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的经典经典名著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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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罪与罚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 书号:40598 时间:2017/9/16 字数:1549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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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彼特罗维奇与杜涅奇卡以及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作了那次决定他命运的解释以后,第二天的那个早晨对彼得-彼特罗维奇也起了使他头脑清醒的作用。昨天他还觉得那件事几乎是幻想的产物,虽然事实上已经发生了,可仍然好像是不可能的,现在,尽管他感到极为不快,却不得不渐渐地把它看作木已成舟、无法挽回的事实了。受了伤害的自尊心好似一条毒蛇,整夜在咬噬着他的心。彼得-彼特罗维奇一起![]() ![]() ![]() ![]() “除此而外,我的错误还在于,我 ![]() ①彼得堡的一家服饰用品商店。 得出这样的结论以后,他回到家里,比出去的时候加倍凶恶,加倍恼怒。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屋里准备酬客宴的情况在某种程度上引起了他的好奇心。还在昨天他就听说要办酬客宴了;甚至记起,好像也邀请了他;可是由于自己有一大堆⿇烦事,别的事情他都没去注意。他赶紧去向利佩韦赫泽尔太太打听;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不在家(现在她在墓地上),利佩韦赫泽尔太太正在摆开的桌子旁边张罗着;他得知,酬客宴将会办得十分隆重,几乎所有房客都受到了邀请,就连和死者不认识的人也不例外,甚至连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列别贾特尼科夫也受到了邀请,尽管以前他和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争吵过,最后,还有他,彼得-彼特罗维奇,不但被邀请了,而且甚至是急不可耐地等待着他,因为他几乎是所有房客中一位最重要的客人。阿玛莉娅-伊万诺夫娜①本人也受到十分尊敬的邀请,尽管以前有过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因此现在她在料理一切,忙着张罗,几乎觉得这是一种享乐,而且,她虽然穿着一⾝丧服,可全都是崭新的绸⾐,打扮得既漂亮,又阔气,并为此感到自豪。这些消息和事实提醒了彼得-彼特罗维奇,使他产生了某种想法,于是他回到自己屋里,也就是回到了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列别贾特尼科夫的屋里,不知在想什么心事。问题在于,他也得知,邀请的客人当中也有拉斯科利尼科夫—— ①前面,马尔梅拉多夫曾说,她的⽗名是“费多罗芙娜” 不知为什么,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整整一早上一直坐在家里。彼得-彼特罗维奇与这位先生建立了某种奇怪的、不过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相当自然的关系:几乎从一住到这儿来的那天起,彼得-彼特罗维奇就瞧不起他,恨他,而且恨得简直太过分了,可是同时又好像有点儿怕他。彼得-彼特罗维奇一来到彼得堡就住到他这里,并不单单是由于吝啬,想省几个钱,虽说这几乎是主要原因,不过还有另外的原因。还在外省的时候,他就听说,这个由他抚养成人的安德烈-谢苗诺维奇,现在是最进步的青年之一,甚至是一个在某些他很感趣兴的、神话般的小团体里起重要作用的人物。这使彼得-彼特罗维奇感到非常惊讶。这些十分強大、无所不知、蔑视和揭露一切人的小团体,早就使彼得-彼特罗维奇感到恐惧了,这是一种特殊的恐惧,不过,也完全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恐惧。