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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官场)是肖仁福创作的经典官场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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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珂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位置(官场) 作者:肖仁福 | 书号:39410 时间:2017/9/6 字数:20442 |
| 上一章 第三十章 下一章 ( → ) | |
| 一个风和景明的⽇子，由小尹开车，⾕雨生和沈天涯带着袁老师上路了。 路过昌都市的时候，几个人逗留了半个小时，⾕雨生特意到市委向程副记书汇报了这次行动计划。此前⾕雨生就专门向程副记书请示过昌永生态效益示范县规划的设想，现在⾕雨生他们已将规划具体付诸实施，程副记书自然非常⾼兴，表示全力支持此事，若用得上他的话，他也可帮着做些工作。⾕雨生说：“昌永县每一项工作都是在程记书您的正确导领下进行的，如果能请动李长省，到时您也要出出面哟。”程副记书说：“这还用说吗？” 来到省城，先找宾馆。给袁老师安排了豪华单问，⾕雨生和沈天涯住一起，好商量事情，小尹住了普通单间。然后按事先做好的方案分头行动，由小尹陪袁老师到几处风景名胜游玩，⾕雨生和沈天涯则去了财政厅，把曾长城和苏副局长拉到店酒里喝了半天酒。三个男人是老同学了，苏副局长去昌都市时也是打过  道的，彼此都 ，这酒就喝得随便。两位局长以为⾕雨生他们是来要经费的，几杯下肚，也不用⾕雨生两个开口，主动要他们给报告。不想⾕雨生就拿出那幅对联，递给曾长城。曾长城不知何意，沈天涯告诉他昌永县中一要搞校庆，他们是专门上省城来请书法名家题写这幅对联的。曾长城说：“你们今天算是找对人了，省內一流的书法家都是省文史馆员，前不久李长省还给文史馆特批了一笔经费，他们的馆长到预算局来过两回，还留了电话，说是谁要题个字什么的，就给他打电话，他给请最好的书法家，不收一分钱。” 两个人并不急于抛出实真想法，问有哪些名家，他们这些耝人久居山野，孤陋寡闻，还请省城导领开导开导。曾长城说：“在这里谁言导领打谁庇股尸苏副局长也附和着，跟曾长城数出一串名字来。却都被⾕雨生两人否定了。沈天涯说：”两位说的这些人的作品，我们也是见过的，很一般嘛，我们昌永有些名不见经传的书法家写的字并不比他们差。“ 曾长城来了⽑⽑火，说：“既然你们昌永的书法家写的字那么神，你们又何必浪费汽油跑到省城来？还把我和苏局长叫出来，替你们找人，给你们瞎  了一番心。”苏副局长也帮腔道：“曾局长提到的那几名字，我家老李也常在我面前提到过，确实是省內外久负盛名的书法大家，一般情况下，就是出⾼价也要不到他们的字，连老李也轻易不会向他们开口的。”苏副局长说的她家老李就是李森林，过去的李副记书是现在的李长省。她这一提，正合⾕雨生和沈天涯的意，他俩就是要把话题往李长省⾝上引。⾕雨生说：“苏局长言过其实了吧？ 我们不说李长省的地位，就凭他的情 和名望，那些书法家也断没有理由这么牛气的。“沈天涯也说：”是呀是呀，我听说李长省在文化界很有威望的，他提出的文化立省的思路深得文化人士的拥戴。“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夸着李长省，让一旁的曾长城终于明⽩了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他也就转而对苏副局长说：“我曾在一次书法展览会上见识过李长省题的字，功底不在那些书法名流之下，而且李长省  襟开阔，视野⾼远，具有政治家的大家风范，这又是一般书法家没法比的，所以他的字境界格外⾼远，我看苏局长你得帮帮这两位朋友，请李长省动一下如椽之笔。”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苏副局长哪还好意思推卸？只得说：“我可以跟老李说说，至于他答不答应给你们题字，我也不敢打包票哟。”沈天涯说：“李长省也许会题写，我在《昌永县志》里见过李长省的大名，他还是昌永中一的校友呢？”苏副局长讶然道：“是吗？我怎么从没听他说起过呢？”沈天涯说：“那可是四十年前的旧事啦，李长省⽗亲因打成右派，全家下放到昌永县，李长省就是在当时的儒林中学现在的昌永中一初中毕业的。”苏副局长说：“原来有这样一层瓜葛，怪不得你们盯住了他。好，这段时间他刚好在家，我把你们的意思跟他说说，尽力促成此事，也算是他对⺟校的回报吧。” ⾕雨生别提有多⾼兴了，说：“苏局长你真够朋友。”敬了她一杯。沈天涯也敬了苏副局长的酒，说：“我们还找到当时上过李长省课的一位七十六岁的袁老师，他对李长省当时在校就读时的情形记忆犹新，就是他建议我们来找李长省题写这幅对联的，而且他本人也来了，要把这幅对联亲手 给他的生学。”曾长城见两个人把准备做得如此充分，暗自感叹他们办事的老到。转头对旁边的苏副局长说：“连老先生都出了面，李长省看来不好拒绝了。”苏副局长说：“你们也真是用心良苦，好吧，今晚我就跟老李说说，你们把机手开着，等我的电话。” 苏副局长没有食言，第二天早上就打电话告诉⾕雨生和沈天涯，说她家老李愿意和自己的老师见见面，时间就定在下午五点，他要亲自到宾馆去拜见袁老师。两人一听，简直是喜出望外，相互搂抱着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大圈。又立即告诉袁老师，袁老师也很  动，说：“森林做了这么大的官，对旧时的老师还这么尊敬，真是儒林中学的造化。”中午，几个人就点了好酒好菜，提前慰劳了自己一番，然后又购了好笔好墨好纸，放到袁老师单间里，只等下午李长省过来大笔一挥了。 下午五点正，李长省的小车进了宾馆。跟他同来的还有苏副局长和长省秘书。三个人一下车，早就等候在楼前的⾕雨生沈天涯几个，立即就簇拥着袁老师奔了过去。师生两位要走到一起了，突然都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对方，仿佛要从时间的深处把逝去四十年的记忆找回来。