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心武续红楼梦是刘心武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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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刘心武续红楼梦 作者:刘心武 | 书号:42142 时间:2017/9/26 字数:9180 |
上一章 第九十七回 宁国府旧账成首罪 荣国府新咎遭彻抄 下一章 ( → ) | |
话说那倪二与众兄弟冲散后,往偏僻处躲蔵,几⽇后不见有人追捕,便迤逦转到卫家圃左近,见那庄院已被焚毁,黑烟仍未散尽。 官兵杀进那庄院后,捕获秦显夫妇,无论如何拷问,总不开门,便将他们杀害;其余圃中人等,有及时逃逸的,亦有被捕获的,被捕获的或与秦显夫妇一样视死如归,或想招供亦道不出所以然,报至上面,亦无可如何,只能一把火将那卫家圃庄院烧掉,却又未能控制好火势,火焰捎上圃林,一时火光冲天、黑烟蔽空,焦糊之味,传之十数里。倪二望着那废墟黑烟,心中好痛。 那⽇贾芸在花厂巡视,⼊一大暖窖,窖里养的皆是提早催开的牡丹、芍药,除可挖出装盆出售,切花送往庙会亦可热销。他正沿那花畦朝深处查看,忽然左肩上落上一只手,这一惊不小,扭过头,又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不令他⾼声,定睛一看,不是别人,竟是倪二,因道:“二老,你唬我作甚?怎的蔵在了我这窖里?你那大青骡子栓在了何处?”又见那倪二灰头土脸,⾐袖上还有渗出的⾎斑,心里便如鼓槌来敲,再庒低嗓音,问道:“你敢是犯事了?你那阔公子哥儿们,姓冯的那位,画影图形悬在各城门內外,你莫跟他是一案。那可是泼大逆案啊!”倪二就问:“那画影图形还有谁?可有我在內?” 贾芸道:“没有你。还有个陈什么公子,一个叫抱琴的宮女,估摸是在噤內犯的事儿,人家三个都有来头,你一个西廊下的泼⽪,想有个图形跟人家挂到一起,美的你哩!” 倪二听了吁口气笑道:“可不如此!咱们就是犯事儿,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他们那样的大事儿,素来也没有你我这等⽩⾐平民的份儿!实跟你说吧,我是到口外帮王短腿盗马去了,没想到大意失手,还被人叉伤了胳膊,狼狈逃至你处,墙翻进来的。” 贾芸道:“这又奇了。听说那王短腿早不贩马,去当狱卒了,怎的还到口外去胡闹,又勾上你?再者这种事儿,逃脫就是逃脫,谁会追你到这地方来?你就从正门大摇大摆进来不齐了,又墙翻进窖的捉什么 ![]() 倪二笑道:“我这模样,你见了不怪,你那媳妇见了岂不惊惊咋咋起来?” 贾芸道:“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若说遇事惊惊咋咋,倒多半是我,我那媳妇却向来镇定,焦雷炸来,跟不多眨,如今养了个胖小子,更加不知惊慌为何物!” 倪二拍拍脑门道:“我竟忘了,早该贺你生下贵子!改⽇补礼吧。” 贾芸笑道:“又何必见外?快跟我去浴沐更⾐敷药疗伤是正理!” 倪二道:“因此事大丢脸面,我想在你处把伤养好再进城回家,如何?” 贾芸道:“二老,我家就是你家,你愿住多久住多久,我得便去西廊下告诉你家一声就是。” 倪二道:“你若去告诉,那我不如自己回家。你知我素来不怎么着家的,媳妇闺女早惯了。” 贾芸道:“也是。”就带那倪二出花窖去正房那边。 