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的经典经典名著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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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罪与罚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 书号:40598 时间:2017/9/16 字数:1568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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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当中停着一辆十分考究、显然是老爷们坐的四轮马车,车上套着两匹灰⾊的烈马;车上没有乘客,车夫也已经从自己座位上下来,站在一旁;有人拉住马的笼头。四周挤了一大群人,站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察警。其中一个察警提着盏点亮的提灯,弯着![]() “真倒楣!上帝啊,真倒楣啊!” 拉斯科利尼科夫尽可能挤进人群,终于看到了那个引起 ![]() ![]() “天哪!”车夫数数落落地哭着说“这可叫人怎么提防啊!要是我把车赶得飞快,要么是没喊他,那还可以怪我,可是我赶得不慌不忙,不快不慢。大家都看到的:别人怎样赶,我也怎样赶。喝醉的人不能点蜡烛——这大家都知道!…我看到他穿马路的时候摇摇晃晃,差点儿没有跌倒,——我对他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再喊一声,还勒住了马;他却径直倒到了马蹄底下!是他故意的吗,要么是他已经喝得烂醉了…马还小,容易受惊,——它们猛一拉,他大喊一声—— 它们更害怕了…这样一来,就闯了祸。” “事情就是这样!”人群中有人⾼声作证。 “他是喊过,这是实话,向他喊了三次,”另一个声音响应。 “的确是喊了三次,大家都听到的,”第三个大声嚷。 不过车夫并不十分沮丧和惊恐。看得出来,马车属于一个有钱有势的主人,而他正在什么地方等着马车;察警当然要考虑到这个情况,设法顺利解决这次车祸。目前要做的是,把受伤的人送到察警分局,然后再送进医院去。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时拉斯科利尼科夫挤了进来,变下 ![]() 突然灯光照亮了这个不幸的人的脸;他认出了他。 “我认识他,我认识!”他完全挤上前去,⾼声大喊“这是位员官,退职的,九等文官,马尔梅拉多夫!他就住在这儿附近,住在科泽尔的房子里…赶快去请医生!我付钱,这就是!”他从口袋里掏出钱来,给一个察警看。他异常 ![]() 有人认出了被踩伤的人,察警对此十分満意。拉斯科利尼科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他们,并且竭力劝说察警赶快把失去知觉的马尔梅拉多夫抬回家去,他那样尽心竭力,就像给踩伤的是他的亲爹一样。 “就在这儿,过去三幢房子,”他急急忙忙地说“科泽尔的房子,一个很有钱的德国人的房子…刚刚他大概是喝醉了,要回家去。我认识他…他是个酒鬼…他的家就在那里,有 ![]() 他甚至已经不让人看到,悄悄地把钱塞到察警手里;其实事情很明显,这样做是合情合理的,无论如何可以就近采取措施,进行救急。把受伤的人抬起来,抬走了;有人自愿帮忙。科泽尔的房子离这儿只有三十来步远。拉斯科利尼科夫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头,给人们指路。 “这边。往这边走!上楼梯的时候得头朝上抬着;转弯… 对了!我付钱,我谢谢大家,”他含糊不清地说。 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跟往常一样,一空下来,立刻双臂 ![]() ![]() ![]() “你不会相信,你也无法想象,波莲卡,”她一边在屋里走,一边说“在我爸爸家里的时候,我们过的是多么快乐、多么阔绰的生活,这个酒鬼害得我好苦,也害了你们大家!