当然,还在外省的时候,对这类事情他不可能形成哪怕是大致符合实际情况的概念。他像大家一样,听说有这么一些进步分子,虚无主义者,揭发者,以及诸如此类的人,在彼得堡,这种人特别多,不过和许多人一样,他也把这些名称的涵义和 ![]() 当然,不久他就看出,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是个极其庸俗、而且有点儿傻头傻脑的人。但这丝毫没有打消彼得-彼特罗维奇的顾虑,也没有使他受到鼓舞。即使他相信,所有进步分子都是这样的傻瓜,他的不安也不会消失。说实在的,对这些学说、思想和制度(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正是用这些东西烈猛地责难他)他丝毫也不关心。他有他自己的目的。他只需要尽快、立刻弄清:这儿发生过什么事情,是怎样发生的?这些人有势力,还是没有势力?如果他着手做某一件事,他们是揭发他呢,还是不揭发他?如果揭发,那么是为什么揭发,现在到底是要揭发些什么?不仅如此,而且要弄清:如果他们当真有能耐的话,能不能设法博得他们的好感,而且立刻稍微欺骗他们一下?该不该这样做?譬如说,能不能通过他们使自己的事业进展得顺利一些?总之,他面前有成百上千的问题。 这个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是个体质虚弱、害淋巴结核的人,个子矮小,在某处任职,一头淡⻩⾊的头发,颜⾊淡得出奇,留着⾁饼状的连鬓胡子,并为这胡子感到非常自豪。此外,他几乎经常害眼病。他的心肠相当软,可是说话很自以为是,有时甚至极端傲慢,——如果与他的体形相对照,这几乎总是显得十分好笑。不过,在阿玛莉娅-伊万诺夫娜这儿,他却被看作相当受尊敬的房客中的一个,也就是说,他不酗酒,而且按时缴房租。尽管有这些优点,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却当真有点儿傻里傻气。他赞成进步思想,加⼊“我们的年轻一代”——这是由于年轻人的热情。这是那些多得不可数计的形形⾊⾊的庸人、思想极其幼稚、对什么都是一知半解、却又刚愎自用的人们当中的一个,他们转眼之间一定会附和最时髦的流行思想,为的是立刻把它庸俗化,为的是把他们有时的确是以最真诚的方式为之效力的一切漫画化。 然而,列别贾特尼科夫虽然心地十分善良,但在某种程度上也开始对和他同住的这个人,也就是他从前的监护人彼得-彼特罗维奇,感到无法忍受了。所以会发生这种情况,从双方来说,都有点儿偶然,不过却是相互的。不管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多么单纯而又轻信,可还是开始渐渐看出,彼得-彼特罗维奇在欺骗他,心里暗暗地瞧不起他,看出“这不完全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他曾试图向他讲述傅立叶的体系和达尔文的学说,但是彼得-彼特罗维奇,特别是近来,不知为什么,听他讲述的时候,已经带着过于明显的讥讽神情,而最近,甚至骂起人来了。问题在于,他本能地开始看透了,列别贾特尼科夫不仅是个庸俗和有点儿傻气的人,而且也许还是个撒谎的家伙,就是在他自己那个小团体里,他也没有建立任何比较重要的关系,而只不过是多少听到过一些几经转述的东西;不仅如此:也许就连他该做的宣传工作,他也不甚了了,因为他太糊涂,他怎么能做什么揭发者呢!我们顺带说一声,在这一个半星期里,彼得-彼特罗维奇很乐于接受(特别是最初)安德烈-谢苗诺维奇的甚至是非常奇怪的赞扬,也就是,譬如说吧,如果安德烈-谢苗诺维奇说,他打算赞助不久即将在小市民街某处成立的新“公社”①;或者,譬如说吧,认为如果杜涅奇卡在婚后头一个月就想找一个情夫,他也不会⼲涉;或者,说他不会让自己未来的孩子们受洗礼,等等,等等,对这一类的赞扬,他总是不予否认,而是默不作声。对别人加在他⾝上的这样一些优点,按照自己的习惯,彼得-彼特罗维奇都不予否认,甚至容许人家这样赞扬他,——不管是什么赞扬,他听着都感到有点儿飘飘然。 由于某些原因,彼得-彼特罗维奇今天早上把一些五厘债券②换成了现钞,现在正坐在桌边点一叠叠钞票和连号的公债券。几乎经常没有钱的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在屋里走来走去,装出对这些钱不感趣兴、甚至鄙视的样子。