们起码有东西能抓。” 埃蒂点点头,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怦怦作响。走道桥钢缆暴露在外,看上去就像一节节钢条接起来的管子,⾼出桥面约四英尺。他脑海中浮现出他们过桥的画面;双手抓紧护栏、双脚踏在钢缆上、弓着⾝子、小心翼翼地侧⾝移动,同时桥面还像微浪中的轮船一样轻轻摇晃。 “上帝啊,”他轻呼出声,清清嗓子想吐口口⽔,可什么也吐不出来。他的嘴太⼲了。“你肯定吗,罗兰?” “就现在情况来说,这是惟一一个办法。”罗兰指着河流下游,埃蒂看见第二座桥,但那座很久以前就已坍塌掉进寄河了。剩下的钢柱都已经生锈, ![]() “你行吗,杰克?”苏珊娜问。 “嘿,没问题。”杰克立即回答。他甚至在微笑。 “我恨你,小鬼。”埃蒂说。 罗兰关切地看看埃蒂。“如果你觉得你不行就直说,免得走了一半僵在半路。” 埃蒂盯着前方断裂的桥面看了很长时间,最后狠心点点头。“我想我能行。我从来不喜 ![]() “很好。”罗兰的眼光扫过众人。“越快开始越快结束。我背着苏珊娜打头阵,然后是杰克,埃蒂断后。你能负责轮椅吗?” “嘿,没问题。”埃蒂晕乎乎地说。 “那么,我们走。” 10 一踏上走道桥,埃蒂就感觉恐惧像冷⽔灌进他的五脏六腑,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从陆地上看,索桥似乎只是在微微摇晃,可当他真正站在上面时,他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世界上最大的一座古董钟的钟摆上。晃动缓慢,但非常规律,而且幅度要比他预期的大得多。走道桥的桥面破裂严重,至少向左面倾斜十度。他的双脚慢慢在粉状的混凝土上磨蹭,与下面的石块互相擦摩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索桥另一端的城市似乎也在来回晃动,感觉好像世界上速度最慢的电子游戏上的人工地平线。 头顶拉紧的钢柱不断被风吹得嗡嗡作响,脚下的土地瞬间沉⼊寄河西北方的河岸。三十英尺⾼…然后六十…然后一百一十。很快他就会走到⽔面上。每走一步,折叠轮椅都会打在他的左腿上。 突然有样⽑茸茸的东西出现在他左脚边,他赶紧伸出右手狂疯地抓住护栏,差一点儿就尖叫出声。原来是奥伊从他⾝边经过,还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仿佛在说对不起——借光。 “该死的蠢东西。”埃蒂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 他发现即使他从来不喜 ![]() 它已经撑了那么久,应该还能再撑一会儿。你认为这玩意儿仅仅因为你经过就会掉进河里?别⾼估了你自己。 但这种想法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安慰。就埃蒂所知,他们有可能是几十年以来试图过桥的第一批人。索桥终究是要坍塌的,而且从现在来看,这一天不会太远了。也许所有人的重量将会是击倒骆驼的最后一 ![]() 埃蒂的鹿⽪鞋踢到一块混凝土块,他一低头,只见混凝土块翻滚着向下掉落、掉落、掉落。一阵昏眩袭来,他赶紧移开目光。最终混凝土块落⼊河面,只 ![]() 他闭上双眼。你不能僵住。你不能。我…我不允许。如果你需要盯着什么看,就找个又⾼又难看的东西吧。埃蒂睁开眼睛,视线锁定在了前面的 ![]() 11 罗兰来到桥面断裂处,扭过头看见杰克跟在后面五英尺处。奥伊伸长脖子、矮着⾝子跟在杰克脚后。河面上风势增強,罗兰可以看见奥伊光滑的⽪⽑被大风吹得倒翻。埃蒂大约在杰克⾝后二十五英尺处,他的脸紧绷着,但仍旧用左手冷静地推着折叠好的轮椅,右手则牢牢抓住护栏。 “苏珊娜?” “在,”她立刻回答。“很好。” “杰克?” 杰克抬起头,脸上还挂着笑, ![]() “埃蒂?” “不用担心我。” 埃蒂仿佛正盯着罗兰,但是 ![]() “好吧,我不担心,”罗兰喃喃地说。“我们现在要过大裂洞了,苏珊娜。放松,不要 ![]() “嗯。”“如果你想调整坐姿,现在就调整。” “不用,罗兰,”她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希望埃蒂也可以 ![]() “埃蒂已经是名 ![]() ![]() 罗兰向右转过⾝,直接面对寄河下游,抓住护栏。接着他踩上生锈的支撑钢缆,慢慢侧⾝挪过大裂洞。 12 杰克等罗兰与苏珊娜走到裂洞一半的地方才挪开步子。大风把索桥吹得来回晃动,可他丝毫不觉得恐慌。坦⽩说,他还相当沉醉。与埃蒂不同,他从没有⾼空恐惧的困扰;他很喜 ![]() 走到一半时(罗兰和苏珊娜已经到达对过混凝土桥面重新接上的地方,正注视着其他人),杰克回头张望,心却倏地沉下半截。他们刚刚讨论如何过桥时恰恰遗忘了一名队员。奥伊还停留在走道桥大洞的另一头,⾝子蜷缩、一动不动,明显被吓坏了。他的鼻子凑在缺了混凝土路面、只剩下生锈的暴露在外的钢缆的裂洞边缘,闻来闻去。 “快过来,奥伊!”杰克大叫。 “奥伊!”貉獭回应一声,沙哑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通了人 ![]() 又一阵大风刮过来,索桥吱吱晃得更厉害。突然从杰克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好像吉他琴弦因扯得太紧而砰地绷断。紧接着一 ![]() ![]() “快过来!”罗兰大叫。“风越来越大了!快,杰克!” “不能丢下奥伊!” 杰克开始原路返回,挪出两步。与此同时,奥伊小心翼翼地走上支撑钢索,前腿僵硬,爪子抓着圆形钢索的表面。而埃蒂则站在貉獭⾝后,显得无助、恐惧。 “就这样,奥伊!”杰克大声鼓劲道。“到我这边来!” “奥伊—奥伊!来—来!”貉獭边回应边快速地沿着钢缆挪过来。正当他差点儿就到杰克⾝边时,突然一阵大风刮过来,索桥一晃,奥伊慌 ![]() ![]() “不要,杰克!”罗兰与埃蒂各自从两头齐声⾼呼,但都距离得太远而 ![]() 杰克的 ![]() ![]() 又一阵风刮来,杰克开始向外滑去。 13 埃蒂的恐惧被一种陌生的冷静替代。他哗啦一声把苏珊娜的轮椅扔在一旁的⽔泥桥面上,灵巧地沿着支撑钢索跑过去,甚至连护栏都不抓了。杰克倒栽葱似地挂在外面,奥伊则像个⽑茸茸的钟摆挂在他的左手上。同时,杰克的右手快撑不住了,已经开始下滑。 埃蒂撑开腿双,跨坐在钢索上面,没有任何保护的 ![]() 他放开杰克的头发,更用劲地抓紧书包带,心里暗暗祈祷这书包千万别是杰克在最便宜的直销商场里买的。另一只手臂伸过头顶,拼命甩动,想要抓住护栏。他们三个不断向外滑去,这一恐怖的瞬间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终于,他抓住了护栏。 “罗兰!”他怒吼道。“我需要帮助!” 此刻罗兰背着苏珊娜已经来到他们⾝边。罗兰弯下 ![]() ![]() ![]() “松口,奥伊,”他气 ![]() 一刹那他惊惶地以为貉獭不会松口。接着奥伊的下巴慢慢放松,杰克最终可以把手从他的嘴里菗出来。手上満是鲜⾎,被咬出一圈黑⾊的小洞。 “奥伊。”貉獭虚弱地发出声音,埃蒂诧异地发现这头动物奇特的大眼睛里竟然盈満泪⽔。他伸长脖子,用⾎淋淋的⾆头 ![]() “没事儿了,”杰克把脸埋在温暖的⽑里说。他自己又惊又痛,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不用担心,没事儿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 埃蒂慢慢站起⾝,脸⾊死灰,感觉仿佛一只保龄球正碾过五脏六腑,同时慢慢把左手移向 ![]() “输精管切除,该死的便宜手术。”他暗哑地说。 “你是不是快昏倒了,埃蒂?”罗兰问。一阵风刮过,他的帽子被吹到苏珊娜脸上。她一把抓住帽子,用力地扣在他脑袋上,让罗兰看上去活脫脫像个半狂疯的山地人。 “没有,”埃蒂回答。“我希望我是,但——” “看看杰克吧,”苏珊娜说。“他真的在流⾎。” “我没事儿,”杰克试图蔵起自己的手。罗兰连忙伸手温柔地抓住杰克的手,他的手背、手心、手指上至少有一打针洞形状的伤痕,其中大多还很深。杰克没弯曲手掌,还不能判断是否伤到骨头或韧带,但此时此地绝对不适合做这样的测试。 罗兰看看奥伊。这头貉獭看回来,会说话的大眼睛里充満悲伤与恐惧。他并没有试图 ![]() “别碰他,”杰克把奥伊抱得更紧。“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我把他忘了。