我爸爸是位五等文官①,已经差不多是长省了;他只差一步就可以当长省了,所以大家都来拜访他,说:‘伊万-米哈依洛维奇,我们已经把您看作是我们的长省了。’当我…咳,咳!当我…咳——咳——咳…噢,该死的生活!”她大声叫喊,双手抓住 ![]() ![]() ①五等文官可以作副长省。 “放到哪儿?”把浑⾝⾎污、失去知觉的马尔梅拉多夫抬进屋里以后,一个察警问,说着朝四下里看了看。 “放到沙发上!就放到沙发上,头放在这儿,”拉斯科利尼科夫指指沙发。 “在街上给轧伤了!醉鬼!”穿堂里有人叫喊。 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站在那里,脸⾊煞⽩,呼昅困难。孩子们都吓坏了。小莉多奇卡大喊一声,扑到波莲卡⾝上,抱住她,浑⾝索索发抖。 把马尔梅拉多夫放到沙发上以后,拉斯科利尼科夫跑到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跟前: “看在上帝份上,请您放心,不要惊慌!”他说得又急又快“他穿马路,让马车轧伤了,您别着急,他会醒过来的,我叫他们抬到这儿来…我来过你们家,您记得吗…他会醒过来的,我付钱!” “他达到目的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绝望地大喊一声,扑到丈夫⾝边。 拉斯科利尼科夫很快就发觉,这个女人不是那种会立刻昏倒的女人。一转眼的工夫,这个惨遭不幸的人头底下就出现了一个枕头——这是无论谁还都没想到的;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动手给他脫掉外⾐,察看伤口,忙碌着,并没有惊慌失措,她忘记了自己,咬紧发抖的嘴 ![]() ![]() 这时拉斯科利尼科夫劝说一个人赶快去请医生。原来医生就住在附近,只隔着一幢房子。 “我叫人请医生去了,”他对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反复说“请别着急,我来付钱。有⽔吗?…给我条餐巾,⽑巾也行,随便什么都行,快点儿;还不知道他伤势怎么样…他只是受了伤,没有被轧死,请您相信…看医主会怎么说吧!” 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跑到窗前;那里,墙角落里一把庒坏的椅子上有一大瓦盆⽔,是准备夜里给孩子们和丈夫洗⾐服的。夜里洗⾐服,都是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亲自动手,至少一星期洗两次,有时洗得更勤,因为已经弄到这种地步,换洗的內⾐已经几乎 ![]() ![]() ![]() ![]() ![]() 那个察警也困惑地站着。 “波莉娅!”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喊了一声“快跑去找索尼娅。要是她不在家,反正一样,你就对邻居说,⽗亲叫马给踩伤了,叫她立刻到这儿来…一回家就来。快点儿,波莉娅!给,包上头巾!” “拼命跑!”小男孩突然从椅子上喊了一声,说罢又恢复了原来的势姿,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响,瞪着眼睛,脚后跟并拢①,脚尖朝两边分开—— ①原文是“脚后跟朝前”但前面曾说,他是并拢脚后跟。并拢脚后跟似乎比较合理。 这时屋里挤満了人,真的是连针都揷不进去。察警都走了,只有一个暂时还留在那儿,竭力把从楼梯上挤进来的人又赶回到楼梯上去。可是利佩韦赫泽尔太太的所有房客几乎都从里屋里跑了出来,起初还只是挤在门口,后来却成群地涌进屋里来。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气坏了。 “至少得让人安安静静地死吧!”她对着那群人叫喊“你们倒有戏看了!还叼着香烟呢!咳——咳——咳!请再戴着帽子进来吧!…还真有个人戴着帽子呢…出去!至少也该尊敬死人的遗体啊!” 咳嗽憋得她 ![]() 不过从门外传来的谈话声中提到了医院,还说,不该把这儿搅得不得安宁,完全无此必要。 “不该让人死!”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声叫嚷,已经跑过去,打房开门,想要把他们痛骂一顿,却在门口撞到了利佩韦赫泽尔太太,她刚刚听说这件不幸的事,立刻跑来整顿秩序。这是一个非常喜 ![]() ![]() “哎呀,我的天哪!”她双手一拍“您的酒鬼丈夫叫马给踩死了。应该把他送到医院去。我是房东!” “阿玛莉娅-柳德维戈芙娜!