彼得-彼特罗维奇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譬如说吧,安德烈-谢苗诺维奇真的会对这么多的钱不感趣兴;安德烈-谢苗诺维奇也苦恼地想,彼得-彼特罗维奇也许真的会认为,他的漠然态度是故意装出来的,而且,大概还很⾼兴有这样一个机会,用摆在桌子上的这一叠叠钞票来刺 ![]() ①在车尔尼雪夫斯基的长篇小说《做什么?》的影响下,彼得堡的一些进步青年成立了一些公社,共同劳动,共同生活,建立了集体经济。其中最著名的是作家和主民主义者斯列普措夫(一八三六-一八七八)在旗帜街(现在的“起义街”)上成立的旗帜公社。 小市民街(现在的“公民街”)上的公社离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罪与罚)时所住的房子不远。 ②利率为五厘的公债券。 这一次他发觉他异乎寻常地容易 ![]() ![]() “这个…寡妇家在办什么酬客宴啊?”彼得-彼特罗维奇问,在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正谈到最有意思的地方的时候,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好像您还不知道似的;昨天我不是跟您谈起过这个话题,还对所有这些仪式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对了,她不是也请了您吗,我听见的。昨天您还跟她说过话呢…”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贫如洗的傻女人会把从另一个傻瓜…拉斯科利尼科夫那儿得来的钱,全都花在酬客宴上。刚才从那儿经过的时候,我甚至感到惊讶:那儿准备得多丰盛啊,还有酒呢!…还叫了几个人来——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彼得-彼特罗维奇接着说下去,详细地询问着,好像怀着什么目的,故意把话题转到这上面去。“怎么?您说,也邀请了我吗?”他突然抬起头来,补上一句。“什么时候邀请的?我记不得了。不过,我是不会去的。我去那里⼲什么?昨天我只不过是顺便告诉她,作为一个官吏的贫寒的遣孀,她有可能得到他一年的薪俸,作为一次 ![]() “我也不想去,”列别贾特尼科夫说。 “那还用说!亲手打过嘛。您问心有愧啊,这是可以理解的,嘿——嘿——嘿!” “谁打过?打过谁?”列别贾特尼科夫突然惊慌起来,甚至脸红了。 “就是您嘛,您打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大约是在一个月前,是吗!要知道,我听说了,昨天…原来这就是您的信念!…妇女问题处理得也不好嘛。嘿——嘿——嘿!” 彼得-彼特罗维奇好像得到了安慰,又啪啪地打起算盘来。 “这都是胡说和诽谤!”列别贾特尼科夫羞得面红耳⾚,他总是害怕别人提起这件事“事情完全不是这样!这是另一回事…您听说的话不符合实际;这是造谣!当时我只不过是自卫。是她首先张牙舞爪地向我扑了过来…她把我的连鬓胡子全拔光了…我认为,人人都可以自卫。而且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对我使用暴力…这是原则。因为这几乎就是专横霸道。我该怎么办呢:就这样在她面前站着吗?我只不过是推开了她。” “嘿——嘿——嘿!”卢任继续恶意地讥笑他。 “您想惹我发火,是因为你自己让人给惹恼了,心里有气…而这是胡说八道,与妇女问题完全、完全无关!您理解得不对;我甚至认为,如果假定妇女在各方面,就连体力上也和男人一样(已经有人坚决这样主张了),那么可见,在这方面也应该是平等的。当然,后来考我虑,其实 ![]() “也就是说,坐在人家的酒席筵前,却蔑视它,同样也蔑视那些请您的人。是这样吗?” “ ![]() ![]() ![]() “这个杰列比耶娃,不就是您跟我说过,已经是第三次自由结婚的那个人吗?” “如果认真的说,总共只有两次!即使是第四次,即使是第十五次,那也算不了什么!如果说我有什么时候为我的⽗⺟已经去世而感到遗憾的话,那么当然就是现在了。我甚至幻想过好多次,如果他们还在世的话,我准会以自己的议抗让他们感到万分痛苦!我会故意让他们感到为难…这就是‘离开家庭立独生活的人’,呸!我一定要让他们瞧瞧!我要让他们大吃一惊!真的,可惜我什么人也没有!” “为了让他们大吃一惊吗!嘿-嘿!好吧,您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悉听尊便,”彼得-彼特罗维奇打断了他的话“不过请您告诉我:您认识死者的这个女儿,不是吗,就是那个那么瘦弱的姑娘!人们对她的议论全都是真的,是吗?” “这有什么呢?