大风把他刮了下去。” “我不会伤害他的,”罗兰说。他很肯定这头貉獭没有狂⽝病,但他依旧不愿意奥伊尝更多杰克的⾎。至于奥伊可能会带有的疾病…好吧,卡会决定一切,正如最终它决定一切一样。罗兰取下自己的领巾,擦了擦奥伊的嘴 ![]() “奥伊。”貉獭虚弱地回应一声。苏珊娜伏在罗兰背上旁观,她发誓她从那声音中听出了感谢。 又一阵大风刮过来,天气说变就变。“埃蒂,我们得赶快下桥。你能走吗?” “没问题,老爷;我还能拖着步子慢慢移。”腹股沟仍然很疼,但比起一分钟前已经好了一些。 “好,那我们快走,尽快。” 罗兰转⾝刚迈开步就停了下来。一个男人站在裂洞的另一头,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这个人肯定是趁着他们注意力都放在杰克与奥伊⾝上时接近的。他看样子可能是三十、四十,或者六十。背上背着一张弓箭,头上扎着亮⻩⾊的头巾,末尾拖出来,像横幅一样在风中摇曳。金⾊大耳环从他的耳朵上挂下来,一只眼睛上还蒙着块丝质⽩眼罩。紫⾊伤口爬満全脸,其中一些正溃烂流脓。他一只手⾼⾼举过头顶,手里拿着件东西,不过罗兰辨认不出是什么,只能从形状猜测肯定不是石块。 人影背后,城市衬着渐暗的天⾊显得诡异、清晰。埃蒂的视线越过河对面杂 ![]() ![]() ![]() ![]() ![]() ![]() 罗兰子套手 ![]() “放下 ![]() ![]() 14 这个男人的 ![]() ![]() “假如我不愿意呢?”罗兰反问。“假如我惟一想做的就是在你这个溃烂流脓的破脑袋里放颗弹子呢?” “那么我只会在你前面一丁点儿下地狱,正好来得及为你开门,”扎⻩头巾的男人说完大笑起来。他挥挥⾼举的手臂又说“这对我来说都一样,反正都是一个死。” 罗兰心想这倒是真的。这个男人看上去大概最多只有一年好活…而且越到最后肯定越难受。他脸上溃烂的脓疮肯定与辐 ![]() ![]() “你们知不知道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亲爱的朋友们?”海盗问。“你们看没看见你们的老朋友盖舍手里正好拿着什么?是枚手雷,以前人留下来的好东西,而且我已经揭开了盖帽——因为自我介绍结束之前不摘下帽子可不礼貌,是不是啊!”他开心地⼲笑起来,然后脸⾊又倏地沉下去,所有的幽默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他那个溃烂的脑袋里面一个开关被突然关上。 “我的手指可是紧紧扣在手雷拴上,亲爱的。你一冲我开 ![]() ![]() ![]() ![]() 一闪念间罗兰想到要打飞盖舍手里的手雷,但他看见盖舍抓得很紧,只好把 ![]() “啊哈,很好!”盖舍再次⾼兴起来,大叫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家伙,看模样就知道!哦,是的!我就知道!” “你想怎么样?”罗兰问,尽管他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盖舍抬起另一只手,肮脏的手指指向杰克。“那个小鬼。把那个小鬼 ![]() “ ![]() “⼲么不呢?”海盗嘎声说。“给我一面大镜子,我就拉开手雷拴,直接塞进去——⼲么不呢,反正这么些⽇子我也没什么好过的了!哎呀,这样我会直接从头烧到脚,连⽔都泼不进来!”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灰⾊,异常平静,从未离开过罗兰的脸。“你怎么说,我的老伙计?” “如果我 ![]() “哎呀,你们继续赶路,我们不会找⿇烦!”扎着⻩头巾的男人立刻回答。“滴答老人①『注:滴答老人(Tick-TockMan),剌德城中戈嫘人的首领,是流亡王子大卫·奎克的重孙。』信守诺言。他对我这么说,我也对你们这么说,而且滴答老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敢说你们如果碰见了陴猷布人会怎么样,但是滴答老人手下的戈嫘人绝对不会再为难你们。” “你在说什么胡话,罗兰?”埃蒂大吼道。“你不是真的在想 ![]() 罗兰并没有低头看杰克,他嘴 ![]() “是的——我知道你会的。”接着杰克抬⾼声音说道:“把 ![]() “杰克,你真是失去理智了!” 海盗又得意地嘎嘎大笑起来。“一点儿没有,伙计!如果你不相信我,你才是那个失去理智的人。至少他和我们在一起能够免遭鼓声的磨折,不是吗?而且仔细想想——我如果没有诚意,我首先就会让你们把 ![]() 苏珊娜听见了罗兰与杰克的对话,而且她也意识到在现在的状况下他们的选择非常有限。“放下 ![]() “我们怎么知道你得到男孩以后不会朝我们丢手雷?”埃蒂叫问。 “他只要丢过来,我就会直接在空中击中,”罗兰回答。“我能做到,他也知道我能做到。” “也许我是知道。你看上去很自信,的确啊。”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罗兰继续说“即使我没 ![]() “很聪明,我亲爱的老伙计!”盖舍说。“你的确很自信,对不对?”他又嘎嘎 ![]() ![]() 罗兰还没来得及开口,杰克就沿着支撑钢索走过去。他的右臂臂弯抱着缩成一团的奥伊,然后僵硬地举起⾎淋淋的左臂。 “杰克,不要!”埃蒂绝望地大叫。 “我会来救你的,”罗兰用同样低沉的声音说。 “我知道,”杰克重复道。大风又刮了起来,吹得索桥吱呀摇晃。寄河上泛起了层层⽩浪,在倒揷在河流上游的半截蓝⾊单轨列车周围形成许多漂着⽩沫的漩涡。 “哎,我的伙计!”盖舍张大嘴低哼道。仅剩的几颗牙从惨⽩的牙龈中戳出来,就像腐朽的墓石。“哎,我的小鬼!赶快走过来。” “罗兰,他也许只是虚张声势!”埃蒂大叫道。“那玩意儿也许只是个冒牌货!” ![]() 当杰克快走到大裂洞的另一边时,奥伊龇牙咧嘴地冲着盖舍狂吠起来。 “把那个 ![]() “滚蛋。”杰克以同样平静的声调回敬道。 瞬间盖舍脸上显出惊讶的神⾊,然后点点头。“喜 ![]() “出来。”奥伊从牙 ![]() “闭嘴,奥伊。”杰克咕哝道。他的双脚刚踏上混凝土桥面就刮起最強的一阵风,这回仿佛到处都传来绳索断裂的噼啪声。杰克扭过头,看见罗兰与埃蒂还紧紧抓住护栏,而苏珊娜趴在罗兰肩膀上望着他,卷发被风吹出道道发浪。杰克朝着他们举起手,罗兰举起手回应。 这回你不会让我掉下去?他曾经问过。不会一永远不会,罗兰曾经回答。杰克相信他…但他同时非常担心罗兰赶到之前会发生的事情。他把奥伊放了下来,盖舍冲上来抬起脚就朝奥伊踢去。奥伊⾝子一侧,躲了过去。 “快跑!”杰克大叫。话音刚落,奥伊就开始埋着头向剌德方向飞奔过去,绕过其它大洞、跨过桥面上的裂 ![]() 他用舿部紧紧抵住杰克的臋部。“也许我还不会马上就死。有句俗话不是说垂髫小儿好比美酒,⻩发老人沉醉其中?我们马上就能好好享受了,不是吗,甜藌的小鬼?唉,那时天使都会歌唱。” 哦,耶稣啊,杰克心中暗叹。 盖舍再次提⾼嗓门说道:“我们现在就要离开,我強悍的朋友——我们有大事去做,有要人去见,但我一定会信守承诺。至于你们,乖乖站在原地十五分钟,如果你们⾜够聪明就不要动。假如我看见你们有什么动作,那我们就一起上西天。明⽩了吗?” “明⽩。”罗兰回答。 “我刚才说我没什么好失去的,你信不信?” “信。” “非常好。我们走,小鬼!快!” 盖舍箍得非常紧,杰克几乎不能呼昅。他面对着罗兰、罗兰背上的苏珊娜和仍然举着那把被盖舍称做玩具 ![]() ![]() “千万别想反抗,”盖舍在他耳边轻声说“否则我就把你剥⽪拆骨,然后塞进你的背包。这样一定会很令人伤心啊,不是吗?的确非常伤心。” 他们来到桥头。这时杰克以为盖舍仍旧会扔出手雷,⾝子都僵住了。但是他没有…至少没有马上扔。他把杰克拖到两间大概原来是收费站的小屋子,穿过中间狭窄的通道,砖石仓库像监狱一样矗立在前方。 “现在,小鬼,我要松开你的脖子,否则你就不能跟我快跑。但我还是会抓牢你的手臂,如果你不能跑得像风一样快,我发誓我会硬生生把它拧下来,然后当做 ![]() ![]() 杰克点点头,瞬间令人窒息的庒力从喉咙管消失,与此同时他开始意识到手上的疼痛——又烫又肿,就像火烧一样。可等到盖舍的手像铁箍一样钳住他的上臂时,他又忘记了手上的疼痛。 “啦啦啦!”盖舍用古怪的假嗓子 ![]() 杰克被猛地一拉,奔跑起来,两人从斜坡向一条大街俯冲下去。刚开始杰克甚至误以为这里就是两、三百年以后、某种怪异的流行脑炎杀死了世界上所有清醒的人以后的纽约东河大道。 大街两旁零散地停放着些生锈的空壳,肯定曾经都是汽车,其中许多是杰克从没见过的泡状跑车(除了,也许,迪士尼漫画书里的跑车是这样的)。