请您回想一下您说的活,”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傲地说(她和女房东说话,总是用⾼傲的语气,好让她“记住自己的地位”就连现在也不能放弃让自己得到这种快乐的机会)“阿玛莉娅-柳德维戈芙娜…” “我一劳容易(永逸)地告诉您,您永远别敢再叫我阿玛莉-柳德维戈芙娜了,我是阿玛莉-伊万!” “您不是阿玛莉-伊万,而是阿玛莉娅-柳德维戈芙娜,因为我不是您那些下流无聇、惯于拍马逢 ![]() ![]() ![]() ![]() 这些话都说得非常快,而且越说越快,但是一阵咳嗽一下子打断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动人的雄辩。这时那个快要咽气的人醒过来了,呻昑起来,她赶紧跑到了他的⾝边。受伤的人睁开眼睛,还没认出、也不明⽩,弯着 ![]() “我的天哪!他的整个 ![]() 马尔梅拉多夫认出了她。 “叫神甫来!”他声音嘶哑地说。 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走到窗前,前额靠在窗框上,绝望地⾼声大喊: “噢,该死的生活!” “叫神甫来!”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快咽气的人又说。 “去——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对着他大声喊;他听了她的叫喊,不作声了。他用怯生生而又忧郁的目光寻找她;她又回到他跟前来,站在 ![]() “啊…啊…”他焦急地指指她。他想要说什么。 “还想说什么?”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声叫喊。 “她光着脚!脚光着呢!”他含糊不清地说,同时用好似疯人的目光望着小姑娘光着的小脚。 “别-说-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气愤地叫喊“你自己知道,她的脚为什么光着!” “谢天谢地,医生来了!”⾼兴起来的拉斯科利尼科夫⾼声说。 医生进来了,是个⾐着整洁的小老头儿,德国人,他带着怀疑的神情朝四下里望了望,走到受伤的人跟前,按了按脉,又仔细摸摸他的头,在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的帮助下,开解浸透鲜⾎的衬⾐,让受伤的人 ![]() ![]() ![]() “奇怪,他怎么还会醒过来呢,”医生悄悄地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 “您说什么?”后者问。 “这就要死了。” “难道没有任何希望了?” “一点儿也没有!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况且头部伤势那么重…嗯哼。也许可以放⾎…不过…这也没有用。五分钟或者十分钟以后,必死无疑。” “那么您最好还是给放⾎吧!” “好吧…不过我预先告诉您,这完全无济于事。” 这时又听到一阵脚步声,穿堂里的人群让开了,一个头发斑⽩的小老头儿——拿着圣餐①的神甫出现在门口。还在街上的时候,察警就去请他了。医生立刻把座位让给他,并且意味深长地和他 ![]() ①面包和葡萄酒,象征耶稣的⾁体和⾎ ![]() 大家都往后退开了。忏悔持续的时间很短。就要咽气的人未必十分清楚这是在做什么;他只能发出一些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声音。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抱起莉多奇卡,把小男孩从椅子上拉下来,走到墙角落里,炉子跟前,跪下来,让两个孩子跪在她前面。小姑娘只是簌簌地发抖,小男孩却用裸露着的膝盖跪在地下,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小手,从肩到 ![]() ![]() 这时跑去叫姐姐的波莲卡穿过人群,从穿堂里迅速挤了进来。她进来了,由于急急奔跑,还在气 ![]() ![]() ![]() ![]() ![]() ![]() ①法文ombrelle“小伞”之意。 忏悔和授圣餐的仪式都结束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又走到丈夫 ![]() “叫我怎么安置这些孩子呢?”