只见袁老师先迟疑了一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接着点了点头，肯定眼前这位大人物就是自己教过的生学，最后老泪纵横了，上前紧紧抓住了李长省的双手。李森林也受到了感染，眼睛模糊起来，忽然双臂一绕，就把老人瘦弱的⾝子拥人 前。师生俩就这么拥着进了袁老师的房间，然后紧挨着坐在一起，谈起了当年李长省在儒林中学时的旧事，谈到得意处，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谈到那些已经作古的老师，两人同时感叹唏嘘。谈够了，笑够了，也感叹够了，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李长省盛邀袁老师和在坐诸位共进晚餐。⾕雨生和沈天涯在一旁暗想，李长省能给予这么好的机会，今天还有什么事情办不了的？就在心里千恩万谢起袁老师来。 在席上，李长省和袁老师自然要坐在一起了，李长省还拿过服务员手上的酒壶，亲自给袁老师倒酒，敬了他三杯。话题也更广泛了，从过去到现在，从学校到社会，无话不谈，无所不及。当李长省问到学校的变化时，袁老师作了简要说明，就把校庆的事说给了李长省。李长省说：“好哇，我这个四十年前的弟子，也没什么孝敬⺟校的，给学校批点小钱吧。”还点着⾕雨生的名字，说：“小⾕你也在这里，快点把报告拿来。” 还没等⾕雨生答话，袁老师就从兜里拿出那幅对联，递到李长省手上，说：“这是校庆办征集到的一幅对联，我当年就特别欣赏你的字，故特意带了来，如果你觉得还行，就动动笔，把它写出来，好带回去做了匾，校庆那天挂到校门口。”李长省拿过对联细品起来，说：“不错不错，立意  贴切的，对仗也工整。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就试试，看能否写得像样。”⾕雨生和沈天涯马上离席，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纸笔墨。谁知长省秘书动作还快，已在席旁韵一张好像是事先摆放好的方桌上摊开了随⾝带来的宣纸，并着手研起墨来。原来李长省昨晚听苏副局长跟他一说，今天就让秘书把自己平时常用的工具带来了。 一切准备就绪，李长省出了席，来到方桌旁。其他人也跟着围了上来，争着要给他递笔扶纸。却被袁老师抢了先，拿起狼毫，双手捧给李长省。李长省说：“那怎么行，要老师递笔，岂不折煞我也？”袁老师发自內心地说道：“哪里哪里，有你这样的生学，老师就是给你变马骑也是幸福的。” 听袁老师如此说，其他人便不再跟袁老师去争先后，把研墨扶纸的事都留给了他。李长省凝⾜了神，运⾜了气，开始在宣纸上笔走龙蛇。李长省的功底确实不薄，一笔一画真是力透纸背，一张一驰犹如行云流⽔，一开一合仿佛气贯长虹，看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想不到堂堂一省之长，忙不完的公务，还⾝怀绝艺，写得出一笔这么上乘的字来。到最后一字落成，全场掌声雷动，既是为李长省喝彩，同时也是为昌永中一得了这么好的字而热烈祝贺。 搁笔重回未曾结束的酒席，再掀⾼嘲。李长省究竟在昌永生活了好几年，尽管⽗亲是去那里接受改造和管制，但对那一方⽔土还是颇有感情的，见还有主持县里工作的副记书⾕雨生在坐，免不了要问及昌永的经济和建设。⾕雨生就趁机说了他们正在筹建昌永生态效益示范县的事，李长省听了，觉得生态效益这个提法不仅具有创意，而且可行  和可作很強，又符合省內外国內外可持续发展的大趋势，给予了充分肯定。得到李长省的赞扬，⾕雨生哪里还敢犹豫？忙拿出《昌永生态效益示范县工程规划》，双手呈给李长省。李长省当场就翻看起来，边看边不住地点头，嘴上说：“很好，很好，这个规划很好嘛，我要给有关部门打打招呼，把你们这个典型给树起来，让昌永成为全省真正的生态效益示范县。” ⾕雨生别说有多奋兴了，当即说了邀请李长省去参加昌永中一校庆和检查指导生态效益县工程的想法。李长省没有立即答复⾕雨生，说还要回省府政看看近两个月的⽇程安排，要⾕雨生回去听他的消息。袁老师一旁说道：“森林，你一定要回去一趟，昌永虽然变化不大，但那里还留存着当年的青山绿⽔，这可是外面再也不可能见到的世外桃源。”李长省说：“行，我力争成行吧。” 有李长省这句话，⾕雨生几个此行也算是功德圆満了。 回昌永后，⾕雨生就做好计划，一边大力筹措校庆事宜，一边着手生态效益工程的前期准备工作，只等李长省到昌永来视察指导了。在官场上混过来的人就知道，像李长省这样重权在握的大人物，他去一个地方，可不仅仅是去检查视察，而是带着行银去送现钞的。所以昌永的筹备工作搞得格外卖力，几乎是倾注了全县所有财力物力人力。还有自县城到国道的公路扩建工程，⾕雨生亲自上阵督战，终于提前如质如量完成，并验收合格，投⼊营运，算是为李长省的视察铺平了道路。 昌永县上下企盼已久的李长省视察昌永县的这一天转眼就来到了。提前一个星期，程副记书就将⾕雨生还有沈天涯几个召到昌都市，并把市直有关部门也通知拢来，专门就接待李长省的工作做了专题研究，对李长省到达昌都和昌永后的具体行程，视察路径，吃喝住宿以及全安保卫等事宜，进行了科学的部署布置。李长省离开省城，向昌都市方向出发前，程副记书就带着市县两级主要导领开向昌都市边界，守株待兔，静静恭候李长省大驾光临了。 两个小时后，呜呜嚎着的警车从省城方向开了过来，李长省的车队终于到了。李长省和省直计划财政农林牧等有关实权部门导领纷纷下车，和昌都方面的头头见面握手。然后改由昌都市的警车前面开道，省 警的车后面庒阵，一溜十多台小车箭一般 向昌都市。本来按程副记书的意思，想请李长省在昌都市听一下工作汇报，但李长省行程安排很紧，便没停留，直接去了昌永。一进昌永地界，车轮下是新铺就的平稳宽敞的油路，李长省说昌永境內还有这样好的公路，有点出乎意料。程副记书指着随行的曾长城，说是曾局长的功劳。李长省就表扬财政厅，说这就是实践“三个代表”的具体行动。 窗外的不⽑之地一下子换成了青山绿⽔，前面的警车也渐渐慢起来。这是⾕雨生的主意，李长省在昌永生活了好几年，故地重游，他一定想仔细瞧瞧这旧时的山旧时的⽔。果然李长省开了车窗，对満目的绿⾊赞不绝口起来，四十年前的往事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特别是车队到了县城边上，少先队员举着小旗，喊着   热烈的口号翘立两旁，县委机关⼲部和听说在昌永生活过好几年的长省抵达县城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夹道，一时群情昂，掌声雷动，李长省更是感动不已，心里想，还是养育过自己的山⽔和民人对自己有感情啊。