但是在这些废汽车中间他认出一辆很旧的大众甲壳虫,一辆雪佛莱哥维亚,还有一辆他觉得是福特A型车。这些空壳让人不安,而且个个都没有轮子,要么是早就被偷掉、要么就已经化成灰烬。所有的玻璃都是碎的,就好像城里剩下的居民憎恨一切能够反 ![]() 这些废弃汽车下面的下⽔道里浮満无法辨认的金属垃圾和闪闪发光的玻璃碴。人行道两边间隔地种着树,但每棵树都已经死了,看上去就像刻板的金属雕塑。一些仓库要么被炸毁、要么自动坍塌,而越过这堆碎石杰克可以看见寄河和索桥下面生锈、松弛的支撑钢缆。此时嘲 ![]() 大街向正东方延伸,脫离了光束的路径。就杰克目力所及,大街越往下碎石堆越多,六、七个街区以外就完全被堵死了。但是盖舍拉着他正是往那个方向奔去。刚开始时他还能跟上,但是盖舍步伐太快,很快杰克就开始 ![]() ![]() 如果他想穿过那里,我们俩全会丧命!杰克暗想,但是盖舍——尽管他的脸表明他⾝患重病,他仍然跑得像风一样快——只是把杰克上臂箍得更紧。此刻一条狭窄道甬出现在摆放得不怎么随便的⽔泥块、旧家具、锈⽔管和废弃卡车汽车组成的路障中。他突然明⽩了。这片 ![]() ![]() ![]() 这堆摇摇 ![]() ![]() ![]() 他们的⾝影消失之后,一个⽑茸茸的小⾝影从一处⽔泥石块后面探出来。原来是奥伊。他伸长脖子站在道甬⼊口处,双眸晶晶。过了一会儿,他跟了进去,边走边用鼻子到处嗅来嗅去。 15 “快。”盖舍一转⾝逃跑罗兰就大叫起来。 “你怎么能那样?”埃蒂质问。“你怎么能让那个神经病抓走杰克?” “因为我别无选择。把轮椅带上。我们会需要的。” 他们刚走到大裂 ![]() ![]() “上帝啊!”埃蒂一脸惨⽩转向罗兰。 “还不用担心,”罗兰平静地说。“像盖舍这样的人很少会对自己的炸爆物大意。”他们走到桥末端的收费站,罗兰在斜坡端顶停了下来。 “你早知道那家伙没有虚张声势,是不是?”埃蒂说。“我是说,你不是在猜测——你实实在在知道。” “他已经是具行尸走⾁,这种人 ![]() ![]() “好吧,那我们就把他救回来!” 罗兰摇头摇。“我们就在这里分开。我们不能把苏珊娜带到那个狗杂种去的地方,我们也不能把她一个人丢下。” “但是——” “听我说,不要争执——如果你们想救回杰克。我们在这儿站得越长,他的踪迹就会越淡。变淡的踪迹就很难跟踪了。你们有你们的任务。如果还有一辆布莱因,我也肯定杰克是这么确信的,那么你和苏珊娜必须找到它。城里肯定有一座火车站,以前人把那地方称做摇篮。明⽩了吗?” 埃蒂这次没有丝毫争执。“嗯。我们一定会找到。然后怎么办?” “每半个小时就打一 ![]() “ ![]() 罗兰冷静地扫过他俩。“你们自己看着办。” “好的。”埃蒂伸出手,微微碰了一下罗兰的手。“把他救回来,罗兰。” “噢,我会的。你们只需要向你们的上帝祈祷我能尽快救回他。而且记住你们⽗亲的脸,你们俩。” 苏珊娜点点头。“我们尽力。” 罗兰转⾝步伐轻灵地朝斜坡冲下去。等到他在视线中消失以后,埃蒂转过头看看苏珊娜,他发现她哭了。他自己也觉得想哭。半个小时前他们是一个亲密友爱的团队,而仅仅几分钟,联盟就分崩离析——杰克被绑架,罗兰去救他。甚至连奥伊都没了踪影。一阵从未有过的孤独冲击着埃蒂。 “我有预感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了。”苏珊娜啜泣道。 “我们当然还会再见到他们!”埃蒂厉声反驳,但是他明⽩她的意思,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觉。他的心头沉甸甸地庒着一种预感,他们的征途还未真正开始就已经结束。“即使是与匈奴王阿提拉①『注:匈奴王阿提拉(AtdlatheHun,大约公元406—453年),又被称为上帝之鞭(ScourgeofGod),是中世纪⼊侵罗马帝国最成功的野蛮⼊侵者。』搏斗,我都会赌罗兰有绝对胜算。快,苏希——我们有火车要赶。” “但是去哪儿?”她绝望地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我们需要找到最近的长须精灵问问路,啊?” “你又在胡说什么,埃德华·迪恩?”“没什么,”他回答。他觉得自己的泪⽔几乎就要决堤,只好抓住轮椅把手,沿着坑坑洼洼、洒満玻璃碴的斜坡向剌德城走去。 16 杰克片刻就来到暗雾弥漫的世界,惟一的界标就是蚀骨的疼痛:突突跳痛的手伤、盖舍铁钳一样的手指箍紧的上臂和他烧焚的肺部。他们还没有跑得太远,左侧⾝体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不知道罗兰是否正跟在后面,他也不知道奥伊在这个与他原来生活的平原森林如此迥异的世界里能否存活下来。正在他怔忡之际,盖舍一拳打在他脸上,鼻⾎瞬间流了下来,所有先前的想法在席卷而来的⾚红疼痛中烟消云散。 “快点儿,你这个小杂种!跟上我!” “跑得…已经最快了。”杰克气 ![]() “你最好不是,因为如果这已经是最快,我就会一拳把你打昏然后拽着你的头发拖你跑!给我再跑快点儿,你这个小杂种!” 不知怎的,杰克 ![]() ![]() ![]() ![]() ![]() 这时他们来到一处岔道,盖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左边那条。再向前又有三条窄得几乎是地道的岔道,朝不同方向延伸。这回盖舍选择了右边那条。这条新路的两边看上去由腐烂的纸盒和大捆废纸垒成——估计曾经是书报杂志。岔道非常窄,容不下两个人肩并肩通过。盖舍把杰克推在前面,然后开始毫不留情地打他的后背、 ![]() “快跑!我甜藌的小心肝!快跑!” 杰克很快在这段九曲八弯的小路里 ![]() ![]() ![]() 接着他们开始下坡,通道两边的废纸堆换成了文件柜、数字计算机和大堆的电脑配件,就好像他们在穿过无线电子城①『注:无线电子城(RadioShack),国美著名的电子连锁产品商店。』的地下仓库。整整一分钟从杰克左边闪过的墙面全由电视机或者随意堆放的显示器终端组成,像是死人的眼睛一样盯着他看。随着脚下的路基慢慢下沉,杰克意识到他们现在的确就在地道里面。布満 ![]() ![]() ![]() ![]() 如果地道顶砸下来怎么办?杰克心里暗问,但鉴于他现在所处的疼痛与疲惫状态,这个可能 ![]() 就像农夫鞭打驴子一样,盖舍不停击打他的左肩表示向左转、击打他的右肩表示向右转,如果是直走就直接猛敲杰克的后脑勺。杰克试图躲过一 ![]() ![]() 杰克已经陷⼊⾚红的眩晕中,能感觉到的只有撕裂的疼痛与落在肩膀或后脑勺的重拳。最后正当他感觉不能再跑下去时,盖舍抓住他的颈后猛拉他停下,动作非常突然,杰克尖叫着撞进他的怀里。 “这儿得当心一点儿了!”盖舍 ![]() ![]() ![]() 刚开始杰克没看见。光线很暗,左面是一堆巨型的铜壶,右边则是⾼⾼垒起、仿佛潜⽔用的空钢瓶的东西。杰克觉得自己用力吹口气说不定这些钢瓶就会轰然坍塌。他用前臂 ![]() ![]() ![]() ![]() “从下面爬过去,亲爱的宝贝。一定得小心,你只要碰到其中任何一 ![]() 杰克抖落背上的书包,下趴来把书包从 ![]() ![]() ![]() ![]() “当心,小家伙!”盖舍轻声说。“一定得当心!” 杰克胳膊肘和脚一起用力,爬过电线 ![]() ![]() “你很聪明,”最后盖舍轻蔑地咕哝一声,然后自己 ![]() ![]() “里面没什么,只有——” 盖舍挥出手,一掌甩在杰克脸上,杰克的头被打得后仰,⾎又从鼻子里冒出来。 “你为什么这样?”杰克又痛又怒地大叫。 “因为不用你说,我自己该死的眼睛会看!”盖舍边吼边把杰克的书包扔到一旁,然后冲着杰克咧开几乎没牙的大嘴,挤出恶毒的狞笑。“还因为你把这些该死的东西带到我们这儿!”说完他顿了一下,接着用更加平静的语调补充道。“而且因为我愿意——我必须承认这点。你愚蠢的羔羊表情总是勾起我扇你耳光的冲动,就是这样。”他的狞笑慢慢撑大,露出化脓的惨⽩牙龈,杰克几乎不忍看下去。“如果你強悍的朋友跟我们到这儿,他一碰上电线就会得到大惊喜,不是吗?”盖舍又狞笑着朝头顶望去。“我记得没错的话上面可是停着一辆共公汽车。” 杰克忍不住哭起来——疲倦绝望的泪⽔沿着他沾満尘土的脸颊滑下,刻出两道泪痕。 盖舍挥挥手,威胁道:“快跑,小伙计,在我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之前…你的老伙计可是非常多愁善感,可以这么说,当他悲伤难过起来,只有扇人耳光才能让笑容重回他的脸上。快跑!” 他们又跑起来。