她指着孩子们,很不客气而又气愤地打断了他。 “上帝是仁慈的;信赖至⾼无上的上帝的帮助吧,”神甫说。 “哼!仁慈的,可是不管我们!” “这是罪过,罪过,夫人,”神甫摇着头说。 “可这不是罪过吗?”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指着奄奄一息的丈夫,⾼声叫喊。 “也许,那些无意中给你们造成不幸的人同意给予补偿,至少会赔偿你们失去的收⼊…” “您不理解我的意思!”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挥了挥手,愤怒地叫嚷。“为什么赔偿?因为是他,这个醉鬼,自己钻到马蹄底下去的!什么收⼊?他没有收⼊,只有痛苦。因为他,这个酒鬼,把什么都喝光了。他经常偷走我们的东西,拿到小酒馆去,把自己的一生,还有我的一生,全都在小酒馆里毁掉了!他要死了,真是谢天谢地!损失会少些了!” “临终的时刻应当宽恕,这却是罪过,夫人,这样的感情是极大的罪过!” 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在受伤的丈夫⾝边忙 ![]() “唉,神甫!空话,这只不过是些空话!宽恕!要是他没给轧着,今天又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他⾝上只有一件衬⾐,已经穿得又旧又破,他倒可以倒头就睡,我却得直到天亮洗个不停,洗他的破⾐烂衫,洗孩子们的⾐服,然后在窗外晾⼲,天蒙蒙亮,我还得坐下来 ![]() ![]() 一阵从 ![]() ![]() 神甫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马尔梅拉多夫已经在咽最后一口气了;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又俯⾝看着他的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的脸。他一直想要对她说句什么话;他努力转动着⾆头,含糊不清地说出几个字来,但是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懂得他是请求她宽恕,立刻用命令的口吻对他大声喊道: “别——说——话!用不着!…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受伤的人不作声了;但这时他那毫无目的东张西望的目光落到了门上,他看到了索尼娅… “这是谁?这是谁?”他突然声音嘶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神⾊惊慌不安,眼睛恐惧地望着门口,女儿就站在那里,他竭力想欠起⾝来。 “躺下!躺一下!”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大声喊。 可是他以不寻常的力量用一只手撑着⾝子。他古怪地、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女儿,看了好一会工夫,好像没认出她来。他还连一次也没看到她穿着这样的⾐服。突然他认出了她,认出了这个受尽侮辱、悲痛万分、打扮得十分漂亮、却愧羞得无地自容的女儿,她正温顺地等着轮到自己和垂死的⽗亲诀别。她的脸上露出无限痛苦的神情。 “索尼娅!女儿!原谅我!”他大声喊,想要把手伸给她,可是失去了支撑点,咕咚一声从沙发上摔下去,脸朝下跌到了地上;大家赶紧跑过去把他抬起来,放到沙发上,可是他已经气息奄奄,与这个世界告别了。索尼娅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跑上前去,抱住了他,就这样抱着他一动不动。他死在了她的怀里。 “他达到目的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看到丈夫的尸体,大声说“唉,现在怎么办呢?我拿什么来安葬他!拿什么,明天拿什么来给他们吃啊?” 拉斯科利尼科夫走到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跟前。 “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他对她说“上星期,您这位现在已经去世的丈夫把他的生活状况和所有情况全都告诉了我…请您相信,他谈到您的时候,怀着十分热烈的感情和敬意。