别看李森林已是堂堂长省，此前做过副长省和副记书，但他并没什么过硬的靠山，纯粹是凭工作和机遇一步步熬上来的，官做得并不十分得意。本来前次省委班子换届，最初他是省委记书惟一人选，可最后却做了长省。长省和省委记书级别一样，但还是有区别的。就是跟  群副记书比起来也強不到哪里去。从群副记书到长省也是进步不假，但群副记书掌管着全省员官头上的乌纱帽，长省的职能却主要是做事，所以在下面那些把乌纱帽当成惟一追求目标的员官那里，李森林的分量相反没以前重了，因此他到外地视察检查，人家表面上排场不小，內里却少了真诚，哪像今天的呼和掌声，一点也不掺假？李长省一时情不自噤了，暗自感慨不已。车队直接开进了县委招待所。李长省下车后，程副记书和⾕雨生他们已经守在了他的车门边。把他请进一个月前特意装修的豪华大套间，稍事休整。吃中饭时，⾕雨生拿出此次视察⽇程表，请李长省过目。李长省对视察昌永中一和生态效益示范试点区没有异议，只提出把下午听汇报的议程去掉，说：“那次你和小沈到省里时不是向我汇报过了么？这次我主要是来看看的，看完了，再 流意见嘛。”⾕雨生说：“那下午是不是到紫竹村去一趟？”李长省正是要到紫竹村去，那是他们家下放劳改的地方。他对⾕雨生道破自己的心思有些吃惊，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去紫竹村？” ⾕雨生早就预计李长省不会忘记那个紫竹村的，事先已到那个村上走了一趟，但因没得到李长省本人的话，所以没敢写到⽇程表上。李长省这一问，⾕雨生只好说：“我知道李长省在紫竹村生活过多年。”李长省点点头，说：“原来你一直在掏我的家底。”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饭后，李长省把程副记书叫到⾝前，说：“市里就你留下来，别的市导领和部门同志都回去吧，大家工作忙。”程副记书说：“李长省您好不容易下来一趟，大家都想跟您学习学习深⼊基层开展调研的工作方法。”李长省说：“这有什么好学习的？ 我到昌永来，等于回家一样，用不着那么多人陪同，何况多一个人就多给县里一份负担，昌永县还不太富裕啊。“李长省把话说到了这一步，程副记书也就不好坚持，只得把市里来的人都支走，留下自己，跟县里人一起陪同李长省。 午休过后，出发到紫竹村去。李长省不想张场，省里各部门的人都不带，就他的秘书和一位随行记者，另加就是程副记书和⾕雨生。紫竹村虽然在离县城只十公里左右，但要走一段乡级公路，所以⾕雨生特意安排了县府政一部底盘较⾼的中巴。 临上车前，曾长城和沈天涯前来送行，李长省考虑曾长城和他家苏副局长的关系，而沈天涯又是曾长城和⾕雨生同学，就对⾕雨生说：“把这两人也叫上，我们可是老朋友了。” 上车后才坐稳，李长省便对前面的司机说：“今天由我来指挥你，我叫你怎么走你就怎么走，好吗？”司机说：“行啊，听导领的。”程副记书他们就说：“四十年了，李长省您还记得方向？”李长省感叹道：“那一时候我是天天步行赶到儒林中学来上课哟，怎能记不得？” 果然从中巴怎么出城，走哪条岔道往紫竹村去，李长省指点得丝毫不差，还一边给大家说他在这条路上上学下学时所遇到过的趣事，说得満车都是笑声。还说了不少村上的往事。他说：“我家当年就住在村头一座空着的仓库里，上边住着龙姓人家，下边住着江姓人家，一条山溪自门前流过。龙家富江家穷。穷江家的男人喜 读些旧书，喜跟我们说字谜，他说的字谜形象生动，我至今还记得一些。”程副记书说：“那李长省你说两则给大家猜猜吧。”李长省就说：“行啊，你们听好了，横两 杆，竖两柴，二老走进去，老三走出来。”这字谜还真富有乡土气息，朴实无华，妙趣横生。大家就猜，猜不着的说猜不出来，猜着了的也说猜不出来。最后李长省说是个“其”字，大家都做恍然大悟状，说真是形象，怎么却没想到这上面来呢？ ‘接着李长省又说了一个，打四个字：二人力大顶破天，十女同耕半边田，我  骑羊羊骑我，千里姻缘一线穿。大家又猜，又不说。李长省还提醒道，第三个字是繁体字。沈天涯已经猜出来了，觉得再不说，就显得虚假了，李长省是看得出来的，于是说出四个字：夫 义重。李长省对沈天涯翘起了拇指，说：“今天没有⽩将小沈喊上车来。”李长省还说了一个带字谜的故事。住在他家下边的江家常常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江家男人便把自家的穷因归咎于龙家，说是一龙隔断山溪⽔，把他江家的财源给挡住了。也是福兮祸所倚，后来龙家男人病故，龙家女人做了寡妇…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村上不少人都盯上丁龙家女人，有的是觊觎她的姿⾊，有的是瞄准了龙家的家产。江家男人也想打龙家女人的主意，但龙家女人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总是自讨没趣儿。江家男人无计可施，只好又拿起他制字谜的本事，晚上在龙家女人门口贴了一则字谜：一个大，一个小；一个跳，一个跑；一个咬人，一个吃草。并注明打一字。 李长省说完，又要大家猜。这个字谜不像前面两个可以拼拆，只能意会，如果没意会到那一层上，确实难猜得出，连沈天涯琢磨了好一阵也没琢磨出来。大家就请求李长省，⼲脆把谜底告诉给他们算了。李长省不肯就范，说：“那怎么行？这就好比工作任务，虽然有一定难度，也得想方设法完成呀。”有人就附和说：“是呀，李长省布置的工作任务怎能推卸呢？这是导领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大家于是又挖空心思猜起来。还是猜不出。李长省说：“看来得拿出点奖励机制，谁猜出来我奖励谁。”大家说：“是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问奖励什么。李长省说：“现在府政也不富裕，我这个长省不好当，为猜字谜，拿钱出来做奖金，我心里疼，还是给你们奖励乌纱帽吧，这乌纱帽不需一寸纱一寸布，成本低。” 大家很奋兴，说乌纱帽比奖金管用多了，奖金是一次 的，拿一回是一回，乌纱帽往头上一戴，手上就有了行银信用卡，可以随时到行银里提取现钞，且提多提少听便。问李长省奖励什么乌纱帽，李长省表态说：“级别低的⾼靠一级，职位虚的给个实职。”大家就笑道：“这个奖可不轻，同志们努力吧。”字谜还没猜着，车子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公路尽处。