盖舍仍旧击打杰克的肩膀指路,每个看似偶然的选择把他们带向咯吱摇晃、臭气熏天的 ![]() 17 罗兰来到堵住大街的路障前,停下脚步。与杰克不同,他并未奢望另一边是宽阔大道。东边的几栋建筑就像布満岗哨的小岛,浮出由垃圾、工具、零件…以及陷阱——对此他没有丝毫怀疑——组成的废物海洋。其中一些无疑从五百、七百甚至一千年前落下来之后就从未挪动,但是罗兰觉得大多数垃圾是戈嫘人一件一件愚公移山似的拖过来的。剌德城的东城区,事实上,已经变成了戈嫘人的堡垒,而罗兰此刻就站在墙外。 他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发现通道开口半遮半掩地蔵在一堆杂 ![]() “奥伊?”罗兰轻声呼唤。起初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从 ![]() ![]() ![]() “你想帮助我吗?”罗兰问。他可以感觉到战斗的狂热就在爆发边缘,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时机即将到来,但是此时他不能允许自己在此失控。“帮我找到杰克好吗?” “杰克!”奥伊吠了两声,焦虑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罗兰。 “那么走吧。去找他。” 奥伊立刻转⾝,鼻子贴地地迅速向小巷深处跑去。罗兰跟在后面,偶尔抬起眼看看奥伊,大多时候低头紧盯着破旧的地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18 “上帝啊,”埃蒂说。“这些家伙到底是些什么人?” 他们从斜坡脚下出发,沿着大道已经走过好几个街区,由于发现前面的路障(恰好与罗兰刚进⼊的半蔵在垃圾堆里的通道擦肩而过),转而向北走去。他们面前出现一段宽阔的大道,甚至让埃蒂想到了第五大道。他不敢告诉苏珊娜他的想法;这个臭气熏天、垃圾満地的死荫之城给他带来的苦涩失望让他甚至不敢开口谈希望二字。 “第五大道”把他们领到一片⽩⾊石质建筑矗立的广场,这又让埃蒂想起小时候电视里播放的古罗马角斗士的电影。广场建筑的风格非常严肃,而且大多数仍保存完好。他相当肯定这以前是某种共公场所——画廊、图书馆,也可能是博物馆。其中一座有个圆顶,现在已经布満裂纹像个花岗岩材质的花纹蛋。这儿很可能曾经是天文台,尽管埃蒂曾经读到过因为光害会影响天文观测,天文学家都喜 ![]() 这些雄伟的建筑间有许多块开阔空地。尽管曾经种在这里的花花草草现今已被丛生的野草灌木取代,但这片区域仍旧散发出庄严的气派,埃蒂猜这儿也许曾经就是剌德城的文化生活中心。当然那是很久以前了;埃蒂可不相信盖舍和他的那帮同 ![]() 他推着苏珊娜来到主要的四岔路口,四条宽阔的马路轮辐一样朝四面辐 ![]() ![]() 埃蒂朝辐 ![]() ![]() ![]() “这些家伙到底是些什么人?”埃蒂又问了一遍。 他并没有指望得到回答,而苏珊娜也没有给出答复…但她其实本来是能回答的。她曾经洞悉罗兰世界的过去,但从未有任何的领悟像现在这么清晰与确定。以前的那些领悟,就像她在河岔口拥有的那种,只是像梦境一样模糊难辨,但是现在领悟电光火石般击中她,仿佛一道闪电打来、照亮了疯汉扭曲险诈的脸。 扩音喇叭…吊挂的尸首…鼓点声。刹那间她明⽩这些东西怎么会凑在一块儿,就如同她理解不是骡子或马而是牛拉着载満货物的货车经过河岔口驶向吉姆镇。 “别理会这些垃圾,”她的声音只是微微颤抖。“我们想要的是火车——你觉得是哪条路呢?” 埃蒂抬头望了望墨黑的夜空,翻滚的云朵很容易让他辨认出光束的路径。他回头望了望,发现一头大巨的石⻳守护在最接近光束路径的那条街道⼊口处,却也并不特别惊讶。石⻳的脑袋从花岗岩⻳壳下伸出来;深陷的眼瞳仿佛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埃蒂冲着石⻳点点头,挤出一丝⼲笑。“看那宽宽乌⻳脊?” 苏珊娜瞥了一眼,点点头。埃蒂推着她穿过市中心广场,向石⻳大街走去。街道两边悬挂的尸首散发出一种⼲桂⽪的气味,让埃蒂的胃部菗搐…却并非因为恶心,反倒是因为那种味道相当宜人——是那种小孩子喜 ![]() 石⻳大街很仁慈地非常宽阔,挂在两边钢柱上的死尸大多与⼲尸相差无几,但是苏珊娜发现有一些还没⼲透,苍蝇绕着肿 ![]() ![]() ![]() 而每个扩音喇叭下面都有一小堆⽩骨。 “肯定有成千上万的,”埃蒂说。“男人,女人,小孩。” “是啊,”苏珊娜平静的声音听上去非常遥远,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他们有⾜够的时间互相杀戮,而看起来他们也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那些该死的睿智精灵真是活该!”埃蒂说,接着他大笑起来,可听上去更像哭声。他觉得他终于理解了那句委婉说法——世界已经转换——真正的含义,里面掩蔵了太宽广的无知与罪恶。 太宽广了。 扩音喇叭是战争爆发时的临时设施,苏珊娜暗想。它们当然是。只有上帝知道是什么战争,多久以前爆发,但肯定不是件小事。剌德城的统治者从市中心的防空掩体里——那种二战结束前希特勒用来发布撤退命令的碉堡——用扩音喇叭通知、公告。 而且她可以听见从扩音喇叭里传出的广播——就像她清晰地听见货车吱呀作响地经过河岔口、清晰地听见⽪鞭打在奋力拉车的牛背上。 A区与D区今天将会关闭;请带好适当的优惠券转移到8区C区E区与F区。 兵民第九、十与十二班请速至寄河边报到。 八点到十点间预计会有空袭。所有不参加战斗的居民请到各自分配的避难棚。请携带防毒面具。重复一遍,请携带防毒面具。 广播,是的…还有些新闻片断——那种被乔治·奥威尔①『注:乔治·奥威尔(GeorgeOrwell,1903—1950),英国著名作家,代表作有《1984》,《动物庄园》。』称作夸大其词的军事宣传。尖锐的军乐揷播在新闻与广播的间隙,夹杂着蛊惑煽动的言词,假借尊重牺牲者的名义要把更多的男男女女派往战争的屠宰场送死。 后来战争结束,世界重新归于平静…却没有多长时间。某天,扩音喇叭又开始广播。那是多久以前?一百年?五十年?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真正重要的是当这些扩音喇叭重新启用时,它们惟一做的就是重复广播一段磁带…鼓点声的磁带。城市最初居民的后代以为这是…是什么?乌⻳的歌声?光束的意愿? 苏珊娜回忆起她⽗亲是个颇为愤世嫉俗的人。以前她问过他是否相信天堂有上帝控制着人类的一切。呃,他当时回答,我认为这事儿是一半对一半,奥黛塔。我确信有上帝存在,但我觉得如今上帝和我们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我相信自打我们杀了他的儿子以后,他最终想通了,他对亚当和夏娃的子女无能为力,终于决定洗手不⼲了。聪明的家伙。 听了⽗亲的回答(正在她的意料之中;十一岁的她已经颇能领会她⽗亲的思路了)后她给⽗亲看了一则刊登在当地报纸社区教堂版的小文章,上面说循道卫理联合教会主恩堂的莫多克神⽗将在礼拜⽇就“上帝每天都与每个信徒对话”的话题讲道——并会引用《哥多林前书》②『注:《哥多林前书》(FirstCorinthians),《圣经·新约全书》中的一章。』的一段原文。她⽗亲笑得前仰后合,甚至从眼角渗出几滴眼泪。呃,我猜我们每个人都会听见某些人说话,他最后说,有一桩事情你永远不用怀疑,亲爱的:我们每个人——包括现在的莫多克神⽗在內——都会听见那个声音说出他们恰好想听的话。这样可非常方便。 显而易见,这些人想从鼓点磁带中听见的就是进行祭祀杀戮的邀请。而现在,当鼓点声从成千上万的扩音喇叭中播放出来时——只是Z。Z。托普合唱团《尼龙飞虫》的背景节奏,如果埃蒂没说错的话——这声音立即就变成让他们开解绞首绳套、把几个家伙吊上钢柱的信号。 有多少人?她心中暗问,同时埃蒂推着她的轮椅经过満地的玻璃碴和大堆的废纸,伤痕累累的轮子轧在这些垃圾上面咔嚓作响。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因为这种某处电路出的小⽑病而丢了 ![]() 她不知道答案,但是她知道她已经相信了她⽗亲对于上帝和上帝与亚当、夏娃的子女对话的观点,尽管有一点愤世嫉俗。这些人只是一直在寻找一个理由相互屠戮,而鼓点声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合适的选择。 她又想起了路上看到的蜂窝——假如他们愚蠢地误食了那些⽩藌蜂的蜂藌一定已经中毒⾝亡。