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的经典经典名著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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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罪与罚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 书号:40598 时间:2017/9/16 字数:170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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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整,拉斯科利尼科夫走进×分局侦查科,要求向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通报,他来了;可是好久还没接见他,这时他甚至感到奇怪了:至少过了十分钟,才叫他进去。他估计,似乎应该立刻向他提出一连串问题。然而他站在接待室里,一些人从他⾝边过来过去,看样子,都完全不理会他。后面一间像是办公室的房间里,坐着几个司书,正在书写,显然,他们当中甚至谁也不知道,谁是拉斯科利尼科夫,他是个什么人?他用不安和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周围的一切,暗暗观察,他⾝旁有没有卫兵,有没有监视他的神秘的目光,以防他会逃跑?可是![]() ![]() ![]() ![]() ![]() ![]() 原来这时候只有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的办公室不大,也不算小;里面,一张漆布面的长沙发前摆着一张大写字台,还有一张办公桌,角落里摆着一个公文橱,还有几把椅子——都是公家的家具,都是用磨光的⻩⾊木料制作的。后边那面墙的角落里,或者不如说是在隔板上,有一扇锁着的门:可见那里,隔板后面,大概还有几个房间。拉斯科利尼科夫一进来,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立刻把他进去时走的那道门掩上,于是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看来,他是装出最愉快、最亲切的神情来 ![]() ![]() ![]() “啊,最尊敬的朋友!瞧,您也…上我们这地方来了…”波尔菲里说,双手都向他伸了过来。“好,请坐,老兄!也许您不喜 ![]() ![]() ①法文“亲昵”之意。 拉斯科利尼科夫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们这地方”为过于亲昵而请求原谅,法语词汇“toutcourt”等等,等等,——这一切都是他的 ![]() “然而,他把两只手都向我伸了过来,却一只也没和我握手,及时缩回去了,”这想法疑问地在他脑子里忽然一闪。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但是他们的目光一碰到,立刻就像闪电一般移开了。 “我给您送来了申请书…关于表的…这就是。这样写行吗,还是得重写呢?” “什么?申请书?对,对…您别担心,就是这样写,”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说,好像急于要到哪里去似的,已经说完了这些话,这才接过申请书去,看了一遍。“对,就这样写。不需要再写什么了,”他又很快地重说了一遍,随手把申请书放到桌子上。后来过了一分钟,已经在谈别的了,他又从桌子上拿起申请书,把它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昨天您好像说过,想要问问我…正式地…问问我认识这个…被害的老太婆的情况?”拉斯科利尼科夫又开始说“唉,我为什么要加上个好像呢?”这想法像闪电般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可我为什么为了加上个好像就这样担心呢?”立刻又有另一个想法犹如闪电般在他脑子里忽地一闪。 