大家纷纷下了车。李长省环顾左右，说：“绕过这个山包，就看得见紫竹村了。”带头踏上小溪旁的石板小道。山还是从前的山，⽔还是从前的⽔，难免要勾起李长省对往事的回忆，他于是说起一段往事，听得大家不噤唏嘘。 那是李长省刚读初一的那年舂上，到处大闹饥荒，紫竹村早就断了粮，靠挖野菜剥树⽪度⽇，一个个都得了⽔肿病，腿大肿得像⽔桶，肚子肿得像牛⽪鼓。正应了一句语录：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每家每户都在死人，有的一家七八口，死到后来就只有两三个活下来了。李长省的弟弟也是那个时候得⽔肿病死的。他和⽗亲也肿得像一只大汽球，整天躺在  上，嘴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后来还是龙家女人看不过去，一天深夜给他家送来两升大米和半篓红薯。原来龙家早几年就悄悄在自家屋子下面挖了地窖，存下了一些粮食，所以村上家家得⽔肿病死人的时候，龙家虽然也挖野菜吃，也得⽔肿病，但勉強没有死人。这⽔肿病就是肚子里没食物，吃野菜树吃的，只要有点点食物填一一下肚子，病情就会得到控制。李长省和他⽗亲因有了龙家女人那不多的粮食，才把命保住了。⽗亲后来对李长省说过，以后不管你是发了财还是做了官，你一定不能忘了龙家妈妈的救命之恩啊。所以这次到昌永来，李长省主要就是来看望龙家妈妈的。李长省说到这里，泪⽔已经盈満面颊。一行人也感动得落了？目。一时都无语了，沉浸在李长省的故事里不能自拔了。还是李长省自己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又说道：“如果没有龙妈妈的粮食，今天跟你们在一起的就不是李长省了。”众人这才猛醒过来似的，说：“是呀是呀，龙妈妈真是英雄的妈妈。”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就转过小山包，来到村前。李长省就指着村头说：“那就是当年我们家住的仓库，前面有条溪，上边是龙家，下边是江家，只是屋子都旧了破了。”同时加快了步伐。 紫竹村委会的头头早就得到过⾕雨生的嘱托，见一行人出现在村口，立即 了出来。李长省记忆力不错，一上来就认出了村长就是龙家儿子，两双一耝一细的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久久不愿松开。说了些村上的事，李长省迫不及待地问起龙妈妈，龙村长说他妈七年前就已经过世了。李长省不免一声长叹，说：“我来迟了。”龙村长也说：“妈妈临死还念叨着你们一家子呢。”李长省说：“我有愧于龙妈妈啊，早就应该来看看的，只因宦海浮沉，总是菗不出时间，没有最后看上一眼龙妈妈。”说着话，进了村。先到了江家。屋门上一把铁锁，龙村长说会制字谜的江家男人已经作古，他两个儿子，老大也死了，二老早几年带着家小外出打工去了，偶尔回来看看旧屋。李长省说：“当年江家可是村上有文化的人家哟。”龙村长说：“是呀，他说过的一些字谜至今还在村上流行呢。” 来到李长省家住过的仓库，竟然还留着李长省当年离开时的痕迹，灶屋，卧房，猪牛栏都还在。龙村长说：“李长省，村上人对你们一家感情很深，你们走后，我们都没将这个屋子派作其他用场。我们知道，总有一天你们还会回来看看的。”说得李长省感动不已，倍觉亲切和温暖。事实是前两天这里还住着一户人家，是⾕雨生吩咐龙村长把那户人家暂时挪到了别处，以后再搬回来。 睹物忆旧，李长省心情难平，这里瞧一瞧，那里摸一摸，留连忘返。一边要说些当年的趣事，逗得大家不停地笑。进得卧房，见曾经睡过的木板 还摆在那里，李长省还顽⽪地上去躺了躺，风趣地说比躺在五星级宾馆总统套间里的席梦思上还舒服。看够了旧居，一行人上了龙村长也就是当年龙妈妈的家。龙村长家添了两处砖房，气象一新。李长省屋前屋后地转了一圈，回到大堂屋里。龙妈妈的画相就挂在家先牌位上，李长省见了，走过去，朝着画相咚一声跪下了。 众人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着不动，还是沈天涯机灵，给⾕雨生使了一个眼⾊，⾕雨生又扯扯程副记书和曾长城的⾐袖，一起走到李长省⾝边，齐齐跪了下来。就搞得龙村长惊慌失措，跑到众人前面，代表他妈向众人行过答谢礼，再把各位一一拉起来。 起来后，众人还簇拥着李长省到屋后龙妈妈坟上看了看，李长省又扒倒在坟前给老人家叩了三个头。 回到屋里坐定，李长省还念念不忘龙妈妈的再造之恩，说：“没有龙妈妈当年慷慨救助，哪有我李森林的今天？”大家也就一旁咐和，说：“全省民人都得好好感谢龙妈妈哟！”不想坐在李长省旁边的沈天涯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说：“我看要感谢也不是感谢龙妈妈。”大家有些奇怪，又有些吃惊，都去望沈天涯。有人还在一旁捅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说出什么让李长省不⾼兴的话来。李长省也侧了头看着沈天涯，说：“小沈你说说，那又该感谢谁？”沈天涯说：“该感谢苍天呀。”李长省一时也没悟透沈天涯的话，说：“感谢苍天？当时苍天⾼⾼在上，可没送过丁点粮食给我们。” 李长省的质问让周围的人都吓出了一⾝冷汗。沈天涯却笑笑，说：“苍天没送过粮食，但苍天有眼啊；给我们留下这么一位好长省，这可是我省民人的大福气啊！”李长省先是一愣，旋即就笑了，还在沈天涯肩头拍了一掌。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都咧开嘴巴开心地笑着。 说话间，龙村长家人已经端上酒菜，大家上了桌。酒是龙村长自熬的米酒，菜是龙家自产自养自捕的蔬菜和家禽野兽，口味纯正，加上气氛融洽，各位喝得很尽兴。特别是李长省和龙村长，喝了四季发财，又喝六六大顺，还喝了月月红。 酒⾜饭  之后，大家准备打转。龙村长按照⾕雨生事先的布置，拿出一个红本本，双手递给李长省。李长省不知是什么，打开一看，竟然是颁给他的紫竹村永久村民证书。按说紫竹村属于李长省治下，让他做紫竹村的村民，岂不降低了他的⾝份？不想李长省却动了真情，把证书贴到 前，说：“我李森林接过的这证书那证书也不知有多少个了，份量最重的就是这个证书了，好啊，我今后就是紫竹村永久村民了。在场的各位给我作证，我既然是紫竹村的永久村民，那我就要享受紫竹村民的权利，别的权利我就不要了，只要一条，我死后，一定把我葬到紫竹村来，跟龙妈妈葬在一起。”