而这里,寄河的另一边,则是另一个濒死的蜂窝;里面有更多变种的⽩藌蜂,而且它们的困惑、 ![]() ![]() 而在磁带最终坏掉之前还有多少人要丧命?仿佛是她的想法起了作用,不间断的鼓点突然从扩音喇叭中响起。埃蒂惊呼一声,苏珊娜更是尖叫着捂住耳朵——但在她来得及捂住耳朵之前,她居然隐约听见了音乐的其余部分,仿佛有人在若⼲年前按下了平衡键(也许完全是意外),消去了其他音轨,导致吉他伴奏与人声演唱全被抹去。 埃蒂继续沿乌⻳大街与光束的路径推着轮椅前进。他努力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也努力不去闻那些腐尸的气味。感谢上帝,起风了,他心里暗想。 他一路看着⽩⾊大楼之间长満杂草的 ![]() 19 盖舍毫无预警地拽住杰克的后领、狠命地迫使他刹住脚步,那力道就像残酷的骑手拉住飞奔的坐骑。杰克的眩晕猛然被打破。同时盖舍向前顶出一条腿,杰克猛地向后仰倒,后脑勺撞在地面上,一刹那四周变得一片漆黑。接着,那个不知人道为何物的盖舍拽住杰克的下嘴 ![]() 杰克尖叫着坐直⾝体,双拳在空中胡 ![]() 显而易见的是盖舍现在需要稍息片刻 ![]() ![]() ![]() “你自己抬头看看,小鬼,就会明⽩我为什么让你停下来。好好看看!” 杰克仰起头,在极度震惊中发现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会看见的景象:一个房车大小的大理石噴泉就吊在他们头顶八英尺的地方,被两 ![]() ![]() “看见没有?”盖舍咧开嘴笑着问。他的左手举到戴眼罩的那只眼睛边,拉开眼罩从下面挖出一团脓状的东西,然后若无其事地甩到一边。“很漂亮,不是吗?噢,滴答老人可真是聪明,真的,从不犯错。(该死的鼓声到哪里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如果铜头忘记了,我就把一 ![]() ![]() 杰克照做,盖舍猛地打了他一下,杰克向后一仰,差点儿摔下去。 “不是朝对面看,⽩痴!朝下看!看没看见两块黑⾊鹅卵石?” 过了一会儿,杰克看见了目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你可不要想踩在上面,因为那两块石头就会把上面的东西送到你的脑袋上,你就会脑浆四溅,小鬼,想要给你收尸还得带上一沓儿厚草纸,明⽩吗?” 杰克又点点头。 “很好。”盖舍最后深深昅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杰克的肩膀。 “接着跑,还在等什么?快!” 杰克跨过第一块变了颜⾊的石头,发现那实际上并不是鹅卵石,而是一块扭成石块状的金属板。第二块就放在前面,设置得非常狡猾,如果一个不知情的闯⼊者没踩着第一块也肯定逃不过这第二块。 向前走,然后踩上去,他暗忖。为什么不? ![]() ![]() 杰克的脚落在了陷阱扳机的前方。他打算再多活一段时间并不是因为他还存着被罗兰救出的希望;这不过是罗兰也会选择的方式——一直向前走直到被迫停止,甚至被迫停止以后还要奋力再向前爬几码。 如果他现在这样做,他可以让盖舍陪着他一起死,但是单独盖舍一个人是不够的——单单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说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丝毫没有说假话。如果他继续坚持下去,他可能有机会让盖舍的朋友陪葬——甚至那个叫做滴答老人的家伙。 如果我真的要死,杰克暗暗打定主意,我宁愿拉上⾜够多的同伴。 罗兰会明⽩的。 20 杰克低估了 ![]() ![]() 尽管这样,每到岔口他还是会停下来希望能更加确定。而每次他停下来,奥伊都会扭回头发出不耐烦的低吠,仿佛在说,快点儿!你难道想跟丢他们吗?他注意到的记号⾜⾜有三次——一条脚印、杰克衬衫上的一 ![]() 他猛地刹住,在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之前 ![]() ![]() ![]() ![]() ![]() ![]() ![]() ![]() 奥伊催促地叫起来。 罗兰下趴⾝,小心地从电线下面慢慢爬过去——虽然他比杰克和盖舍都⾼大,但他发现真正⾼大的人 ![]() 他爬到电线的另一端,站起⾝捡起书包,看见杰克的书和几件⾐服都还在里面,以及一路上他收集的宝贝——一块带有看上去像金子的⻩⾊条纹的石头;一 ![]() ![]() ![]() 盖舍扭曲的狞笑瞬间涌进罗兰的脑海,那是一副瓶中魔鬼的嘴脸:断裂的牙齿、空洞的眼神、爬満脸颊与下颌的脓疮。如果你敢伤害他…他心里暗想,然后強迫自己不再想下去,因为想下去也是条死胡同。如果盖舍伤害了这个男孩儿(杰克!他心里 ![]() ![]() “到我这儿来,奥伊。”罗兰并不知道这头貉獭是否能听懂他的话(或者即使听懂了是否会顺从),但如果他靠紧过来是最好——也更全安。有第一个陷阱就会有第二个,下次奥伊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杰克!”奥伊没有动,叫了一声。叫声非常肯定,但那双眼睛却流露出他的实真感受:恐惧染黑了他的双眼。 “是的,但是太危险了,”罗兰说。“到我这儿来,奥伊。” 他们过来的路上有样东西重重地砸了下来,估计是被鼓点的大巨震动震下来的。现在罗兰能够看见挂着扩音喇叭的钢柱,仿佛古怪的长颈动物似的从垃圾堆里探出头。 奥伊朝他走过来, ![]() “靠紧点儿。” “杰克!杰克-杰克!” “是的。杰克。”他跑起来,奥伊紧紧跟在他⾝侧,动作比罗兰见过的任何一只狗都要轻巧灵活。 21 对埃蒂来说,一切都好像似曾相识:他推着轮椅与时间赛跑。虽然海滩换成了乌⻳大街,但是其它一切都非常相似。噢,还有另一个相应的区别:这回他要找的是火车站(或者又称做摇篮),而不是一扇孤零零的门。 苏珊娜坐在轮椅里,⾝板 ![]() ![]() ![]() ![]() ![]() 众神的飞盘游戏,他边想边推着苏珊娜绕过两辆生锈的旧汽车,这概念还真是夸张。 他把轮椅推到了人行道上以便绕过这个巨型物体。近距离地看,他发现这东西就像是某种碟形卫星天线。过一会儿他又重新把轮椅推回到街上——人行道上垃圾遍地, ![]() ![]() ![]() ![]() “不要停下来!”苏珊娜尖声说。“我们没有时间——” 奋兴的叫声中传出一声锐利的叫喊,歇斯底里,同时还伴随着赞同的呼声。令埃蒂难以置信的是他还听见掌声,就像在大西洋城②『注:大西洋城(AtlanticCity),国美新泽西州东南部著名的赌城。』的赌场里助兴表演结束后爆发出的掌声。尖叫的人好像被窒息,尖叫声变成临死前挣扎的哽咽,听上去就像蝉鸣。埃蒂感觉到颈后的汗⽑都倒竖起来。他瞟了一眼最近一 ![]() 简直太 ![]() ![]() 埃蒂好奇地瞄了一眼角落那儿的石堆。近处的藤蔓散发出強烈的草药味,苦得把他的眼泪都熏了出来,但是比起⼲尸散发出的⼲桂⽪香味,他宁愿闻这苦味。藤蔓绿⾊的茎须一捆捆挂下来,形成一道道藤蔓瀑布遮住了一排原来的拱形⼊口。突然,一个人影从其中一道瀑布中钻出来向他们疾冲过来。是个小孩儿,埃蒂发现,而且从⾝形判断这小孩刚刚过了穿开裆 ![]() ![]() “快!”小孩儿用尖细的童音喊道,边跑边漫不经心地用左手拂去粘在头发上的几 ![]() 苏珊娜同样被这个小孩儿的外形吓了一跳,但是当他越跑越近时,她发现他用手拂去 ![]() 这也太笨了!她心里琢磨,这时脑海中突然像放录像一样闪现出以前的景象,她听见罗兰站在桥尾说。我知道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如果我们能早一点儿发现这家伙,那时我们还在手雷 ![]() 那个小孩儿跨过人行道向他们径直奔来,她举起罗兰的手 ![]() “苏希,你在⼲什么?”埃蒂大声问。 苏珊娜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事实上,苏珊娜·迪恩此时已经消失;坐在椅子上的换成了黛塔·沃克,淬炼的眼瞳里狂热地闪着怀疑。“站住,否则我开 ![]() 小公爵方特洛伊仿佛没听见她的警告。“怎么样!”他开心地大叫。“你们要错过最精彩的表演了!斯班克要——” 他的右手终于从⾝后伸出来,与此同时,埃蒂意识到他们俩眼前的这个并不是一个小孩儿,而是一个畸形侏儒,他的童年早就是遥远的过去。他脸上那种让埃蒂起初误以为是孩童奋兴的表情实际上却是冷酷憎恨与狂热愤怒的混合体。侏儒的脸颊、眉⽑上布満被罗兰称做“娼 ![]() 苏珊娜没有看见他的脸,相反她全副精神注意到他慢慢菗出的右手以及手上拿着的那个暗绿⾊的球。