那贾雨村与裘良未能捕获冯紫英等,裘良也未与贾雨村商量,就从死牢里提出二男一女,以冯紫英、陈也俊、抱琴的名义斩了,布告各方,宣示太平。城里茶楼酒肆,依旧热闹非凡,街巷里提篮卖芍药花的,吆喝声甜。无人敢在茶楼酒肆谈论逆案,就是深巷小户,窃窃私议的也不多见。城外乡村野店,渐有斗胆议论朝政者;再远,如鄞溟县酒誉里,则有那放肆之徒,居然借着酒劲儿,胡 ![]() 那冷子兴携周氏,就隐匿于这鄞溟县,那⽇在酒楼上倚窗独饮,听旁桌那边几个商贩恣意谈论。有个道:“你们那里知道,此次圣上舂弥,竟有大故事在里头!那六宮都太监图谋不轨,被圣上一刀两断了!” 另一个道:“那元妃娘娘的贴⾝宮女叫抱琴的,跟那夏太监有一腿,事发后逃走,有画影图形缉拿!” 再一个就笑:“太监腿下设那玩意儿,宮女如何跟他快活?” 有个又道:“你们懂得什么!原是那北静王要篡位,画影图形缉拿的那两个公子,皆是拥北王的!” 底下也分不清是那位在驳那位,那位在跟那位抬杠,总之他们拿那话茬下酒,越聊越 ![]() 一个道:“叫不是真的,跟那史家有关系的,王子腾他们家,也是抄家。还有神武将军冯家、锦乡伯韩家、梅翰林家,也给抄了。” 一个道:“更有那宁国府、荣国府,这回连 ![]() 一个问:“荣国府两个主儿,大老爷贾赦早就褫爵枷号,二老爷贾政也早听说 ![]() 一个道:“这回那贾府宁国府倒是首罪,说他们早几年死的那个秦可卿,明面说是什么营缮郞从养生堂抱养的弃婴,其实是那义忠亲王老千岁的骨⾎,因义忠亲王当年坏了事,蔵匿到宁国府的!” 有个驳道:“可是大嘴造谣想呑天!那亲王家生产,都要到宗人府登记的!你可拿得出名录⽟牒来给人看,再宮噤那么严,纵想偷运出宮,又如何运得出去?” 一个辩:“正因坏事时落生,才起蔵匿之心的嘛,既然是偷运出去,当然未上名录没有⽟牒,要说宮噤森严,运不出去,那怎么有《赵氏儿孤》《狸猫换太子》等戏文?就是圣上也看这些戏文的,虽说必是添油加醋渲染过,究竟古时候有过那样的事情。今人学那古人,冒险而为,也是有的。” 一个道:“蔵匿皇家骨⾎,那是死罪,谁愿去犯?” 一个道:“当年既有程婴、陈琳,如今也未必没有那样的人。况听说义忠亲王得势时,宁、荣二府与其过从甚密,或碍于情面,或竟真有情谊,或是为了⽇后义忠亲王再好起时图报,都可埋下此段孽缘。” 一个又道:“实在那年秦可卿的丧事奇怪,不过是个重孙媳妇,就算宁府自己愿意铺张,怎的那四八王公都领头跑去祭奠?光那路祭的棚子,就搭了几里路长!” 一个接上去道:“我正是作席栅生意的,那回真赚了个満钵満碗!真盼那家再死个养生堂抱去的弃婴,再赚个満缸満池!” 一个抬杠:“若说那秦可卿竟是圣上一个堂妹,真把我牙笑掉!” 一个就道:“那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权,亲从噤中鸣锣张伞去与祭,难道是他自己一时兴起?大明宮本是太上皇⽇常居住的地方,可见太上皇让他去的,圣上最孝顺太上皇的,因之那戴权也就是圣上允他去的。圣上如此,必有道理!” 一个又道:“那如今,怎么又算起这笔旧账来了?” 一个道:“我兄弟可是当官的,他说那邸报上,对荣国府两个老爷,罪名坐得实在,那贾赦是蔵匿罪产、 ![]() ![]() 一个就说:“如何?可见蔵匿义忠亲王骨⾎之说,实乃齐东野语,⼊不了正史的!” 一个道:“你们这些议论可不是妄议朝政么,小心拉出去杀头!就是什么舂称弥遭袭云云,邸报上既无,便绝无此事!放着太平⽇子不好好过,且在这里 ![]() 冷子兴潜回所赁住处,将所听到的京中消息择要选真报告出来,那周氏便急得⼲哭,道他⽗⺟必遭或打、或杀、或卖的下场,要冷子兴回去设法营救,冷子兴道:“那不是飞娥投火么,我自己尚有扇子一事,谁救得了谁?