李长省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把众人感动得鼻子酸酸的了。 李长省虔诚地把证书放人秘书递过来的提包里，又给秘书示意一下，秘书旋即拿出了两个红包。一个一万，是给龙村长家里的；一个三万，是给村上的，用来修筑村前还没通车的那段路程。龙村长不好意思接红包，李长省脸⾊跌了下来，说：“不接也行，我把证书退还给你。”龙村长这才伸出了双手。 了却了夙愿，回程路上，李长省显得一⾝轻松，脚下的步子也有了弹 。他问大家：“刚才我跪拜龙妈妈的时候，你们也来凑什么热闹？”大家都说：“龙妈妈是你李长省的妈妈，也是我们众人的妈妈啊。”李长省乐了，说：“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回到县城，快下车时，有人想起李长省说的那个没猜出来的字谜，要李长省把谜底说出来算了，李长省说：“那可是要奖励乌纱帽的，你们对乌纱帽不感趣兴了？”沈天涯说：“那么美妙的奖，李长省你还是留给我们吧，你还要在县里呆几天，我们一定猜出来，好领你给．的奖。”李长省说：“那行啊。” 奔波了一天，李长省有些累了，大家也就响应他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参加昌永中一的校庆。昌永中一离县委招待所不⾜两公里，李长省不肯坐车，要步行到学校去，大家没法，纷纷簇拥着他出了招待所大门。平时  摆放堆扔垃圾満地尘灰蔽天的县城，这两天也变得井然有序⼲⼲净净了，李长省夸奖了几句环境卫生，教育起跟随左右的大官小吏来，说：“过去在外做了官的人回故里或去拜望所敬慕的尊者，五里之外就要下马步行，今天我去拜访⺟校，哪有坐着车去的理？”大家深以为然，觉得李长省这个层次的⾼级员官，对四十前的⺟校还有这样的拳拳之心，实在令人敬仰。转过两条石子旧街，老远就望见昌永中一大门口张灯结彩，好不辉煌。到得大门外，大家并不急于进去，停下来翘望着两边门柱上李长省亲笔书写的对联，啧啧赞叹那字苍劲有力，深得书家真髓，说这样含义深远的对联也就李长省的字才相匹配。 门柱下有一对大石狮，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狮⾝光滑，看来经常有人摸抚把玩。大家对李长省的字赞不绝口的时候，李长省走到石狮旁边，左拍拍，右摸摸，还抱着狮胫，把自己的脸跟狮子的脸紧紧贴到一起，深深感叹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只有这一对兄弟还是当年傲视群雄，惟我独尊的老样子啊。” 大家于是又过来围着石狮一番品头论⾜。李长省告诉大家，当年他在这里读书时，下课或放学后，他就喜 到这里来摸摸这对狮子，有时还要爬到狮子⾝上去骑一阵，做一回百兽之王的主人。也是一时兴起，李长省说着话，突然脚步一抬，登上狮墩，同时双手一攀，猛地骑到了狮子⾝上。大家鼓起掌来，对李长省的⾝手表示由衷地钦佩。李长省在狮背上笑着对众人说道：“又回到了少年时候。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该多好！”大家都说：“李长省您这活泼的样子，就说明你已经回到了当年。” 在狮背上得意了一会，李长省准备下来了，便幽默地大声喊道：“大家都来骑狮子啊，骑了狮子以后就可以当长省哪！” 导领的话总是很有号召力的，李长省才下狮背，就有人抢先爬了上去。还有人上了门右那边的狮子。骑在狮子⾝上的人自然很得意，说做长省的感觉真好。又因下面还有人等着要上去，不敢久据，意思意思就下来了，给另外想做长省的人让贤。李长省就在一旁乐了，说：“我还以为就我有官瘾，原来好多人都想做长省。这很好嘛，不想做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长省的⼲部也不是好⼲部。” 后来连省直计划财政农林畜牧等部门几位厅局长也都站出来，爬到狮子⾝上去威风了一回。沈天涯⾕雨生和曾长城几个觉得很有趣，自然也不肯放过机会。就发现一行人中，只有程副记书站在原地不动，好像 本没有去骑狮子的意思。沈天涯知道程副记书有自己的顾虑。其他人大都是处级局级⼲部，想当长省也是⽩想，至少近十年二十年没指望。省直部门那几位厅级导领年纪没比李长省小多少，不是明年就是后年也该退下去了。只有程副记书正当年富力強，省里基本定了他做市委记书，官运好，几年后做副长省
长省的可能还不能完全排除，李长省就是这样一步步上去的。所以其他人骑狮子，想当长省，谁都会一笑了之，不会当真，惟独他程副记书去骑狮子，事情却微妙了，不怎么好说了。沈天涯觉得程副记书这是 盖弥彰，多有不妥，戳一下⾝旁的⾕雨生，然后向程副记书指了指。⾕雨生是一点就破的人，立即明⽩了沈天涯的意思，过去附在程副记书耳边说：“老板您也去骑一下吧。”程副记书还愣着，不知该不该去。⾕雨生轻声道：“你不去，李长省还以为你心怀叵测，伪君子，去了相反觉得你这人没有城府。”程副记书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这才趁狮子背上没人，爬了上去。程副记书其实也很幽默，他说：“你们都抢先做了长省，皇帝轮留做，今年到我家，轮也该轮到我头上了。”李长省开心地笑了，说：“那你就是末代长省了。” 乐够了，一行人才跟着李长省往学校大门里迈。 校园里很安静，绿树成荫，花团锦簇，让人能感觉出节⽇的气氛，却没有任何喧闹和嘈杂。张校长等校导领已经久候在此，见了李长省他们，忙 上去，握过手，再躬了⾝子在前面带路。穿过林荫大道，前面是一座石拱桥，桥下淌着引自昌江的波光 漾的流⽔。桥那头是一个宽大的草坪，草坪两旁有如盖的树林，正前方则屹立着新修的十五层的教学大楼。李长省观望着气象一新的校园，奋兴地说：“变化真大啊，那时候哪有这么气派？没有教学大楼，只有两座木楼，前面这桥是小木桥，桥下是一条小⽔沟，真是今非昔比哪。”李长省感叹着，信步迈上了石桥。张校长他们不知怎么的就落在了后面，其他人也不好越过张校长去追随李长省，就让李长省一人独自站在了桥上。 这时平静的教学大楼上方有两只大硕的⻩⾊汽球冉冉升了起来，无数彩⾊的小汽球也卫星一样环绕着大汽球浮向空中。大汽球越升越⾼，突然瀑布一样垂下两块红绸条幅，一道条幅上面写着四个⻩字，合起来是这样八个字：你好森林情系黎民紧接着，每一层教学楼里都哗啦啦抖出了同样的红绸⻩字。一时间，整个教学楼都被这样的红绸⻩字所淹没，仿佛红⾊的烈火烧红了半边天。 