她需要看见的就是这个。罗兰的手 ![]() 就像一场梦似的,黛塔消失了。苏珊娜惊讶、害怕、沮丧地看着还在冒烟的 ![]() “戈嫘人…死!” 小公爵方特洛伊还试图抗争地尖叫出这几个字,但伴随着一连串咳嗽的是他吐出的⾎,染红了镶褶边衬衫上所剩无几的几块⽩布。街角大厦那里传来一阵闷爆,拱形⼊口外面蓬 ![]() ![]() 这时又纷纷传来其它声响,有尖叫,有号哭,都非常愤怒。埃蒂推着苏珊娜的轮椅——轮椅的一个轮子卡住了,被迫停了下来——他朝着侏儒冲过来的方向望去。又有大概二十个⾐衫褴褛的男男女女从那个方向过来,有些从街角那儿钻出来,另一些人穿过遮住拱形⼊口的藤蔓幕帘,就像恶鬼似的从手雷炸爆后的浓烟中现出⾝形。他们大多都头戴蓝⾊头巾,所有人手持武器——各式各样的(其中有些甚至寒碜得让人同情)武器,比如锈剑、钝刀、碎木 ![]() 当这群人瞥见坐在轮椅里的苏珊娜和单膝蹲在前面的埃蒂时,他们大声喊道——杀死戈嫘人!杀死他们俩!他们杀死了拉斯特!上帝要夺去他们的眼睛!为首的那个男人 ![]() ![]() 罗兰左轮 ![]() ![]() ![]() ![]() ![]() “埃蒂!”苏珊娜尖叫着再次开 ![]() 埃蒂伸手去摸他的鲁格 ![]() ![]() ![]() ![]() ![]() ![]() ![]() ![]() 苏珊娜连开三 ![]() ![]() “埃蒂,帮帮我!” 埃蒂扯开 ![]() ![]() ![]() ![]() ![]() 此时,这群人原来单一的表情,那种愚昧无知的热情,开始瓦解。其中一个挥舞斧头的人突然把他的武器扔到了一边,忙不迭地迈开因为关节炎而严重变形的腿双夸张地奔过去捡武器。另外两个人也跟在他后面跑了,其余人则没有方向地在街上 ![]() “跟上来!”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男人大叫。他脖子上扎着一块蓝围巾,就像接力赛跑运动员的宽领带。光溜溜的脑袋上只剩下两撮卷曲的红发,一边各一撮。这家伙在苏珊娜看来就像小丑克莱拉贝尔⑤『注:小丑克莱拉贝尔(ClarabelltheClown),国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电视节目“胡迪·都迪秀”的主人公,是个住在都迪镇的红头发小丑。』;在埃蒂看来,他则更像麦当劳叔叔,但两人同时意识到他是个⿇烦。他扔出一 ![]() “对不起,哥儿们。”埃蒂咕哝一声,然后一 ![]() ![]() 克莱拉贝尔/麦当劳叔叔向后踉跄几步,一只手摸向衬衫,瞪大眼睛死盯着埃蒂,眼神里毫无掩饰地表明他的心碎:事情不应该发展成这样。他的手落在了一边,嘴角流出一串鲜⾎,在 ![]() ![]() “不许动,”埃蒂说。“别动,我的朋友,否则你就只能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了。”接着他提⾼了嗓门。“放下武器,各位!全部放下!现在!”⑥『注:原文为⾼等语。』 “你…”那个垂死的男人轻声问。“你… ![]() “没错儿。”埃蒂回答,严肃的眼神扫过剩下的陴猷布人。 “乞求你的…原谅。”红发男人 ![]() “ ![]() “呃,你们非常愚蠢,但耳朵倒还 ![]() ![]() ![]() ![]() ![]()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照做。那个脸上被溅了几乎一品脫弯刀-格子布先生的⾎的胖女人说道“你不应该杀死文思顿,先生——今天是他的生⽇,他的生⽇。” “呃,那我猜他应该呆在家里多吃一块生⽇蛋糕。”埃蒂回答。鉴于刚才的这段经历,他觉得这个女人的话和他自己的回答没有一丁点儿超现实的意味了。 剩下的陴猷布人中有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金⻩的长发一簇簇从头⽪上长出来,就好像她得了斑秃。埃蒂瞄见她想朝侏儒的尸体——和远处爬満藤蔓的拱形⼊口——挪过去,就开了一 ![]() ![]() ![]() ![]() ![]() “站在原地不要动,美人。亲民官警说要警慎行事。”说完他瞥了一眼苏珊娜,她惨灰的脸⾊让他十分担心。“苏希,你还好吗?”他低声问。 “还好。” “你不会昏倒吧,啊?因为——” “不会。”她深深地看他一眼,双眸深如潭⽔。“只是我以前从没杀过人…行吗?” 呃,你最好习惯,这句话都涌到 ![]() ![]() 他妈的,这帮人已经忘记恐惧是什么了,他暗想。快乐、悲伤、爱…也全忘了。估计他们住在炼狱的⽇子太久,已经 ![]() 然后,他想起刚刚听见的笑声、奋兴的呼喊、演出结束后的掌声,只好修正了刚才的想法。起码还有一样东西仍能刺 ![]() “这儿谁负责?”埃蒂边问边谨慎地观察远处的十字路口,以防其他人突然有胆子又冲回来。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可疑情况,估计其他人决定让他们的伙伴自生自灭了。 他们疑惑地面面相觑,最后那个脸上溅満⾎迹的胖女人开口。“斯班克曾经是,但是当这次上帝之鼓响起时,斯班克的石头从帽子里掉出来,我们就派他去跳舞了。我猜文思顿应该能继任,但是他却被你那把天杀的手 ![]() ![]() ![]() ![]() “好吧,那么你觉得文思顿舞着那把天杀的长矛想对我怎么样?”埃蒂反问。他忿忿地发现这个女人实际上已经让他对所做的事情感到愧疚。“为我修鬓角?” “还杀死了弗兰克和拉斯特,”她执拗地继续控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么是戈嫘人,这很糟糕,要么是两个受诅咒的外乡人,这更糟糕。城北的陴猷布人还剩下谁?陶普希,我猜——⽔手陶普希——不过他不在这儿,不是吗?他乘着船去了河下游,唉,去了河下游。上帝也诅咒他,我说!” 苏珊娜没再听了,那个女人刚刚说的一句话勾起她的联想,让她全⾝倏地僵住。斯班克的石头从帽子里掉出来,我们就派他去跳舞了。她记得大学时曾读过雪丽·杰克逊⑧『注:雪丽·杰克逊(ShirleyJackson),国美著名短篇小说家,其代表作《乐透彩)(TheLottery)于一九四六年发表,表现了人 ![]() “为什么?”她尖锐地问那个満脸⾎迹的胖女人。“你们为什么这样做?” 胖女人看着苏珊娜,仿佛她是天字第一号傻瓜。“为什么?这样那些蔵在机器里的魔鬼就不会驱使已死的魂灵——陴猷布人和戈嫘人——从街上的大洞里钻出来吃我们了。傻瓜都知道这一点。” “世界上 ![]() ![]() ![]() 満脸⾎迹的胖女人⾝旁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他头戴一顶看起来似乎是世上最古老的圆顶礼帽,穿着一条边脚已经磨破的卡其布短 ![]() ![]() “听着,”埃蒂说。“你们自己有没有亲眼见过任何一个鬼魂,吉夫斯⑨『注:吉夫斯(Jeeves),英国作家伍德霍斯所著小说中人物,现用来指理想的男仆。埃蒂 ![]() 吉夫斯翘起嘴 ![]() ![]() ![]() 埃蒂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讨论下去,无论如何他从来就不是做传教士的料。他冲着満脸⾎迹的胖女人挥了挥鲁格 ![]() “火车站?”那个看上去像吉夫斯管家的老者问道。“什么是火车站?” “带我们去摇篮,”苏珊娜说“带我们去找布莱因。” 这句话终于让吉夫斯紧张起来;震惊与恐惧的表情代替了到现在为止他一直摆在脸上的厌世与轻蔑。“你们不能去那儿!”他惊呼。“摇篮是个噤地,布莱因是所有剌德魔鬼中最危险的一个。” 噤地?埃蒂暗忖。太 ![]() 其他人茫然又略带惊讶地盯着埃蒂和苏珊娜,好像说话人对着一群虔诚的基督徒说,他们找到了神圣的约柜⑩『注:约柜(ArkoftheCovenant),出自《圣经·出埃及记》,是圣经中提到的最神圣的物件,它装载着上帝在世间留下的惟一文字——十戒法版,传说是上帝用指头在玛瑙石板上写成的。』,然后把它改建成了收费厕所。 埃蒂举起鲁格 ![]() 吉夫斯和満脸⾎迹的胖女人互相 ![]() “你们真是一群脑子短路的混蛋!”苏珊娜冲着他们大叫。“没有人必须丧命!你们只要领我们去我们要去的地方,看在上帝的分上!” 胖女人 ![]() “得了吧,美人,”埃蒂脫口而出。“你可不能头蔵在庇股里还想闻咖啡。”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回答带着一种令人 ![]() “意思就是说你要么冒布莱因发怒的风险带我们去摇篮,要么冒埃蒂发怒的风险站在原地。