他突然感觉到,刚一与波尔菲里接触,刚刚说了一两句话,刚刚 ![]() “对——对——对!请别担心!时间来得及,来得及的,”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含糊不清地说,同时在桌旁踱来踱去,不过似乎毫无目的,好像一会儿匆匆走到窗前,一会儿走到办公桌那里,一会儿又回到桌子这里,一会儿避开拉斯科利尼科夫怀疑的目光,一会儿又突然站住,目不转睛地直盯着他。这时他那又胖又圆的矮小⾝躯让人觉得非常奇怪,好像一个小球,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撞到墙上或角落里,立刻就反弹回来。 “我们来得及的,来得及的!…您菗烟吗?有烟吗?给,来一支香烟吧…”他说着递给客人一支香烟。“您要知道,我在这儿接待您,可我的住房就在这里,隔板后面…公家的房子,不过目前我住在自己租来的房子里,暂时住住。这儿需要修缮一下。现有差不多就要完工了…公家的房子,这玩意儿太好了,——不是吗?您认为呢?” “是啊,是好得很,”拉斯科利尼科夫几乎是嘲笑地望着他回答。 “好得很,好得很…”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反复说,似乎突然考虑起与此毫不相⼲的问题来了“对!好得很!”最后他几乎⾼声叫喊起来,突然抬起眼来看了看拉斯科利尼科夫,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住了。他多次愚蠢地重复说,公家的房子好得很,就其庸俗 ![]() 但这更加 ![]() “您知道吗,”他突然问,几乎无礼地看着波尔菲里,仿佛从自己的无礼中感觉到乐趣“好像司法界有这么个惯例,有这么个司法界通用的手法——对所有侦查员都适用的手法,首先从老远开始,从一些无⾜轻重的小事谈起,或者甚至也可能从严肃的问题开始,不过是毫不相⼲的其他问题,这样可以,也可以说是鼓励,或者不如说是分散受审的人的注意力,使他⿇痹大意,然后突然以最出其不意的方式,冷不防向他提出最具有决定意义的关键 ![]() “是这样,是这样…怎么,您认为,我跟您谈公家的房子就是…啊?”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说过了这句话,眯 ![]() ![]() ![]() 他立刻直截了当地谈到正题上来,站起⾝,拿起制帽。 “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他坚决地开口说,不过语气相当气愤“您昨天表示,希望我来这里接受审问。(他特别強调审问这个词。)我来了,如果您要问,那么就请问吧,不然的话,请允许我告退。我没空,我有事…我得去参加那个被马踩死的员官的葬礼,那个人…您也知道的…”他补上一句,可是立刻又为补上这句话生起气来,随后又立刻更加恼怒了“这一切让我感到厌烦了,您听到吗,早就厌烦了…我生病,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总之,”他几乎⾼声叫嚷起来,觉得谈到生病,更加不合时宜“总而言之:请您要么审问我,要么马上让我走…如果审问,一定要合乎手续!不然我是不答应的;因此暂时告辞了,因为现在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了。” “上帝啊!您这是怎么了!问您什么呢,”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突然抑扬顿挫地说,语气和神情立刻都改变了,笑声也戛然而止“您请放心好了,”他忙碌起来,又一会儿匆匆地走来走去,一会儿突然请拉斯科利尼科夫坐下“时间来得及,来得及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些小事!我,恰恰相反,您终于到我们这儿来了,我感到那么⾼兴…我是把您作为客人来接待的。而这该死的笑,您,罗季昂-罗曼诺维奇老兄,就请您原谅我吧。是罗季昂-罗曼诺维奇吧?好像,您的⽗名是这样吧?…我是个神经质的人,您那些非常机智的俏⽪话逗乐了我;有时,真的,我会笑得像橡⽪一样抖个不停,就这样笑上半个钟头…是个爱笑的人。就我的体质来说,我甚至害怕会瘫痪。嗳,您请坐啊,您怎么了?…请坐,老兄,要不,我会认为您生气了…” 拉斯科利尼科夫默默不语,听着,观察着,一直还在恼怒地皱着眉头。不过他还是坐下了,然而没有放下帽子。 “罗季昂-罗曼诺维奇老兄,我要告诉您一件事,关于我自己的,可以这样说吧,给我自己作个鉴定,”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接着说下去,继续在屋里匆匆走来走去,好像仍然避免与自己客人的目光接触。“我,您要知道,是个单⾝汉,既不属于上流社会,又没有名望。品质极坏,有些改不了的习惯,可是已经变聪明了,而且…而且…您注意到了吗,罗季昂-罗曼诺维奇,我们这儿,也就是说,在我们俄罗斯,尤其是在我们彼得堡各界,如果有两个聪明人,彼此还不太 ![]() ![]() ![]() ![]() ①法文“这是必然的;就跟上了发条一样,自然而然地”之意。 拉斯科利尼科夫放下了帽子,仍然默默不语,神情严肃,皱着眉头,在听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说这些空空洞洞、不相连贯的废话。“怎么,他真的是想用他这些愚蠢的废话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吗?” “我不请您喝咖啡,这儿不是地方;不过为什么不跟朋友在一起坐上五分钟呢,解解闷嘛,”波尔菲里滔滔不绝地说“您要知道,所有这些公务…老兄,我一直这样走来走去,您可别见怪;请原谅,老兄,我很担心会得罪您,可对我来说,散步简直是必不可少的。我一直坐着,能够这样来来回回走上四、五分钟,真是太⾼兴了…我有痔疮…一直打算采用体 ![]() ![]() ![]() ①指一八四六年实行的司法改⾰。这次改⾰规定,审理案件时要有律师和陪审员参加,但预审仍然完全是察警局的职权。 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稍微 ![]() “您当真完全正确,”波尔菲里又接着话茬说,并且快活地、带着异常天真的神情望着拉斯科利尼科夫(他不由得颤栗了一下,立刻作好应付一切的思想准备)“您这样机智地嘲笑法律手续,当真完全正确,嘿!嘿!我们这些(当然是某些)用意深刻的心理学手法的确极其可笑,大概也毫无用处,如果太受手续束缚的话。是的…我又谈到了手续:唔,如果我认定,或者不如说怀疑某一个人,另一个人或第三个人,可以这么说吧,如果我怀疑他是 ![]() “是的,是有这个打算…” “好,那么,可以这么说吧,这儿就有一个案例,可以作为您将来的参考,——您可别以为,我竟敢教导您:您不是发表过论犯罪的文章吗!不,我是向您提供一个实际的案例,——那么,譬如说,如果我认为某个人,另一个人或第三个人是罪犯,试问,时机不到,我为什么要去惊动他呢,即使我有证明他有罪的证据?有的人,譬如说吧,我必须赶快逮捕他,可另一个人却不是这种 ![]() ![]() ![]() ![]() ![]() ![]() ①一八五四年九月八⽇俄军在阿尔马战役中战败,退守塞瓦斯托波尔,英法联军围困塞瓦斯托波尔长达十一个月。 拉斯科利尼科夫没有回答,他面⾊苍⽩,一动不动地坐着,一直那样十分紧张地盯着波尔菲里的脸。 “这一课上得好!”他想,不由得浑⾝发冷。“这已经不是像昨天那样猫逗老鼠了。他不是徒劳地向我显示自己的才能,而是…暗示:在这方面他要聪明得多。这里还有别的目的,是什么目的呢?唉,胡扯,老兄,你是在吓唬我,你是在耍花招!你没有证据,昨天的那个人也不存在!你只不过想把我搞糊涂,想过早地惹我生气,在这种情况下出其不意抓住我的把柄,不过你错了,你打错了主意,打错了主意!不过为什么,为什么向我作这样明显的暗示呢?…他是把希望寄托在我的神经不正常上吗!…不,老兄,你错了,你打错了算盘,哪怕你布置下了什么圈套…好,且看你布置下了什么圈套吧。” 他竭力克制着,作好思想准备来面对一场无法预见的可怕的灾难。有时他真想立刻扑过去,当场掐死波尔菲里。还在他进来的时候,他就担心会恨到这种程度。他感觉到自己的嘴 ![]() ![]() ![]() “不,我看得出来,您不相信,您一直以为我是在跟您开并无恶意的玩笑,”波尔菲里接着话茬说,越来越快活,⾼兴得嘿嘿地笑个不停,又在屋里转起圈子来了“当然啦,您是对的;我天生就是这副模样,这是上帝亲自安排的,只会让人觉得好笑;布丰①;不过我要告诉您,我还要再说一遍,老兄,罗季昂-罗曼诺维奇,请您原谅我这个老头子,您还是个年轻人,可以这么说吧,刚刚进⼊青年时期,所以和所有青年人一样,最看重的就是人的智慧。开玩笑的机智和菗象的道理在引 ![]() ![]() ![]() ![]() ![]() ![]() ![]() ![]() ![]() ![]() ①法文波uffon的音译“小丑”之意。 ②一八○五年十月,马克将军统率的奥地利军队在乌尔姆附近突然被拿破仑的军队包围,只好向拿破仑投降。 ③拉丁文“匿名者”之意。 “噢,请别担心,”拉斯科利尼科夫⾼声叫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请别担心!” 波尔菲里面对着他站住了,稍等了一会儿,突然也跟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拉斯科利尼科夫从沙发上站起来,突然一下子停住了他那完全是疯癫 ![]() “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他声音响亮、清清楚楚地说,尽管他的腿在发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我终于看清了,您肯定怀疑,是我杀死了这个老太婆和她的妹妹莉扎薇塔。我要向您声明,这一切早就让我感到腻烦了。如果您认为有权对我起诉,那就起诉好了;如果认为有权逮捕我,那就逮捕好了。可是当面嘲笑我,磨折我,我是不答应的。” 他的嘴 ![]() “我决不答应!”他突然大喊一声,握紧拳头,拼命用力捶了捶桌子“您听到了吗,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我决不答应!” “哎哟,上帝啊,这又是怎么了!”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声惊呼,看来,他完全吓坏了“老兄!罗季昂-罗曼诺维奇!亲爱的朋友!我的恩人!您怎么了?” “我决不答应!”拉斯科利尼科夫又大喊一声。 “老兄,轻一点儿!别人会听到的,会进来的!嗯,那么我们对他们说什么呢,您想想看!”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把自己的脸凑近拉斯科利尼科夫的脸,惊恐地低声说。 “我决不答应!决不答应!”拉斯科利尼科夫机械地反复说,不过也突然庒低了声音,完全变成喃喃低语了。 波尔菲里迅速转⾝,跑过去开窗子。 “放点儿新鲜空气进来,新鲜空气!亲爱的,您最好喝点儿⽔,病又发作了,不是吗!”于是他往门口跑去,想去要⽔,可是,就在这儿墙角落里,恰好发现了一个装着⽔的长颈玻璃瓶。 “老兄,喝吧,”他拿着那瓶⽔跑回他这里,低声说“也许会对您有益…”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的惊恐和同情是那么自然,所以拉斯科利尼科夫不作声了,并且怀着惊异的好奇心细细打量起他来。不过他还是没有喝⽔。 “罗季昂-罗曼诺维奇!亲爱的朋友!您这样会把自己弄得发疯的,请您相信我的话,哎——呀!哎——哟!您喝⽔嘛!哪怕稍喝一点儿也好!” 他到底还是让他接过了那杯⽔。拉斯科利尼科夫下意识地把杯子端到嘴边,但突然醒悟,厌恶地又把它放到桌子上。 “是的,您又发病了!亲爱的朋友,您大概又弄得旧病复发了,”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友好而同情地抑扬顿挫地说,不过还一直带着惊慌失措的神⾊。“上帝啊!唉,您怎么这样不知保重呢?昨天德米特里-普罗科菲伊奇也去过我家,——我同意,我同意,我的 ![]() “不,他不是从我那儿去的!不过我知道他去找您,也知道他去做什么,”拉斯科利尼科夫生硬地回答。 “您知道吗?” “知道,这又怎么呢?” “老兄,罗季昂-罗曼诺维奇,我知道的还不只是您的这样一些崇⾼的行为;什么我都知道!因为我知道,天快黑的时候,您曾经去租房子,还拉了拉门铃,问起过那摊⾎,把两个工人和管院子的都搞糊涂了。因为我理解您当时的心情…这样您当真会把自己搞疯了的,真的!您会搞得自己晕头转向!您満腔怒火,无处发怈,这是⾼尚的愤怒,是由于受到了侮辱,最初是命运,随后是分局局长侮辱了您,于是您一会儿跑到这里,一会儿跑到那里,可以这么说吧,想让大家快点儿说出来,这样来一下子结束这一切,因为这些愚蠢的猜测和怀疑已经让您烦透了。是这样吧?我猜到您的心情了吗?…只不过您这样不仅会把自己,而且也会把拉祖米欣搞得糊里糊涂;因为您自己也知道,对于这种事情来说,他这个人心肠可是太好了。您有病,他却有⾼尚的品德,所以您的病很容易传染给他…老兄,等您心情平静下来,我要讲给您听…您请坐啊,老兄,看在基督份上!请休息一下,您的脸⾊很难看;坐一会儿吧。” 拉斯科利尼科夫坐下来,已经不再发抖了,全⾝却在发烧。他深感惊讶,紧张地听着惊恐而友好地照料他的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的话。