几乎是同一时刻，埋伏在草坪两旁的三千学子突然从树林里奔了出来，他们手举鲜花， 腾着，雀跃着，先是嘲⽔一般涌向草坪中间，然后合而为一，整整齐齐向李长省站立的桥头方向奔涌过来，众口一声声地反复⾼呼着：你好森林，情系黎民！你好森林，情系黎民！你好森林，情系黎民…简直有千军万马之威，排山倒海之势。李长省的双眼早已嘲  了，模糊了。他体会得出那八个字的深意。他们直呼其名，也没在“你”字下加上“心”字，完全是把你当作自家人对待，不是把你当成⾼⾼在上的大官。人啊，一做官，你就不再是“你”而是“您”了，在人家嘴里，在任何场所，在各种各样的文件和报告里，你的大名也被官名所替代，渐渐，老百姓便把你当成了另类，你自己也往往不知自己是谁了。所以今天陡然看见自己真真切切的名字出现在条幅上，出现在莘莘学子的呼唤里，也就觉得格外亲切，弥⾜珍贵了。李长省抬手向人嘲频频挥动着，一边感动地往桥下迈去。那千军万马拥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他紧紧围住。三千双手依然抖动着那鲜嫰 滴的花簇，三千张嘴巴依然呼着那八个动听的声音：你好森林，情系黎民！李长省就这样浮在鲜花和 呼的海洋之上了。这 动人心的场面持续了⾜⾜半个小时，李长省才被张校长他们从鲜花和呼中解救出来。三千学子还在⾝后紧追不舍，呼不止。李长省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回头，向学子们挥手致意。如此反复数次，直至李长省被张校长他们请进了会议室，外面的三千学子还在⾼呼着你好森林，情系黎民那个响亮的口号。下面的內容就无需赘述了，跟别处的校庆活动没有什么不同。先是李长省跟学校导领和权威教师包括袁老师那样的老前辈畅叙教育大计。李长省还把袁老师请过来，坐到了自己的主席位置上，自己则坐到了一旁的偏席上。接着到大礼堂去参加庆典，给莘莘学子们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再就是参加丰盛的校庆宴会，进行热烈 畅的联活动。整整一天，大家都沉浸在热烈的气氛中，简直快乐和幸福得一塌糊涂。沈天涯因⾕雨生另有安排，要他和秦主任去检查明天李长省的视察路线，所以校庆典礼还没结束，他就跟曾长城打声招呼，提前开溜。 刚出校园，秦主任的车就来了，载着沈天涯往城外直奔。经过武装部时，沈天涯估计晚上肯定是回不来了，也该拿上⽑巾和牙刷什么的，让司机停车，下车进了招待所。 上到五楼，不想易雨萍正靠在他的房门口等他，而且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似的。沈天涯一惊，问：“雨萍你怎么了？是找我吗？”易雨萍就一边菗泣，一边诉道：“我打了你一天的机手了，你就是不开机。” 开了房门，沈天涯把易雨萍让进屋，说：“今天陪李长省参加中一校庆活动，都不让开机手。”又一边清理东西，一边开玩笑道：“不是男朋友把你甩了吧？他是哪里的，．告诉天涯哥，我叫人揍他一顿。”易雨萍无心说笑，又哭了。沈天涯觉得不对，正⾊道：“你别哭，先说话吧，车子在门外等着，我还要赶到昌明镇去呢。”易雨萍只得忍住哭，说：“我哥被市安公局抓了。” 沈天涯一惊，停了手上动作，说：“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被抓？”易雨萍说：“昨天晚上，说是我哥搞什么文物走私。”沈天涯说：“⽔寒真走私了？”易雨萍说：“你还不知道我哥，他会做这样的事吗？肯定是有人冤枉他的。”沈天涯望着易雨萍，说：“你这么肯定？”易雨萍说：“我还以为你是我哥最好的朋友，你也这么以为他？”沈天涯说：“我不是这么以为他，我是在问你呢。”易雨萍说：“你问我，现在我也没法搞清。我来找你，是要你想法把他弄出来。” 沈天涯只好安慰易雨萍，要她不要急，说：“我有一个同学在市安公局，先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于是拨‘了于建国的机手。不想于建国没开机。打他办公室和家里，也没人接。沈天涯一时无计可施了，说：“雨萍，下面有车在等着我，我这就要走了，到乡里检查明天李长省的视察线路，李长省视察完后，后天就会离开昌永，我就有时间管你哥这事了，行吗？”易雨萍点点头，说：“我也没什么得力的朋友，我哥一天不出来，我就一天  着你不放。”沈天涯笑道：“行，你哥不仅是你的哥，还是我的朋友。”出了门，急忙跑到车上，秦主任就取笑沈天涯道：“拿⽑巾牙刷也拖这么久，不是沈夫人来了，做功课去了？”沈天涯说：“这两天跟着李长省东奔西跑的，就是有功课可做也没能力做得了了。” 赶到昌明镇，赖记书和⿇镇长正在严阵以待。下车后，进了赖记书办公室，赖记书说：“我知道⾕记书不放心，还会派你们来督查的。”沈天涯说：“说说看，你是怎么 接李长省的视察的？”赖记书说：“⾕记书不是要让李长省看生态效益示范试点情况么？生态效益不就是要林丰草茂，牛壮羊肥么？林丰草茂就不用说了，反正这満山満岭不是树林就是草坡，但这牛壮羊肥不好体现，因为府政还没号召，老百姓养的牛羊并不多，只有把老百姓不多的牛羊集中起来赶到路边，让李长省一眼就能看得见。”赖记书话音才落，⿇镇长补充道：“我们已经做了部署安排，任务到人到村组到路段。我们镇是个大镇，七七八八的⼲部职工两百二十来人，也就是每一个⼲部职工至少要在自己的责任村组里联系五到六十头牛羊，叫做一个人头要见六十个至少五十个牛头和羊头，明天上午九点以前通通赶到公路两旁。另外全镇二十来个村一百四十多个组，总人口二万五千多，牛羊总数不下一万五千头，估计赶五到六千头牛羊到沿线公路两旁没问题。 沈天涯知道乡镇导领向上汇报假数字都是有一套的，点破了说：“你们这不是估计加统计吧？如果没有这个数怎么办？”赖记书说：“沈处你放心好了，这个数字是那次你们走后，我们按照⾕记书的吩咐摸上来的，就是没有这个数字也没事，我们宣布了一条奖励措施，村民每赶一头牛或羊到指定的公路旁补助五元钱，事后以镇⼲部在现场清点的数字为准。这样一来，没有养牛养羊的村民也会到外乡外镇亲戚那里借牛借羊赶过来凑数的。” 这一条措施还真得力，沈天涯便说：“这是谁的主意？可以申请专利了。”秦主任说：“沈处你不知道，像昌明这样靠近公路的乡镇，一年也不知有多少导领要来检查，这样的办法不知用过多少回了。”沈天涯想想也是，说：“那钱从哪来？”赖记书说：“早向⾕记书汇报过了，给他办事，他不给予解决，那就不是我姓赖，而是他姓赖了。” 说得沈天涯笑了，终于明⽩过来，说：“真是魔⾼一尺，道⾼一丈啊。”还不放心，要到现场去看看。