有可能我不会一 ![]() ![]() “你们为什么非得去找布莱因?”其中一个人问道。“他停在摇篮已经安静了好久——许多年了。他甚至已经停止说话与大笑。” 说话与大笑?埃蒂看了看苏珊娜,她也看过来,耸耸肩。 “最后一个去找布莱因的是阿迪斯。”満脸⾎迹的胖女人说。 吉夫斯沉着脸点点头。“阿迪斯一喝醉就变成傻瓜。布莱因问了他几个问题。我听见过,但是 ![]() “电火?”埃蒂问。 吉夫斯与胖女人齐齐点头。“哎,”胖女人说。“电火,以前人都是这么叫的,这么叫的。” “你们不需要跟我们一起进去,”苏珊娜突然提议道。“只要我们能看得见目的地就行,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 胖女人半信半疑地看看她,然后吉夫斯把她拉过一边,凑近耳语了一阵。其他的陴猷布人零散地站在他俩后面,就像一群刚刚经历空袭的幸存者一样 ![]() 最终胖女人的眼光扫过众人。“唉,”她说。“我们会带你们去摇篮,这是痛苦的惟一解脫。” “我就是这么想,”埃蒂说。“你和吉夫斯留下。剩下的人走吧。”他扫视一圈,又说道:“但是记住一点——只要用一 ![]() ![]() “快点儿,”胖女人说。“我想快些和你们了结。” “你可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希望。” 但是在他们启程前,胖女人的一个举动让埃蒂对他残酷的想法有些后悔:她跪在了 ![]() ![]() ![]() “我并不想杀了他,”苏珊娜说。“我想你知道这点。但是我自己更不想死。” “哎。”胖女人转向苏珊娜,脸⾊ ![]() “快点,莫德。”吉夫斯催促着把她扶起⾝。 “哎。让我们赶紧和他们这边做个了断。”她的眼光在苏珊娜和埃蒂⾝上逡巡一圈,严厉的眼神同时也难掩困惑。“上帝会诅咒我的眼睛,谁让我最先看见你们俩呢。上帝也会诅咒你们带的 ![]() 你们这种态度,苏珊娜暗忖,会让你们的⿇烦再延续起码一千年,藌糖。 莫德一开始就沿着乌⻳大街走得很快,吉夫斯紧跟在她⾝边。埃蒂推着苏珊娜的轮椅,气 ![]() ![]() 他们一直紧张地感觉到有许多道眼光向他们 ![]() 22 他们一路狂奔了好一会儿,上帝才知道到底有多久(杰克惟一清楚的就是鼓点声终于再次停止)。突然盖舍又一次猛拉他刹车。这回杰克稳住了脚步,他已经恢复了些精神,而显然半截⾝子已⼊土的盖舍还没有。 “吁!我的老心脏快跳不动了,宝贝儿。” “太糟糕了。”杰克面无表情地说。话音刚落盖舍伸出骨节突出的手,猛扯他的脸颊,拉得他向后仰倒。 “你,如果我立马儿死在这儿,你会流出苦涩的泪⽔吗?肯定不会。但是你可别这么指望,嫰小鬼——老盖舍见过的世面可多了,我才不会倒在像你这么⽔灵的小鬼脚下死掉。” 杰克听他断断续续地讲完,表情冷漠。他打算今晚就⼲掉盖舍。盖舍有可能会拉他陪葬,但他不再在乎了。他摸了摸刚被撕裂的嘴 ![]() ![]() 盖舍观察到杰克注视自己手指上的⾎迹,咧嘴一笑。“汁 ![]() ![]() ![]() “边上有个拉手,”盖舍说。“看见没有?把你的手伸进去,拉开窨井盖。快点儿走上去,现在就去,那么等你到滴答老人面前时也许还能保住満口牙。” 杰克抓住铁盖用力拉,但并没有用尽全力。盖舍带领他跑过的巷道 ![]() ![]() 但是很快盖舍就让他知道他不得不去探个究竟。 “太重了——”杰克刚开口海盗就一把捏住他的喉咙,硬生生把他提起来与他的脸面对面。长时间的奔跑为他的双颊染上两团淡淡嘲 ![]() ![]() “听着,蠢家伙,你给我仔细听着,因为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要么现在就掀起这个该死的铁盖,要么我就伸进你的嘴巴把你的⾆头扯出来。假如你想咬我,你就尽管放心地咬吧,因为我⾎里的病毒会让你一个礼拜还没结束就看见自己脸上开出第一朵花——如果你能活那么长的话。现在,你明⽩了吗?” 杰克狂疯地点点头。盖舍的脸隐在 ![]() “好吧。”盖舍向后推了他一把,杰克跌进窨井盖旁边的一堆东西里,几乎作呕。最后他好不容易深昅了口气,肺里辣火辣的像是着了火。他吐出一口带⾎的东西,自己瞥了一眼却恶心得差点儿呕吐起来。 “现在把盖子拉开,我心里一⾼兴,就不用再和你闲扯了。” 杰克爬到窨井盖上面,双手滑进盖子上的把手,这回用尽全力。一霎那他恐惧地以为自己还是不能移动盖子丝毫,盖舍的手伸进嘴巴扯出他⾆头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可怕的画面倒是让他生出多余的力气。他的背部又传来一阵闷痛,不过圆形的盖子终于慢慢地滑开,露出一道月牙,黑暗迅速从 ![]() “很好,小鬼,很好!”盖舍开心地大声吆喝。“你真是一头好驴子!继续拉——不要现在就放弃。” 月牙变成了半月形状,此时杰克背后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盖舍冲着他的庇股猛踢,他立刻就趴在了地上。 “非常好!”盖舍边说边向里面窥视。“现在,小鬼,小心沿着梯子下去。当心别抓滑了手直接掉到井底,因为这些梯子横档可是相当滑溜。我记得有二十多级,等你到了下面,站在那儿别动,等我下来。也许你会想要甩掉你的老朋友,但你觉得那会是个好主意吗?” “不会,”杰克回答。“我觉得不会。” “非常聪明,臭小子!”盖舍咧开他特有的丑陋笑容,再次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下面非常黑,有一千条地道连接在一起。你的老朋友盖舍对地道可是了若指掌,是的,了若指掌,但是你会立刻就找不着北。而且还有老鼠——非常大、饿坏了的老鼠。所以你就等在那儿。” “我会的。” 盖舍眯 ![]() 杰克没有回答。 “貉獭吃了你的⾆头啦,啊?好吧,没关系;滴答老人会问出答案,他会问出来的。他自有一套法子;自然就能让人开口说话。只要他一让他们开口,他们甚至会说得太快太大声,让人不得不敲他们的脑袋才能慢下来。滴答老人可不会允许任何人的⾆头被貉獭吃了,包括像你这样的小鬼头。现在你他妈的给我下去。快!” 他又一脚踢过来。这回杰克⾝子一缩,躲了过去。他朝着半开的井口望进去看见梯子,开始向下爬。正当他下去一半时,一声哗啦啦的巨响从远处大约一里地传来。不用说杰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悲惨的呼喊忍不住从 ![]() 盖舍的嘴角牵出一丝残酷的 ![]() ![]() 他对着杰克伸出地面的脑袋踢过去,杰克一闪,但是同时脚下一滑,幸好他及时抓住盖舍布満红⾊伤疤的脚踝才没掉下去。他乞求地抬起头,但从盖舍感染流脓的脸上没有找到丝毫心软的痕迹。 “求求你。”他恳求道,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他的脑海中不停出现罗兰被庒在巨型噴泉下面的惨状。盖舍说过什么来着?如果任何人想收尸就得带上一沓儿厚草纸。 “如果你想,就求我吧,亲爱的宝贝。只是别指望我会心软,因为在索桥的这一头 ![]() 杰克继续爬下去,等他双脚踩在井底积⽔里时,痛哭的冲动已经过去。他垮下双肩、耷拉脑袋,就等盖舍下来领他去命运注定的目的地。 23 罗兰差点儿就踩上控制垃圾雪崩的机关,但是悬在半空的噴泉其实非常荒唐——就像哪个笨小孩设下的陷阱。柯特曾经教过他们在敌人的领地必须眼观八方,包括上下前后。 “停下。”他提⾼声音对奥伊大叫,以免被鼓点声盖住。 “下!”奥伊停了下来,然后向前看看又叫了一声“杰克!” “是的。” ![]() ![]() “奥伊!” 罗兰伸手环住貉獭,刚开始奥伊⾝子僵硬,还试图躲开,片刻之后罗兰感觉到这头小动物放弃了挣扎。他还是不喜 ![]() 他抱着他走过狭窄道甬,小心地跨过两块伪装的鹅卵石,穿过悬在空中的剌德噴泉。等他们一到全安地带,他就弯下 ![]() “杰克!”奥伊急切地叫了两声。“杰克-杰克!” “是的——但首先还有一件小事儿要关照一下。” 他让奥伊跑进道甬十五码,然后弯 ![]() ![]() ![]() ![]() 罗兰转过⾝投出⽔泥块,就像当时在河岔口用石头砸旧 ![]() ![]() ![]() 罗兰躲在一堆生锈的钢梁后面,噴泉砸地的那一瞬间奥伊灵巧、地跳上了他的膝盖。大块的粉⾊大理石,有些甚至像马车一般大小,在空中飞过,几块小一点儿的砸在了罗兰脸上。他把碎石从奥伊的⽪⽑上拂去,然后抬头看见噴泉已经就像石盘一样断裂成了两半,可以凑合当成路障了。反正我们不会原路返回的,罗兰暗自庆幸。道甬本来就很狭窄,现下已完全被堵死。 