照我看,也就是 ![]() 就连看着她也觉得⾼兴!”—— ①法文“我们要区别开来”之意。 “可人家告诉我,是您 ![]() 列别贾特尼科夫甚至 ![]() “这又是谣言!”他⾼声叫嚷。“ ![]() ![]() ![]() ![]() “您是不是叫她去参加公社呢?” “您总是讥笑我,可是笑得很不恰当,请允许我向您指出这一点来。您什么也不懂!公社里没有这样的角⾊。所以要成立公社,也就是为了让社会上不再有这种角⾊。在公社里,这样的角⾊将完全改变他现在的 ![]() ![]() ![]() “哈,于是您就利用这个十分优美的天 ![]() 嘿!” “不,不!啊,不!恰恰相反!” “哼,可不是恰恰相反吗!嘿-嘿-嘿!瞧您说的!” “请您相信!我有什么理由要在您面前隐瞒呢,请您说说看!恰恰相反,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很奇怪: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显得胆怯和格外纯洁,而且很不好意思!” “于是您,当然啦,就提⾼她的觉悟…嘿——嘿!向她证明,这些羞聇心什么的全都是胡说八道?…” “ ![]() ![]() ![]() ![]() ![]() ![]() “您最好送给她点儿什么东西。我敢打赌,这一点您可没想到过。” “您什-么也不懂,我已经对您说过了!当然啦,她的处境是这样,不过这儿有另一个问题!完全不同的另一个问题!您简直是蔑视她。您看到了一件误认为理应受到蔑视的事实,于是就拒绝用人道主义的观点来看待这个人了。您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天 ![]() ![]()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最近正在讨论的一个问题:公社的一个成员有没有进⼊另一成员房子里去的权利,去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那里,而且是在任何时候…嗯,问题已经解决了:有权利…” “嗯,如果他或者她这时候正在大小便呢,嘿——嘿!” 安德烈-谢苗诺维奇甚至生气了。 “您总是提这样的事,总是提这些该死的‘大小便’!”他憎恨地⾼声叫喊“唉,我是多么气愤,多么懊悔,在讲制度的时候,竟过早地跟您提起这些该死的大小便来了!见鬼!对于所有像您这样的人,这是一个障碍,最糟糕的是——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嘲笑别人!就好像他们完全正确似的!就好像他们有什么可以感到自豪似的!呸!我有多少次坚决主张,对于那些新参加的人,一定得在最后,等到他对制度深信不疑,已经是一个具有⾼度觉悟而且有明确目的的人的时候,才能跟他们谈这个问题。请您说说看,即使是在污⽔坑里,你能找到这样可聇和卑鄙的东西吗?不管是多脏的污⽔坑,我都愿意头一个去消除它!这甚至谈不到什么自我牺牲!这只不过是工作,⾼尚的、对社会有益的活动,这种活动的价值不亚于任何其他活动,甚至,譬如说吧,比什么拉斐尔和普希金的活动还要崇⾼得多,因为它更为有益!” “而且更为⾼尚,更为⾼尚,——嘿——嘿!” “更为⾼尚是什么意思?就判断人类的活动来说,我不理解这类用语有何意义。‘更⾼尚’,‘更慷慨’——这全都是胡说八道,毫无道理,是我予以否定的、带有偏见的陈词滥调!凡是对人类有益的,也就是⾼尚的!我只理解一个词:有益的!您爱笑,就嘿嘿地笑吧,不过事实如此!” 彼得-彼特罗维奇起劲地笑着。他已经数完了钱,把钱蔵起来了。不过有一部分钱不知为什么还留在桌子上。这个“污⽔坑的问题”已经有好几次成为彼得-彼特罗维奇和他这位年轻朋友关系破裂与不和的原因了,尽管这个问题本⾝是庸俗的。愚蠢的是,安德烈-谢苗诺维奇真的生气了。卢任说这些话却是为了消愁解闷,而目前,他特别想惹列别贾特尼科夫发火。 “这是因为您昨天遭到了挫折,所以才这么恶毒,总是在找碴儿,”列别贾特尼科夫脫口而出,一般说,尽管他既有“立独精神”又有“反抗精神”可不知为什么总不敢反驳彼得-彼特罗维奇,而且一般说,对他还一直保持着某种已经习以为常的、从前那些年的尊敬态度。 “您最好还是说说,”彼得-彼特罗维奇傲慢而又遗憾地打断了他的话“您是不是可以…或者不如说:您和刚才谈到的那个年轻女郞是不是当真十分亲密,是不是亲密到这种程度,可以现在,就是目前,请她来这儿,到这间房子里来一下?好像他们都已经从墓地回来了…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我需要见见她,见见这个女人。” “您为什么要见她?”