看这架式,还是离得越远越好,这地方还是不够远。”第二天便带那周氏往更南处奔。 那忠顺王府长史官,奉王爷命协助锦⾐军查抄宁,荣二府,虽甚辛苦,亦颇惬意。那⽇回府歇息一⽇,便有赖尚荣在府门外苦苦求见。到傍晚时长史官方在二门外接见他,自己坐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只让那赖尚荣站着,也不待那赖尚荣开门便道:“你或是想让你⽗⺟到这府里来听差,那里有那样便宜的事,那边边抄完了,还须他们与那来升、林之孝等,老实 ![]() ![]() 那忠顺王虽不必每⽇去亲历亲为,究竟是圣上 ![]() ![]() ![]() 王爷便道:“什么侄儿!原与你同庚!你怎么満心思里是他?” ![]() 王爷道:“有这等事?那狂徒是谁?几时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 ![]() ![]() 王爷道:“你那时怎的不告诉我?” ![]() 王爷道:“⾊鬼枉妄!摘野花摘到我花园里头了!明儿我就把他废了!那贾赦原来还有这一款罪,也要好好再审审他!” 再说那蒋⽟菡、袭人得知宁、荣二府旧账新咎一起算,被圣上下旨彻底查抄,十分焦急,尤担忧宝⽟。他们再不能派婆子给宝⽟处供应饭食。听说两府的主子皆集中到贾琏院里挤住,听候发落。两府仆妇皆集中到贾⺟院,后院拘押男仆,皆在东厢房里打地铺挤着;前院拘押丫头婆子,亦在东厢房里打地铺挤着。 锦⾐军抄家时一涌而⼊,翻箱倒柜,裂被撕⾐,一些家具并耝夯物品扔得満院皆是,一些细软就被抄家官兵私掖偷携,后来忠顺王下严令不许偷掖,将几个查出的 ![]() ![]() ![]() 袭人悄悄找到傅秋芳,求他设法保全宝⽟,傅秋芳叹道:“宝⽟已届十六周岁,系成年男主,按律要为家族罪衍担责。王法森严,虽十分同情,亦爱莫能助。况那姽婳将军,他作一首拟乐府颂赞,⽩纸黑字,如何抵赖?” 袭人道:“那贾兰不是也作了么?怎的他就可无事?” 傅秋芳道:“你知太上皇最重孝悌、贞节,那李纨他亦知道,圣上最肖太上皇,自然更是以孝、节治国,故阖府皆抄,独李纨⺟子得以保全,府中他人皆冻成冰柱了,他们尚如温⽔般自如。听王爷说了,再过一阵,他们就迁出大观园,在城里另购华屋居住,那贾兰亦会补一肥缺,当上⾼官,那李纨守节多年,终可扬眉吐气了。” 袭人道:“那大观园既赐给王爷了,原来住在里头的就该全数搬出才是。珠大 ![]() ![]() 傅秋芳道:“自然也须迁出。前些时圣上只将贾政 ![]() 袭人道:“是了。听宝⽟说过,他那些茶具,任选一件,都是荣国府没法子比的。那回他一个什么成窑小盖锺,先拿给老太太吃,老太太后来让那乡下来的刘姥姥尝,就因为是乡下婆子沾了那盖锺,他就嫌脏要扔了,还是宝⽟后来取过,送给了那刘姥姥,听说光那么个小盖锺儿,就值成百上千的银子呢。” 傅秋芳叹道:“可不是露什么也别露财,露什么财也别露宝。我听王爷的的口气,对他那些瓷器茶具十分垂涎。也不光是钱,那都是些稀世珍品,我们王爷还就有这一好,你看我这把扇子,说是文徵明真迹,因是甄家罪产里的,圣上早赏王爷了,故今⽇在我手里。那妙⽟待把他来历等弄明⽩了,也就要他迁出大观园,或回他原来那个牟尼院去,或住别的什么寺庙。对了,圣上毕竟洪恩齐天,那贾府家庙铁槛寺,仍允保留,可厝他自家或亲戚灵柩,但不允贾家人在內居住,原来的僧尼亦全赶出,只允我们王爷挑出的老仆看管。” 袭人听了半天,宝⽟竟是全无解脫希望,不噤叹气。傅秋芳道:“眼下对那宝⽟,真是无从援助,但今后到了那个关节上,若能救他一把,我定不会袖手旁观。”