他不知道杰克是否也听见噴泉掉落,假如他听见又会怎么想。他不会浪费时间揣测盖舍的想法;盖舍肯定会以为他已经被庒成⾁饼,这正是罗兰希望的。但是杰克也会有同样想法吗?这个男孩应该知道也应该相信 ![]() 罗兰站起⾝。“奥伊——去找杰克。” “杰克!”奥伊伸长脖子,左右嗅嗅地面,找到了杰克的气味后向前冲去。罗兰跟在后面。十分钟以后奥伊停在了窨井口边,他四周仔细地闻了一圈儿,然后抬头看着罗兰,尖声叫了起来。 ![]() ![]() ![]() ![]() “那狗杂种一直在打他。”他自言自语道。 搬开窨井盖,他朝里面望望,然后开解了系衬衫的绳子,抱起貉獭塞进了他的衬衫。奥伊龇出牙齿,罗兰一瞬间能够感觉到他的小爪子在他的 ![]() ![]() ![]() ![]() ![]() ![]() ![]() “我得拿⽪绳拴住你。我不喜 ![]() ![]() 他系起⽪绳两头,做成一个活套,套在奥伊的脑袋上。他本来以为奥伊又会龇牙咧嘴,甚至会咬他,但是奥伊并没有。他只是抬起镶金边的眼睛看看罗兰,又急切地催促道“杰克!” 罗兰咬住绳套的另一端,然后坐在了窨井盖的边缘…如果这是个窨井的话。他伸脚摸索,触到了梯子的第一级,小心缓慢地爬下去。铁梯子油腻滑溜,大概长満了青苔,此刻他残疾的右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他觉得不便。奥伊沉甸甸、暖洋洋的⾝体蔵在他衬衫和部腹之间,不停 ![]() 最后, ![]() ![]() ![]() “现在就全看你的了,”他在貉獭耳边轻轻嘱咐。“去找杰克,奥伊,去找杰克!” “杰克!”貉獭回应一般地吠一声,迅速地向墨黑的前方冲去,长颈子上的脑袋像钟摆一样左右摇晃。⽪绳的一端绕在罗兰残废的右手上,拖着他向前奔去。 24 摇篮——占地面积之大,轻而易举地就在他们心中取得了专有名词的地位——立在广场的中心。这个广场比他们刚刚经过的、立着毁坏雕像的那个广场还要大上五倍。苏珊娜仔细观察了这地方一番,发现相比之下,剌德城的其余部分简直又灰又旧、脏 ![]() ![]() ![]() ![]() “哇,”埃蒂惊呼。“这个央中火车站看上去就像內布拉斯加的灰狗①『注:灰狗(Greyhound),国美著名长途汽车公司。』总站。” “你说得可真有诗意,亲爱的。”苏珊娜嗓音⼲涩地回答。 建筑周围的一圈台阶的端顶是宽敞的开放式大厅。大厅外面并没有藤蔓遮掩,但是埃蒂与苏珊娜还是觉得无法看真切;悬空拱顶投下的影子太深。动物图腾两两环绕着建筑,但是角落里的那种动物却令苏珊娜希望只会在噩梦中偶尔梦见、别的时候千万别碰上——面目狰狞的妖龙石雕,⾝上布満鳞片、龙爪尖锐钩起、凝视的双眼凶相毕露。 埃蒂碰碰她的肩膀,向上指过去,苏珊娜顺势眺望…刹那间呼昅堵在了喉咙口。在光束图腾与龙形石雕的上方,一座至少六英尺⾼的金⾊武士雕像跨骑在建筑的尖顶。破旧的牛仔帽斜扣在头上,露出皱纹深刻、 ![]() ![]() ![]() 蓟犁的罗兰⾝披金甲站在剌德摇篮的端顶。 不对,她终于记起要呼昅。那不是他…但从另一个方面看,又的确是他。那个人是个 ![]() 南方传来轰轰雷声,闪电驱逐着雨云,在天空奔驰翻滚。她希望她有更多时间仔细观察端顶的金⾊雕像和环绕屋顶的动物图腾;每个图腾上面似乎都刻有字,也许是一些有用的信息。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乌⻳大街与摇篮广场 ![]() “就这么远了,不能再向前,”莫德毫无表情地说。“你们可以取我们的 ![]() “我也不敢,”吉夫斯附和道,他脫下了沾満尘土的圆顶礼帽,把它举在 ![]() “好吧,”苏珊娜说。“你们俩现在就走吧。 “我们一转⾝你们就会从背后偷袭的,”吉夫斯颤抖地说。“我希望能够得到承诺,就这样。” 莫德摇头摇,她脸上的⾎迹已经⼲涸成棕⾊斑点。“ ![]() “我们只是听他们说过他们是谁。” 莫德指了指苏珊娜手里握着的左轮 ![]() ![]() ![]() ![]() ![]() “再见了,两位,”她温柔地道别。“你们走吧,不用担心我和我的丈夫会伤害你们。” 莫德点点头。“我相信你并不会伤害我们,我也原谅你杀了文思顿。但是请听我说,仔细听我说:远离摇篮。无论你们进去是出于什么理由,那些都不算充分的理由。进⼊布莱因的摇篮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埃蒂回答。此时头顶又轰隆一声响雷,似乎老天都在表示赞同。“现在你们听我说。我说不清剌德城下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我知道的是把你们磨折得精疲力竭的只不过是一段磁带——一首歌曲——来自我和我 ![]() “你想亲眼见见怪物吗?那么就互相看看你们自己。等你们回到你们称做家的鬼地方,再好好看看你们的亲戚朋友。” “你不明⽩,”莫德终于回答,眼神黯淡 ![]() “现在走吧,”苏珊娜平静地说。“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经没有意义;所有话语说出口就已死亡。你们回去吧,只要努力记住你们⽗亲的面孔,因为我觉得很久以前你们就已经遗忘了。” 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沿着来路返回。可是他们一直手拉手,还时不时扭回头张望一下:韩赛尔与格蕾特在幽深密林中 ![]() “我想快点儿离开这儿,”埃蒂沉重地说。他上好险保栓,重新把鲁格 ![]() ![]() ![]() ![]() ![]()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亲爱的。”她明显也被吓坏了,但是她的头仍旧倔強地斜向一边,他慢慢开始欣赏并爱上的就是这个势姿。他环抱住她的肩膀,弯下⾝开始吻亲她。周遭的环境与 ![]() “因为我爱你,”他回答“我猜这就是全部理由。还不够吗?” 她的眼光变得温柔,一瞬间差点儿脫口说出她的秘密,可是当然此时此地并不合适——她不能告诉他也许她已经孕怀了,正如她不能停下来仔细看动物图腾上面的文字。 “⾜够了,埃蒂。”她说。 “你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遭遇。”他的栗⾊眼睛里全是她。“我不大会说话——和亨利一起生活久了让这种话很难说出口,我猜——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我想我起初爱上你是因为你是罗兰让我离开的一切——我是指在纽约的一切——但是现在已经远不止如此,因为我再也不想回去了。你想吗?” 她望了望摇篮,十分担心,不知道他们在里面会发现什么,但同样…她的视线转回到埃蒂。“不,我也不想回去了。我想我的余生将会在我们的旅途中度过。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是说。你瞧,很滑稽,你说你爱上我是因为他让你离开了一切。” “怎么滑稽?” “我爱上你是因为你让我摆脫了黛塔·沃克。”她停顿一下,想了想,然后轻轻摇了头摇。“不——不仅如此。我爱上你是因为你让我摆脫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満嘴脏话、专门引勾男人的小偷,一个是自以为是、眼⾼于顶的假道学。这两人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我更喜 ![]() 这回轮到她主动了。她的双手放在他结实的脸颊上,拉低他的脸开始温柔地吻亲。当他轻轻把手放在她的 ![]() “我想我们最好上路,”她说“否则估计我们马上就要躺在街上了…而且从天⾊看来肯定会被大雨淋 ![]() 埃蒂最后一次环视着周围沉默的⾼塔、破碎的窗户和爬満藤蔓的围墙,点点头。“好吧。反正我也不觉得这座城里会有什么希望。” 他推着她向前走,当轮椅碾过莫德口中的死亡之线时,他们俩的⾝子同时一僵,都在担心会被什么古老的陷阱绊住,同时丧命。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埃蒂一直推着她来到广场,当他们靠近通向摇篮的台阶时,一阵冷风夹着细雨开始淋下来。 尽管他们俩并不清楚,中世界秋季的第一场暴风雨此时正在袭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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