列别贾特尼科夫惊奇地问。 “就是这样,需要。今天或者明天,我就要从这儿搬走了,所以想要通知她…不过在我和她谈话的时候,请您留在这儿。这样甚至会更好些。要不,您大概,天知道您会想些什么。” “我 ![]() 真的,过了五分钟,列别贾特尼科夫就带着索尼娅回来了。她十分惊讶地走了进来,和往常一样,有点儿胆怯。在类似的情况下她总是胆怯,她很怕见生人,怕跟不认识的人 ![]() “这个拉斯科利尼科夫在那儿吗?他来了吗?”他悄悄地问列别贾特尼科夫。 “拉斯科利尼科夫?在那里。怎么样?是啊,是在那里… 他刚进去,我看到了…那又怎样呢?” “好吧,那么我特意请您留在这里,和我们待在一起,不要让我和这位…少女单独待在一起。事情嘛,是件无关重要的小事,可是天知道别人会说什么。我不想让拉斯科利尼科夫在那儿跟人说…您明⽩我的意思吗?” “啊,我懂,我懂!”列别贾特尼科夫突然领会了。“对,您有理由…当然, ![]() 彼得-彼特罗维奇回到沙发前,在索尼娅对面坐下,留神看了看她,突然作出一副异常庄重、甚至是严肃的样子,那意思就是说:“您可别想到那方面去,女士。”索尼娅完全不知所措了。 “索菲娅-谢苗诺芙娜,首先请代我向尊敬的令堂表示歉意…好像,是这样吧?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是您的继⺟吧?”彼得-彼特罗维奇态度十分庄重,然而又相当和蔼地说。 看来,他怀有最友好的意愿。 “是这样,是这样的;她是我的继⺟,”索尼娅胆怯地急忙回答。 “嗯,那么请您向她转达我的歉意,由于不能由我作主的原因,我不能到府上去吃煎过了…也就是不能去赴酬客宴了,尽管令堂好意邀请了我。” “好的;我去说;这就去,”索涅奇卡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还没说完呢,”彼得-彼特罗维奇留住了她,因为她这么天真,又不懂礼貌,微微一笑“索菲娅-谢苗诺芙娜,如果您认为,为了这样一件仅仅与我个人有关的小事,就⿇烦您,请一位像您这样的女孩子到我这里来,那您就不大了解我了。我还有别的目的。” 索尼娅又急忙坐下了。还没从桌子上拿走的那些钞票,有二十五卢布一张的,也有一百卢布一张的,又闯⼊她的眼帘,她赶快把脸转过去,抬起头来看着彼得-彼特罗维奇:她突然觉得,特别是她,看别人的钱是很不恰当的。她本来把目光转向彼得-彼特罗维奇用左手拿着的金⾊长柄眼镜,但与此同时也看到了戴在这只手中指上的戒指,那戒指很大,看样子沉甸甸的,镶着一块⻩⾊的宝石,真漂亮极了,——但是她又突然把目光从戒指上挪开了,不知往哪里看才好,最后只好又凝神盯着彼得-彼特罗维奇的眼睛。他比刚才更加庄重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 “昨天我有机会顺便和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说了两句话,只说了两句话,就⾜以了解到,目前她正处于一种—— 反常的状态,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 “是的…是反常的,”索尼娅急忙附和说。 “或者说得简单、明⽩一些,就是她有病。” “是的,简单明⽩,…是的,她是有病。” “的确如此!所以,出于人道感和——和——和,可以这么说吧,和恻隐之心,由于预见到她不可避免的不幸命运,我想做点儿对她有益的事情。看来,这个极端贫困的家庭现在只能完全倚靠您一个人了。” “请问,”索尼娅突然站了起来“昨天您不是跟她讲过,有可能得到一笔抚恤金吗?因为她昨天就对我说过,您已经着手为她奔走,设法给她领取抚恤金了。这是真的吗?” “绝对不是,就某方面来说,这甚至是荒唐的。我只是暗示,作为一个在任职期间亡故的官吏的遗孀,有可能得到临时补助,——这还得有门路才行,——然而,已故的令尊好像不仅服务尚未期満,而且最近期间甚至完全没有任职。总之,即使有希望,希望也很渺茫,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实际上没有任何享受补助的权利,甚至恰恰相反…可她已经想领怃恤金了,嘿——嘿——嘿!这位太太想到哪里去了!” “是的,她是想领抚恤金…因为她轻信,心地善良,由于心肠太好,什么她都相信,而且…而且…而且…她头脑不大…这个…是的…请原谅,”索尼娅说,又站起来要走。 “对不起,您还没听完我的话呢。” “是的,是没听完。”索尼娅喃喃地说。 “那么,您坐啊。” 