波尔菲里的话,他连一句也不相信,虽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倾向于相信他。波尔菲里出乎意料地谈到租房子的事,把他完全惊呆了。“怎么,看来他已经知道租房子的事了?”他突然想“而且是他亲自对我说的!” “是啊,在我们办的案子里也有过几乎完全一样的情况,一种病态心理现象,”波尔菲里很快地接着说下去。“有一个人也是硬要说自己是杀人凶手,而且说得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他造成一种幻觉,提出了证据,详细述说了杀人的情况,把大家,把所有的人都搞得糊里糊涂,真假难分,可是为什么呢?他完全是无意地、在某种程度上卷进了这件凶杀案,但只不过是多少有些牵连,而当他知道,他让凶手们有了借口,于是就发愁了,弄得精神恍惚,疑神疑鬼,完全疯了,而且硬要让自己相信,他就是杀人凶手!最后参政院审清了这件案子,这个不幸的人被宣判无罪, ![]() ![]() ![]() 霎时间一切都在拉斯科利尼科夫周围旋转起来。 “莫非,”这个想法忽然在他脑子里一闪“莫非他现在也是在说谎吗?不可能,不可能!”他驱走了这个想法,事先就感觉到,这个想法会使他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由于狂怒,他可能发疯。 “这不是在神智不清的时候,这是在我完全清醒的时候!”他⾼声叫嚷,殚精竭虑,想要识破波尔菲里玩的把戏。“是在我清醒的时候,在我清醒的时候!您听见了吗?” “是的,我理解,我听见了!昨天您也说,您不是在神智不清的时候,甚至特别強调说,不是在神智不清的时候!您所能说的一切,我都理解!唉-!…不过,罗季昂-罗曼诺维奇,我的恩人,嗯,哪怕您能听我说说这个情况也好。如果事实上您确实犯了罪,或者以某种方式被卷进这个该死的案件,那么难道您会強调,这一切不是在神智不清的时候,而是相反,在完全清醒的时候⼲的吗?而且是特别強调,那么执拗地特别強调,——嗯,您说,这可能吗,这可能吗?照我看,恰恰相反。如果您确实觉得自己有罪,那么您应该強调:一定会強调说,是在神智不清的时候⼲的!是这样吧?是这样的,不是吗?” 可以听得出来,这问话中含有某种狡黠的意图。拉斯科利尼科夫急忙紧紧靠到沙发背上,躲开俯⾝面对着他的波尔菲里,一声不响,満腹狐疑地直盯着波尔菲里。 “或者,就拿拉祖米欣先生的事情来说吧,也就是说,昨天是他自己要来跟我谈呢,还是您怂恿他来的?您应该说,是他自己来的,而把受您怂恿的情况隐瞒起来!可是您毫不隐瞒!您恰恰是強调说,是您怂恿他来的!” 拉斯科利尼科夫从来也没強调过这一点。他背上感到一阵发冷。 “您一直在说谎,”他慢慢地、有气无力地说,撇着嘴 ![]() 说这话的时候,他仍然直盯着波尔菲里,他那极端愤恨的怒火又在眼里突然一闪。 “您一直在说谎!”他⾼声叫嚷。“您自己非常清楚,对一个犯罪的人来说,最狡黠的办法,就是尽可能不隐瞒瞒不住的事情。我不相信您!” “您多么善于随机应变啊!”波尔菲里嘿嘿地笑了“老兄,真对付不了您;您有偏执狂。那么,您不相信我吗?可我要对您说,您已经相信了,已经有四分之一相信了,可我要让您完全相信,因为我真的喜 ![]() 拉斯科利尼科夫的嘴 ![]() “是的,希望您好,最后,我要对您说,”他接着说下去,轻轻地、友好地抓住拉斯科利尼科夫的手臂,抓住他胳膊肘稍往上面一点儿的地方“最后我要向您说一声:请注意您的病。况且您家里的人都到您这儿来了;请不要忘记她们。您应该让她们无忧无虑,生活舒适,可您却只是吓唬她们…” “这关您什么事?这您是怎么知道的?您为什么这样感趣兴?这么说,您是在监视我了,而且想让我知道这一点,是吗?” “老兄!我是从您这儿知道的,从您自己嘴里了解到了这一切!您没注意到,在您心情 ![]() ![]() 拉斯科利尼科夫全⾝颤抖了一下,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不仅看到了,而且看得太清楚了。 “您一直是在说谎!”他⾼声叫喊“我不知道您的目的,不过您一直是在说谎…刚才您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决不会弄错…您说谎!” “我说谎?”波尔菲里接住话茬说,看来有些急躁,但脸上仍然保持着最快乐和嘲讽的神情,似乎拉斯科利尼科夫对他有什么看法,他毫不介意。“我说谎?