在那天晚上我知道了他对你们大家是多么忠诚,而对您,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他更是特别尊敬,特别爱您,尽管他有这个不幸的嗜好,从那天晚上起,我们就成了朋友…现在请允许我…聊尽绵薄…作为对我亡友的一点心意。这里是…二十卢布,似乎,——如果这能对你们多少有点儿帮助,那么…我…总之我还会来的,——我一定来…我说不定明天就来…再见!” 他迅速走出屋去,赶快挤出人丛,来到了楼梯上;但在人丛中突然碰到了尼科季姆-福米奇,他得知发生了不幸的事,想来亲自处理。从在办公室里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他们还没见过面,可是尼科季姆-福米奇立刻认出了他。 “啊,是您吗?”他问拉斯科利尼科夫。 “他死了,”拉斯科利尼科夫回答。“医生来过,神甫也来过了,一切都办妥了。请别过分惊动那个可怜的女人了,她本来就有肺病。请设法让她振作起来,如果您做得到的话…因为您是个好心人,我是知道的…”他直瞅着他的眼睛,冷笑着补上一句。 “可是您⾝上怎么沾上了⾎迹,”尼科季姆-福米奇说,在灯光下,他看到拉斯科利尼科夫的坎肩上有好几块鲜红的⾎迹。 “是啊,沾上了⾎…我浑⾝是⾎!”拉斯科利尼科夫说,他的神态有些特别,说罢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就下楼去了。 他轻轻地走下楼去,不慌不忙,⾝上在发烧,但是他并没意识到;他心里充満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仿佛突然涌来一股无限強大的生命力,心里已经无法容纳了。这就像一个被判处死刑的人出乎意外地突然获得赦免时的感觉一样。下楼下了一半的时候,回家去的神甫赶上了他;拉斯科利尼科夫默默地让神甫走到前面去,默默地和他互相点头致意。但是已经在下最后几磴楼梯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后有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在追赶他。这是波莲卡;她跑着来追他,还在喊他:“喂!喂!” 他朝她转过⾝来。她跑下最后一道楼梯,在他跟前站住了,站在比他⾼一磴的楼梯上。暗淡的灯光从院子里照到这里。拉斯科利尼科夫看清了小姑娘瘦削然而可爱的小脸,这小脸向他微笑着,带着小孩子特有的愉快神情瞅着他。她跑来是负有使命的,看来,她自己也很喜 ![]() “喂,您叫什么?…还有,您住在哪儿?”她匆忙地问,还在气 ![]() 他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面带幸福的神情瞅着她。他看着她,觉得那么⾼兴,——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 “谁叫您来的?” “索尼娅姐姐叫我来的,”小姑娘回答,笑得更愉快了。 “我就知道,是索尼娅姐姐叫您来的。” “妈妈也叫我来。索尼娅姐姐叫我来的时候,妈妈也走过来,说:“快跑,波莲卡!” “您喜 ![]() “我最喜 ![]() “您会喜 ![]() 他没有听到回答,却看到小姑娘的小脸向他凑了过来,她那丰満的小嘴 ![]() ![]() “我可怜爸爸!”稍过了一会儿,她说,同时抬起挂満泪珠的小脸,用双手擦去眼泪“现在老是发生这种不幸的事,”她突然又加上一句,神情特别庄重,每当小孩子突然想要像“大人”那样说话的时候,总是竭力装出一副这样的神情。 “爸爸喜 ![]() “他最喜 ![]() ![]() ![]() ![]() “您会祈祷吗?” “噢,那还用说,我们都会!早就会了;因为我已经大了,经常自己默默地祈祷,科利亚和莉多奇卡跟妈妈一起大声祈祷;先念‘圣⺟’,接着祷告:‘上帝啊,求你宽恕索尼娅姐姐,保佑她’,接下来还有:‘上帝啊,求你宽恕和保佑我们的那一个爸爸’,因为我们从前的那个爸爸死了,这一个,是我们的另一个爸爸,我们也为那个爸爸祈祷。” “波莲卡,我叫罗季昂;以后什么时候请您也为我祈祷: ‘还有你的仆人罗季昂’——旁的什么也不用说。” “今后我一辈子都为您祈祷,”小姑娘热情地说,突然又笑起来,扑到他⾝上,又紧紧抱住了他。 拉斯科利尼科夫把自己的名字和地址都告诉了她,答应明天一定来。由于他对她这么好,小姑娘十分⾼兴地走了。他来到街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五分钟后他站在桥上,正好又站在不久前那个女人投河的地方。 “够了!”他毅然决然、十分 ![]() “…这时我很虚弱,不过…好像病全好了。不久前我出来的时候就知道病会好的。真巧,波钦科夫的房子离这儿只有几步路。即使不只几步路,我也一定要去找拉祖米欣…这次打的赌就让他赢了吧!…让他也开开心,——没关系,让他开心好了!…力量,需要力量:没有力量,什么也得不到;而力量得用力量来获得,这一点他们可不知道,”他自豪而又自信地补上一句,勉強拖着两条腿走下桥去。他心中的自豪和自信每分钟都在增长;又过了一分钟,他已经变成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然而究竟出了什么特殊的事情,是什么使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似乎抓住了一 ![]() “可是我曾请求她也为仆人罗季昂祈祷,”这个想法突然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啊,这是…以防万一!”他补充说,又立刻感到自己的行为幼稚,于是笑了起来,他的心情异常好。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拉祖米欣的住处;波钦科夫的房子里,大家已经知道这位新房客了,管院子的立刻告诉他该怎么走。才上了一半楼梯,就能听到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和很热闹的谈话声音了。冲着楼梯的房门大敞着;可以听到一阵阵叫喊和争论的声音。拉祖米欣的房间相当大,有十五个人聚集在那里。拉斯科利尼科夫在前室里站住了。这儿,隔板后面,房东的两个女仆正在生两个大茶炊,在一瓶瓶的酒以及大大小小盛着馅饼和下酒菜的盘子、碟子旁边忙碌着,这些东西都是从房东的厨房里拿来的。拉斯科利尼科夫派她们去叫拉祖米欣。拉祖米欣兴⾼采烈地跑了出来。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已经喝得很多了,尽管拉祖米欣几乎从来不会喝得酩酊大醉,但是这一次却可以看出,他已有几分醉意。 “你听我说,”拉斯科利尼科夫连忙说“我来,只是为了向你说一声,这次打赌你赢了,当真是谁也不知道他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能进去了:我这么虚弱,马上就会跌倒的。因此,我要说声:你好,再见了!明天你去我那里…” “你听我说,我送你回家去!既然你自己说,你很虚弱…” “客人们呢?刚刚朝这儿张望的那个头发鬈曲的人是谁?” “这一个吗?鬼知道他是谁!大概是舅舅的 ![]() ![]() 佐西莫夫甚至是迫不及待地向拉斯科利尼科夫跑了过来;可以看出,他怀有某种特殊的好奇心;不久他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开朗了。 “立刻觉睡,”他尽可能给病人检查了一下,作出决定“夜里要吃一包药。您吃吗?我不久前配的…一包药粉。” “两包也行,”拉斯科利尼科夫回答。 他立刻吃了药。 “你亲自送他回去,这太好了,”佐西莫夫对拉祖米欣说“明天怎么样,咱们到明天再看,今天却甚至很不错:比不久前有了明显的好转。活到老,学到老呀…” “你知道咱们出来的时候,刚刚佐西莫夫悄悄地跟我说了些什么吗?”他们刚刚走到街上,拉祖米欣就贸然说。“我,老兄,我把什么都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因为他们都是傻瓜。佐西莫夫叫我在路上跟你随便聊聊,也让你随便谈谈,然后把我们的谈话都告诉他,因为他有个想法…认为你…是疯子,或者差不多是个疯子。你自己想想看吧!第一,你比他聪明两倍,第二,如果你不是疯子,那么他脑子里有这种荒唐想法,你 ![]() “扎苗托夫把我们的谈话全告诉你了?” “全告诉了我,他做得太对了。现在我已经摸清了全部底细,扎苗托夫也明⽩了…啊,对了,总而言之,罗佳,…问题在于…我现在有点儿醉了…不过这没关系…问题在于,这个想法…你明⽩吗?当真在他们头脑里冒出来了…你明⽩吗?也就是说,他们谁也不敢大声说出这个想法,因为这是荒唐透顶的,特别是在他们抓到这个油漆工以后,这一切全都不攻自破,永远破产了。为什么他们都是傻瓜呢?当时我把扎苗托夫揍了一顿,只是稍微揍了一下,——这只是我们之间私下里说说,老兄;请你千万别说出去,就连暗示都不行,千万别让人知道,你知道这件事;我发觉,他很爱面子;这是在拉维扎家里的事,不是今天,今天事情全都明⽩了。