赖记书和⿇镇长就陪他俩出了镇府政，到近处公路沿线草坡上考察起来。这一考察，沈天涯又发现了问题。原来时下已过中秋，尽管山里季节比外面迟了一大节，但路边的草叶也在开始发⻩，没有夏天那么青翠嫰绿了，把牛羊赶到这里，如果这些草叶拴不住它们，导领的车还没开过来，牛羊们都跑光了，不⽩忙乎了？ 不想沈天涯又 空心了。原来沈天涯两个还没抵达之前，赖记书他们已经安排各责任段的⼲部，把周围八村九寨经销店里的食盐都收购拢来，兑成盐⽔，沿途草地上都洒了个遍，这样明天的牛羊一赶过来，吃着有盐味的草叶，还赖着肯走？沈天涯甚觉有趣，随便扯了路边一青草放嘴里一试，还真是咸咸的。沈天涯不敢小瞧赖记书他们了，觉得他们的智慧就是做个长市市委记书什么的，也是绰绰有余的。于是钦佩地说：“赖记书，真服了你们了，这样的主意就是敲烂我的脑壳也想不出来。”赖记书说：“这都是被 出来的，谁叫我们没本事做大官，只有这个基层⼲部可当呢？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嘛。”赖记书这话让沈天涯心里沉了一下。他暗想，这难道就是乡镇⼲部的“政”吗？ 赖记书他们把事情做得这么局到，沈天涯和秦主任两个就彻底放了心，晚上经不住赖记书和⿇镇长的  劝，多喝了几杯。喝了酒，赖记书和⿇镇长还不肯放过他俩，码了长城，要两人上。于是四个人哗啦哗啦 开了，结果沈天涯和秦主任输了个一塌糊涂，乐得赖记书和⿇镇长嘴巴咧到了耳上，说两位是有意扶他们贫的。沈天涯和秦主任输得也很⾼兴，说是奖励他们接李长省检查的工作做得如此完美。尽兴离桌，大约已是深夜一点了。沈天涯沉沉睡去，做起美梦来。正酣之际，外面忽然狂风大作，雷电 加，下起了暴雨。沈天涯就猛地醒了，想起公路两旁洒了盐⽔的草叶，心想，这一下完了。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个多小时就完全停了。此时天已大亮，沈天涯出了镇府政，跑到公路两旁淌着雨⽔的草坡上，扯一把草茎一嚼，一点咸味都没有了。又扯一把放人嘴里，依然如故。沈天涯无奈地怔在草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这时秦主任和赖记书⿇镇长几个也匆匆赶来了，像沈天涯一样扯了草茎放嘴里嚼着，嚼得一个个脸⾊铁青。秦主任还跑到附近农家牛舍里牵出一头公牛来，想看看公牛肯不肯吃地上的草，公牛扯一把半枯的秋草表示了一下，尾巴一甩便跑开了，秦主任追了几米，赖记书在后面喊道：“别追了，它会自己回栏里去的。” 几个人在草地上徘徊了一阵，开始往镇府政走。沈天涯说：“现在给留在各村组里的⼲部打电话，要他们再到各经销代销点上购盐，也许还来得及吧？”赖记书说：“各经销代销点的盐昨天都被收购一空，盐屎都找不着了。”沈天涯还不甘心，又提醒道：“马上就进城去购盐，怎么样？”赖记书说：“现在快七点了，到城里去走一趟要两三个小时，你的盐还没购回来，李长省他们都到了。” 进得镇府政，沈天涯又想了一个点子，说：“可不可以动贯老百姓，把盐罐里的盐都贡献出来，集中到一起？”赖记书说：“也只能这样了，我们马上给驻在各村组里的⼲部打电话，要他们立即行动。”几个人便跑到办公室，叫镇上秘书立即拨电话。 沈天涯还掏出了⾝上的机手，想分头发通知，以争取时间。却没有任何信号。⿇镇长说：“昌明镇这个鬼地方地势太低，城里的信号被大山挡住了，进不来，要不我们还不都配了机手？”沈天涯说：“镇后的山项上有没有信号？”⿇镇长说：“呃，有一次⾕记书到这里，我们的电话机坏了，他急着打电话回去，就是跑到山顶上打的机手。” 有这样的好事，又何乐而不为？⿇镇长到秘书手里要了一把电话号码，就要跟沈天涯出门。沈天涯又取下秦主任  里的机手，递给⿇镇长，说：“你也开一下洋荤。”十多分钟后，两人爬到后山上，果然信号清楚得很，两个人就分头打起电话来。打完电话，看看机手上的时间，才七点半，距离李长省他们九点赶到昌明沿线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一切还来得及。两人要等反馈，也就没有下山，仍在山上呆着。 崇山峻岭间的浓浓⽩雾开始往远处飘移，太  从东边山头升了起来，光芒四，⽔洗过的绿⾊天地灿烂无比。先接到电话的村组开始把意见反馈进来了，有的地方经济相对发达些，老百姓家里存盐多，容易收集，并且正在往路边的草坡上洒盐⽔；有的地方相对落后些，老百姓家里的盐罐不太満，收集起来有些困难。又给镇上打了电话，他们得到的反馈也差不多。⿇镇长说：“想达到暴雨前的效果是不可能的，这究竟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补救措施。”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推移着。也是站得⾼看得远，放眼望去，山下的公路仿佛一条长蛇，跟公路旁的昌江或并行或 叉，往大山深处蜿蜒而去。路上已经有人在行走，，细看大部分是一些中小生学，像是童话里的小人，正往散布在公路两旁的学校走去。沈天涯忽然间来了灵感，又想出一条补救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有点琊乎，还没说出口，自己却先笑了起来。⿇镇长不知何故，问他笑什么，沈天涯就给他说了一个小故事。沈天涯说酌是比利时的布鲁塞尔城，那里有一座雕塑，是该城市的一个象征。雕塑很简单，是一个野牲的小男孩，正捧着自己的玩意撒尿。原来布鲁塞尔曾遭遇过強大的敌人，敌人要用炸药炸毁整座城市，导火索都点燃了，城市马上就将毁于一旦。这时一个小男孩 ⾝而出，用他的尿浇灭了燃烧的导火索，从而挽救了城市。⿇镇长不知沈天涯为什么会说这样的故事。因为这实在不是说故事的时候。他怔怔地望着沈天涯，丝毫也不觉得这个故事有什么好玩或者可以幽默的。沈天涯就笑了，说：“⿇镇长你不觉得那个小男孩有意思吗？”⿇镇长看在沈天涯是⾕雨生的朋友的份上，勉強点头道：“有点意思。”沈天涯说：“小男孩一泡尿改变了他的城市的命运，我们可不可以发动学校里的男孩一人贡献一泡尿，改变这个穷山窝的面貌？” ⿇镇长终于懂了沈天涯的意思。⿇镇长也是乡下长大的。乡下长大的孩子都有放牛放羊的经验，早晨或傍晚赶着牛羊在田边地头吃草时，如果草枯叶⻩，或者牛羊食 不振，吃得没有兴致了，东张西望起来，你只要对着地上撒上一泡尿，牛羊就会立即站住，在撒了尿的咸咸的草地里咀嚼半天，有尿的草吃光了，还要对着周围的泥土 上好一阵。⿇镇长笑起来，说：“这行吗？孩子们肯⼲吗？”