…嗯,刚才我是怎么对待您的(我,一个侦查员),我自己向您暗示,向您提供各种进行辩护的手段,给您找出心理学上的 ![]() 拉斯科利尼科夫⾼傲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总之,”他坚决地⾼声说,一边站起⾝来,同时把波尔菲里稍微推开一些“总之,我想知道:您是不是认为我完全不受怀疑,是,还是不是?请您说说吧,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请您肯定地、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快点儿,马上就说!” “跟您打 ![]() ![]() 嘿!” “我对您再说一遍,”拉斯科利尼科夫狂怒地⾼声叫喊“我再不能继续忍受下去了…” “忍受什么?不知道真相吗?”波尔菲里打断了他。 “请别讥讽我!我不要!…我对您说,我不要!…我不能,也不要!…您听见吗!听见吗!”他⾼声大喊,又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 “嗳,轻点儿,轻点儿!别人会听到的!我郑重地警告您:您要多加保重。我不是开玩笑!”波尔菲里低声说,不过这一次他脸上已经没有刚才那种女 ![]() “我决不让人磨折我,”他突然又像刚才那样庒低了声音说,霎时间痛苦而又憎恨地意识到,他不能不服从命令,这样一想,就更加气得发狂了“您逮捕我吧,去搜查我吧,不过得按手续办,而不要戏弄我!不许您…” “手续嘛,请您不要担心,”波尔菲里脸上带着先前那种狡猾的微笑打断了他的话,甚至好像津津有味地在欣赏拉斯科利尼科夫“老兄,现在我是像在家里那样请您来作客,完全是这样友好地请您来随便聊聊!” “我不要您的友谊,瞧不起您的友谊!您听到吗?瞧:我拿起帽子来,这就走。哼,既然想逮捕我,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他拿起帽子,往门口走去。 “难道您不想看看意外的礼物吗?”波尔菲里嘿嘿地笑了起来,又一把抓住他胳膊肘稍微往上一点儿的地方,在门口拦住了他。看来,他越来越快乐,越来越放肆了,这可把拉斯科利尼科夫彻底惹火了。 “什么意外的礼物?怎么回事?”他问,突然站住,惊恐地瞅着波尔菲里。 “喏,就在我门外,坐着一个您想不到的人,嘿——嘿——嘿!(他伸出一个手指指指隔板上通往他那套公家房子的房门。)我用锁把门锁上了,免得他跑了。” “什么人?在哪里?怎么回事?…”拉斯科利尼科夫走到那扇门前,想要把门打开,可是门锁住了。 “锁上了,瞧,这是钥匙!” 真的,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让他看了看。 “你一直在说谎!”拉斯科利尼科夫已经忍不住了,⾼声叫喊起来“你说谎,该死的波利希涅利①!”说着向正在往门口退去、但并不胆怯的波尔菲里扑了过来—— ①法国民间木偶剧里的小丑。 “我什么,什么都明⽩了!”他一下子跳到波尔菲里跟前“你说谎,戏弄我,想让我暴露自己…” “可您已经再也不能暴露自己了,老兄,罗季昂-罗曼內奇。您简直气得发狂了。请您别嚷,我可要叫人来了!” “你说谎,什么事也不会有!你叫人好了!你知道我有病,所以想要惹我生气,让我气得发狂,让我暴露自己,这就是你的目的!不,你拿出事实来!我全都明⽩了!你没有事实,你只有毫无用处、毫无意义的猜测,还是扎苗托夫的那一套!…你了解我的 ![]() 啊?你在等什么?他们在哪里?让他们出来吧!” “唉,这儿哪有什么搜查见证人啊,老兄!您这个人想象力可真丰富!正如您所说的,这样做不符合手续,亲爱的朋友,您不懂办案的手续…不过手续是跑不了的,这您会看得到的!…”波尔菲里含含糊糊地说,同时在留心听门后的动静。 真的,这时门外另一间屋里传来一阵喧闹声。 “啊,来了,”拉斯科利尼科夫突然惊呼“你派人去叫他们了!…你在等着他们!你估计…好,让他们都到这儿来吧:搜查见证人,证人,随便什么都行…让他们来呀!我准备好了!准备好了!…” 但这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这事是如此出乎意外,在事物通常发展的进程中,当然,无论是拉斯科利尼科夫,还是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谁也估计不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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