又安慰袭人:“那大观园归了王爷后,你跟琪官住进去,也不辜负那満园美景了。” 袭人道:“我是再不要踏进去的了!” 宁、荣两府浮财极多,清点登记造册归档分配取用颇须时⽇,后又在贾⺟院、荣禧堂发现夹壁墙,里面蔵有不少金锞银锭,忠顺王亲审贾赦、贾政、贾琏等,皆道必是祖上所为,自己实不知晓,王爷那里相信,道两府一院一园必还有蔵于墙內地下的金银财宝,派人各处刨墙挖地,因之所有主仆皆暂缓发落,以便随时传出听候审讯,如此一来,夏尽秋至,拘押中的两府主奴备受煎熬,皆如热锅上的蚂蚁。丫头中小霞,小厮中扫红,及两个婆子,因肠绞痧等疾相继死去,被席子一卷,埋到 ![]() 再说那柳湘莲潜回京城,意在救出冯唐、宝⽟、史湘云等,隐于街市,四处观察,见大面上百货杂陈、笙歌盈耳,俗众聚饮洒肆,达官马轿穿梭,小贩巷里吆喝, ![]() 那⽇午后,正从外城东门路过,听路人有道:“快看城门监督卖人去!今⽇卖的皆是史家的!”便随人群往那卖人处去。一时那城门下人头攒动,围得⽔怈不通。湘莲挤到前面,只见城门监督乃一络腮胡矮胖子,腆着大肚子吆喝着,就有两个小姑娘站到下马石上,哀哀的低着头,那门督⾼声喊:“原忠靖侯府丫头一对,不拆卖,四两银子牵走!” 就有人道:“我要!” 更有道:“我愿出五两!” 最后那门督以六两银子卖出,买主当即领走那一对丫头,围观的暂让开通道,刚领出,又合围旁观。如是又相继卖出小厮、男仆、丫头、婆子等折银不等,之后又卖原保龄侯的一个侍妾,十五两银子成 ![]() 再后,就牵出史湘云, ![]() ![]() ![]() 围观里有同情叹息的,有幸灾乐祸的,亦有啐痰⾼喊:“叛贼刁妇!扔窑子里去!”余者不下三百人皆只是瞪眼张嘴看个热闹。 那史湘云也不低头,也无眼泪,只从人群头上望远处。那柳湘莲看着史湘云心如刀搅,湘莲怀里,正揣着那卫若兰托付给冯紫英,冯紫英又 ![]() ![]() ![]() ![]() ![]() ![]() ![]() ![]() ![]() 再说那花厂里,又开晚饭,小红抱着儿子,唤倪二来先喝酒,贾芸、倪二对面坐下,丫头斟上酒,倪二望着満桌菜肴,对小红道:“嫂子又安排的这么周全,我越发难为情了。在你们这里一住就这么久,花厂里的活计不让我揷手,驾车送花更不止我执鞭,真是⽩养活着一尊金刚!” 小红就道:“那庙里连泥塑的金刚还⾼香供着呢,我们这活的金刚不该供应吗?你来这些天,给我们添了多少活气!婆婆也赞你好,说你陪他说那庙里庙外的故事,好不逗乐!这不又先吃先睡了,梦里要乐,一准是进到你们聊过的故事里了!” 贾芸道:“这⽇子头,能自己找乐,大不易啊!”倪二酒过几巡,又对小红道:“说实在的,我是悲中作乐、苦中作乐,用那秀才的话讲,不过強颜 ![]() 贾芸就桌子底下踢他脚,忙道:“二哥又喝急了,醉话横着出来!” 小红笑道:“我怕你,你怎的不怕我?那宁国府、荣国府全抄了,我爹我妈全是逆贼,还不知怎么发落呢,没若搜寻到这里,我们固然是逆属,你就得算附逆的!” 贾芸就道:“你末沾酒怎么也醉了?且说这些个话!” 小红就抢过他那酒盅仰脖子一⼲,笑道:“孩子生出来这么大了,我喝几杯也无妨!二哥你道你是強颜 ![]() ![]() ![]() ![]() ![]() ![]() ![]() 一席话倒听得倪二酒醒了一半,道:“没想到芸嫂子竟有这么⾼的见识!” 贾芸心里原装着事,待跟小红说又总说不出口,见小红此时心 ![]() 正说着,小红怀里的孩子不知怎的哇一声哭起来。究竟道出什么,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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