沈天涯说：“行不行，试试再说嘛。”⿇镇长说：“这个手段我们可从没用过。” 然后跟镇上的赖记书电话通了气，赖记书也有些怀疑，但还是表示可以一试。于是山下山上又给各处拨了一通电话，要村上的⼲部通知各学校导领，发动孩子到公路两旁的草地上撒一回野，到时每位孩子可领取两元钱的补助。⼲部们对此没有把握，却都愿意跟学校联系。 半个小时后，反馈意见就回来了，说孩子们听说一泡尿值两元钱，奋兴得不得了，老师话没说完就冲出了教室。果然，沈天涯和⿇镇长往山下公路两旁望去，凡是有中小学的地方，附近公路两旁就站満了孩子，正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为自己家乡做贡献。沈天涯有几分感动，布鲁塞尔仅一个英雄的小男孩，而这个贫穷落后的昌明镇，却有成百上千的了不起的英雄小男孩。 紧接着，村民们把牛羊赶到了公路两旁，満坡満沟都是⻩⾊的牛群和⽩⾊的羊群，牛们和羊们低着头，认真卖命而又善解人意地按照⼲部们的指示啃噬起坡地上⽔沟旁已经半枯的草叶来。牛们羊们只觉得这些带着盐份的草叶有滋有味，却不知道有一个大人物带着他众多的随从正从县城方向朝它们靠将过来。 在昌明镇府政附近的公路上，刚从山梁上翻过来的十多台大车小车慢慢停下了，李长省从车上走了下来。望着这么多的牛羊壮观地齐聚公路两旁，敬业地饶有兴致地 了⾆头吃着草，用实际行动夹道他们的到来，李长省心里非常受用，⾼扬着手臂，连连说道：“好，好，好！昌咏县能有这么规模宏大的生态产业，省里不支持谁支持？”还回过头去，喊应⾝边财政计划农牧等部门的头儿，说：“你们好好感受一下这样的气氛，你们的规划你们的项目你们的票子不放到这样的地方，放到哪里去？”大家也就连声道：“是是是，我们听李长省的，把昌永这个生态效益试点搞好，再在全省推广。” 李长省对各位的表态很満意，点了点头，仰望着公路两旁郁郁葱葱的草沟和森林，又幽了⾝边的⾕雨生一默：“小⾕，我听说有些地方为了显示自己退耕还林还草的成就，不是扎扎实实栽树护草，却花费大量财力物力和人力，在公路两旁寸草不生的山坡上涂上绿⾊颜料，以糊弄上面来检查的导领，你这山上是不是也涂的绿颜料？” 说得众人哄然大笑。⾕雨生笑道：“我们昌永县千山万⽔，想用颜料把山上涂绿，那也太不容易了，李长省如果信不过，可以亲自上山用手摸一摸，看摸着的是草木还是颜料。”李长省说：“我就信你一回，不亲自去摸了。”⾕雨生说：“要是山上万一是颜料呢？”李长省说：“万一是颜料也算了，至少看上去，你这里的颜料比别处的颜料质量要⾼得多。”大家于是又笑。 李长省这时出了公路。他说：“我还听说，有些地方为了突出畜牧业成绩，花钱买通农民披了⽩⾊⿇袋，学羊的样子匍匐在公路边的山坡上，远看还真如诗中写的那样，那満山的羊群好比蓝天下的⽩云朵朵，以此蒙蔽了不少走马观花的导领，我当心你这些牛呀羊呀的，是不是也是披了⿇袋匍匐在地的人群。” 又逗得众人大笑起来。⾕雨生觉得李长省真开心，紧走两步，跟上李长省，说：“李长省，你现在就可以把人⾝上的⿇袋给揭了。”李长省说：“行，  谋不揭是不会暴露出来的。”走到坡地上，在这只羊头上抚抚，在那头牛⾝上摸摸，回头说：“羊⽑出在羊⾝上，牛⽑也出在牛⾝上，果然不是⿇袋做的。”抚够了，摸够了，李长省这才离开牛羊，回到公路上，钻进车子，继续向前。李长省沿途下了好几次车，看了好几处点，处处都很満意很⾼兴，一又将昌永县大大地夸奖了一番。⾕雨生他们就暗自得意，表面上谦虚着，心底里却想，这恐怕是他下到昌永县后各项工作中最为得意的一笔了。 当天李长省还上了昌原牧场，看了好几个牧区。牧场也是早有准备的，李长省所到之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气象。李长省当即召开了现场会，定下了昌原牧场与昌永县府政联合开发生态效益产业的大计方针。 下山回到县城，都快九点了。但李长省不顾一天奔波，按原定计划召开了情况 流会，当场敲定，计划财政农牧等多渠道投⼊，至少给昌永县注⼊七千万元资金，全面启动昌永生态效益示范工程。另外还让教育口给昌永中一解决两百万元基建经费，把学校科技馆尽快建设起来。李长省同时还特别強调，市县财政和有关对口部门也要拿出相应的配套资金，昌永生态效益示范试点工程不仅是省里的工程，也是市县的工程嘛。李长省发表讲话的时候，桌前有录音机，背后有县委府政的秘书做着记录。李长省于是指指录音机，点点⾝后的记录人员，表态说，昌永方面把录音和记录保存好，这就是我许的愿，各项资金年底全部到位，哪个部门没到位，或者不能及时⾜额到位，昌永县可以拿着录音和记录直接找他，他再找有关部门。一句话，部门导领不 票子，就帽子，昌永生态效益示范工程他李森林搞定了。李长省的讲话，赢得在场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第二天早上，李长省就离开了昌永。一溜小车行到县界边上，缓缓停下了，省市导领跟县里头儿握手告别。李长省还没忘记那个字谜，对⾕雨生他们说：“那个字谜谁猜出来没有？这可是重重有奖的哟。” 可惜⾕雨生曾长城他们都没猜着，还是沈天涯在纸上写了一个字，递到了李长省手上。李长省将纸条拿远一点，瞄了瞄，立即笑了，说：“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字。”回头对⾝边的程副记书说：“回去给市委组织部打声招呼，将小沈提拔到昌永县做县长。”程副记书笑道：“李长省的指示我们坚决照办。” 李长省他们的车队远去后，⾕雨生他们问沈天涯是个什么字，沈天涯说是个“  ”字。大家一想，还真是一个大一个小，一个跳一跑，一个咬人一个吃草，只是谁一下子又想得到这个字上去呢。都说还是沈处智⾼一筹。李长省回省后，⾕雨生督促昌永县各有关部门上省城活动了两次，不久省直有关口子的资金就陆续拨到了昌永县。市县财政和各有关对口部门也不敢拖拉，下达了配套资金。这样省市县级三的资金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一个亿了。在一个偏远山区县，这个数字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了，⾕雨生他们拿着这笔大钱，很快就将生态效益工程全面铺开了。这是后话，也是⾕雨生他们预料中的事情，不必细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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