索尼娅很不好意思地又坐下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看到她这样的处境,还带着几个可怜的孩子,正如我已经说过的,我有心聊尽绵薄,做点儿对她有益的事情,也就是所谓量力而为,仅此而已。譬如说,可以为她募捐筹款,或者,可以这么说吧,办一次菗彩…或者诸如此类的事情,——在类似的情况下,亲友们,甚至是外人,总之,凡是愿意帮忙的人,往往都是这么做。这就是我要告诉您的。而这是可能的。” “是的,好的…为了这,愿上帝保佑您…”索尼娅凝望着彼得-彼特罗维奇,含糊不清地低声说。 “这是可能的,不过…这个我们以后再…也就是说,今天就可以开始。晚上我们再见见面,商量一下,可以这么说吧,为这事打下基础。请您七点来钟的时候再来找我一趟。我希望,安德烈-谢苗诺维奇也参加…不过…这儿有个情况,得事先详细地说说清楚。正是为了这件事,我才惊动您,索菲娅-谢苗诺芙娜,请您到我这里来。具体地说,我的意见是,不能把钱 ![]() ①一种用甘蔗酿制的烈酒。 ②一种葡萄酒。 “我不知道。她只是今天才这样…一辈子就只有这一次…她很想办酬客宴,请大家来,悼念…她很懂事。不过,就照您的意思办好了,我非常,非常,我会非常…他们大家也都会感谢您…上帝会保佑您的…儿孤们也…” 索尼娅没有说完,就哭起来了。 “的确如此。嗯,那么请您记住;现在,为了亲人们的利益,作为开端,请接受我个人力所能及的一点儿心意。我非常、非常希望,千万不要提起我的名字。您瞧…可以这么说吧,因为我自己也有需要 ![]() 说着,彼得-彼特罗维奇细心地把一张摺着的十卢布的钞票打开,递给索尼娅。索尼娅接过了钱,脸刷地一下子红了,很快站起来,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赶快告辞。彼得-彼特罗维奇洋洋得意地把她送到门口。她终于从屋里跑了出去,心情 ![]() 在这场戏演出的全部时间里,安德烈-谢苗诺维奇一会儿站在窗前,一会儿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愿打断他们的谈话;等索尼娅走后,他突然走到彼得-彼特罗维奇面前,郑重其事地向他伸出手去: “我什么都听到了,什么都看见了,”他说,特别強调最后三个字。“这是⾼尚的,也就是,我想说,这是人道主义的!您不愿让别人感谢您,这我看见了!虽说,我得承认,按原则来讲,我不能赞同个人的慈善行为,因为它不仅不能彻底 ![]() ![]() “嗳,这全都是胡扯!”彼得-彼特罗维奇含糊不清地说,心情有些 ![]() “不,不是胡扯!一个像您这样,为昨天的事感到烦恼、受了很大委屈的人,同时还能关心别人的不幸,——一个这样的人,…虽然他的行为是犯了一个社会 ![]() ![]() ![]() “为了我不想在你们那种婚姻中戴绿帽子,不愿繁衍别人的孩子,这就是我需要合法婚姻的原因,”因为总得回答几句什么,卢任才这样说。他心里正在想着什么,陷⼊沉思。 “孩子吗?您提到了孩子吗?”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像一匹听到了军号声的战马,浑⾝颤动了一下“孩子是一个社会问题,而且是头等重要的问题,这我同意;不过孩子问题必须按另一种方式来解决。有些人像否定一切含有家庭意义的迹象一样,连孩子也完全否定了。关于孩子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谈,现在先来说说绿帽子!我坦⽩地对您说,对这个问题,我不在行。这是丑恶的、骠骑兵式的、普希金的用语①,在未来的辞典中,这样的用语甚至是不可思议的!而且绿帽子是什么呢?多么荒谬的见解!绿帽子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是绿帽子?多么荒诞!恰恰相反,在自由结合中,就不会有什么绿帽子了!绿帽子,这只是一切合法婚姻的自然结果,可以这么说吧,是对合法婚姻的改正,是对它的议抗,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说,甚至丝毫不含有侮辱 ![]() ![]() ![]() ![]() ①指普希金的《叶甫 ![]() 戴绿帽子的人可真神气, 他对自己总是那么満意, 満意午餐,也満意自己的 ![]() (第一章十二节)。 彼得-彼特罗维奇听着,在嘿嘿地笑,不过并没有特别的兴致。他甚至并没有怎么听。他当真是在考虑什么别的事情,就连列别贾特尼科夫也终于发觉了。彼得-彼特罗维奇甚至十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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