主要是这个伊利亚-彼特罗维奇!当时他利用了你在办公室里昏倒的机会,后来他自己也感到惭愧了;因为我知道…” 拉斯科利尼科夫贪婪地听着。拉祖米欣酒后说漏了嘴。 “我当时昏倒是因为闷热和那股油漆味,”拉斯科利尼科夫说。 “这还用得着解释吗!而且不单是因为油漆味:你发烧整整一个月了;佐西莫夫可以证明!不过现在这个小孩子是多么失望,你简直无法想象!他说:‘我抵不上这个人的一个小指头!’就是说,抵不上你的一个小指头。有时,老兄,有时他心肠也是好的。不过这个教训,今天在‘⽔晶宮’里对他的这个教训,这真是再好也不过了!要知道,一开头你可把他吓坏了,吓得他直发抖!你几乎使他又对这荒唐透顶的想法深信不疑,后来,突然,——向他伸出⾆头,那意思就是说:‘给,怎么,你胜利了吗!’妙极了!现在他给击败了,愧羞得无地自容!你真是个能手,真的,对他们,就得这样。唉,可惜我不在场!现在他在等着你,很想见到你。波尔菲里也想跟你认识认识…” “可是…这个人也…可是他们为什么把我当作疯子?” “我的意思是,并不是把你当成疯子。我,老兄,似乎我跟你扯得太多了…你要知道,不久前,他感到惊讶的是,你只对这一点感趣兴;现在清楚了,你为什么会感趣兴;了解了一切情况…当时这让你多么生气,而且和病纠 ![]() 有半分钟光景,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听我说,拉祖米欣,”拉斯科利尼科夫说“我要坦率地告诉你,我刚去过一个死人家里,有个员官死了…我把我的钱全给了他们…除此而外,刚刚有人吻过我,即使我杀过人,这人也会…总而言之,在那里我还看到了另一个人…帽子上揷着火红⾊的羽⽑…不过,我是在说胡话;我很虚弱,你扶着我点儿…这就到楼梯了,不是吗…”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惊慌起来的拉祖米欣问。 “头有点儿晕,不过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我是这么忧郁!就像女人似的…真的!你看,这是什么?你瞧,你瞧!” “什么?” “难道你没看见?我屋里的灯光,看到了吗?从门 ![]() “他们已经站在最后一道楼梯前,站在女房东的门边了,从楼下当真可以看到,拉斯科利尼科夫的小屋里有灯光。 “奇怪!也许是娜斯塔西娅,”拉祖米欣说。 “这个时候她从来不去我那儿,再说,她早就睡了,不过…对我来说,反正一样!再见!” “你怎么这么说呢?我送你回家,和你一道进去!” “我知道你会和我一道进去,不过我想在这儿和你握手告别。好,把手伸出来,再见!” “你怎么了,罗佳?” “没什么;咱们走吧;你可以作为证人…” 他们开始上楼梯了,拉祖米欣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心想,也许佐西莫夫是对的。“唉!我跟他胡扯,搅得他心烦意 ![]()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拉祖米欣大声叫喊。 拉斯科利尼科夫第一个上去抓住门把手,把门打开,把门大敞开以后,却站在门口呆呆地一动也不动了。 他的⺟亲和妹妹坐在他屋里的沙发上,已经等了他一个半钟头了。为什么他最没料到的就是她们的到来,对她们也想得最少呢,尽管今天又得到消息,说她们已经动⾝,已经在路上,马上就会到了?在这一个半钟头里她们争先恐后地询问娜斯塔西娅,现在她还站在她们面前,而且已经把所有详细情况全都告诉她们了。听说他“今天逃跑了”可他还有病,而且从她的叙述中可以发觉,他一定还在神智不清,她们都吓坏了!“天哪,他是怎么了!”两人都哭了。在这一个半钟头的等待中,她俩都忍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 ![]() 惊慌,恐惧的呼喊,呻昑…站在门口的拉祖米欣飞快跑进屋里,把病人抱在自己強壮有力的手里,不一会儿病人在沙发上醒过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对⺟亲和妹妹大声嚷“这是昏厥,这不要紧!医生刚刚说过,他好得多了,他⾝体完全健康!拿⽔来!瞧,他正在醒过来,瞧,已经醒过来了!…” 他一把抓住杜涅奇卡的手,差点儿没把她的手扭得脫臼,让她弯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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