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鸟是张悦然创作的经典言情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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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誓鸟 作者:张悦然 | 书号:39322 时间:2017/9/5 字数:85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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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盏油灯点起来,将这间拱形⾼顶的房间照得通亮。医生掀开她宽大的⾐服,摸着隆起的肚子,检查她的⾝体。 已孕怀七个月有余。医生说。众人大惊。但这女子毕竟是船上的歌女,先前就有类似的事发生,歌女不慎孕怀就会悄悄离开,躲起来生下孩子。怪不得这许多个月都没有见到过她。与她同在船上的姐妹想。 从那么⾼的地方摔下来,她却没有立刻死去。这会儿她尚有神志,羞聇地按住⾐服,小声哀叫着。 “她已经没有救了,而这个孩子也活不成了…”医生坦率地说。 这个垂死的女人张开手指,轻轻拍着肚子,得意地笑了。 “请把舂迟叫过来。”濒死的女人说,她侧过⾝来,脸和手臂都被⾝下的⾎染红了。 “淙淙,我在这里。”舂迟走上前去,摸到 ![]() “你特意请我来,就是要让我看着你死去,是这样吗?为什么你这么凶残?” “你感到痛了吗?如果是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我只是希望我还有能力让你痛。”淙淙说。 “很痛。”舂迟哽咽着说。 “还有可以令你更痛的,我要想想是否要说。”淙淙得意地一笑。 “不,没有什么会比你的死去更令我痛的了。”舂迟摇着头,摸着淙淙的脸,为她揩去⾎迹。 “你说的这个话,可真 ![]() “是真的。”舂迟说。 “不。我不信,一定还有更痛的。”淙淙头摇。拭去⾎迹的脸庞留下淡红⾊的印记,像一块没有晕开的胭脂。在船上的时候,她很想要一盒胭脂,但因为要攒钱为舂迟建造船屋,即便货郞算了便宜,她仍没有舍得买。现在她终于有了。不算太迟。上天把欠她的都还给她了。 鲜红的胭脂,纯正的⾎⾊。死神可以带走她,却无法带走她的美。最后一刻,她仍可惊人魂魄。 “听我说,舂迟。我要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我腹中的孩子,是骆驼——你的情人的。对不起,我只是想报复你,使你痛,因为我而感到痛。” 舂迟的手从她的脸颊上移开,悬在空中。那只手像 ![]() “他没有你说得那么好,但的确也算条汉子。”淙淙非常轻佻地说。 舂迟咬着嘴 ![]() “我请你来,是想得到你的原谅。将死的人总是要忏悔一番,在这样的时候,没有什么罪不可以原谅——是不是,亲爱的牧师?”淙淙转向站在 ![]()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舂迟恨恨地说。 淙淙又露出微笑。 舂迟独自在悲恸和怨恨中呆了一会儿,仍是忍不住问:“骆驼还好吗?” “是。”淙淙点点头。也许是在一念之间动了恻隐之心,淙淙不想再让舂迟承受另一个大巨的打击。也许这是一种更严酷的报复:舂迟仍将继续寻找记忆,盼望着在找到的一⽇回到骆驼的⾝边——她必将耗尽一生去做一件徒劳的事。 得到淙淙的肯定回答,舂迟心中还是非常欣慰,仿佛心中的积怨也散去了许多。 仇恨就像一只跑在后面的野兽,淙淙是狡黠的小鹿,她轻盈地一跳,便越过生死的河流,抵达了对岸。这注定是一份隔岸相望的仇怨。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将有⾜够的时间留给她们对峙。而此刻,只是应当好好地将她送走。 舂迟那只手,还搭在淙淙的肚⽪上;她轻轻敲了几下,听到里面发出鲜活的回应。她的整个⾝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医生,她是不是当真没有救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舂迟忽然转头对着围在 ![]() 牧师泪流満面,问: “怎么留?” 站在舂迟旁边的钟潜俯下⾝子,小声问舂迟:“你确定吗,它是完好的?” “是,我确定。也许我们可以剖开淙淙的肚子,取出孩子…”舂迟拭去眼泪,终于说。 房间里一片寂然,只有淌⾎的声音。 “剖开⾝体?她立时就会死去。”医生低声说。 “——你这是在报复她吗?”牧师痛苦地摇着头问。 “不,我想帮她保住这个孩子,⽇后她在天有灵,也会感 ![]() 钟潜轻轻抓住淙淙的手,摇了摇她的⾝体,问: “淙淙,你同意我们这样做吗?你希望我们这样做吗?” 淙淙面含微笑,闭着眼睛,不作回答。她的呼昅很重,肚子一起一伏非常明显——在离去之前终是有不舍,人人都看得出她对人间的眷顾。她舒缓的表情表明,她也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医生,请动手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舂迟坚决地说。 医生错愕地看着众人,希望从他们中间得到一些意见。但是没有人回应。 “医生,动手吧!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试一试。”钟潜说。 所有的人似乎都默许了,但仍没有人回应。虽然淙淙就要死了,但要剖开她的肚子、提前结束她的生命,仍是令人觉得忍残。 “我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也许…我也许做不好。”医生说。 “我们都可以帮你,再不开始,恐怕来不及了。”钟潜说。 医生颤巍巍地将刀子贴近淙淙的⽪肤。⽟一样剔透的肌肤,光滑而充満弹 ![]() 医生又犹豫了片刻,对淙淙说: “会很疼…请忍着。” 淙淙仍旧含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众人都屏住呼昅。但不忍再看,将头别了过去。只有舂迟仍坐在 ![]() 再见。当医生将刀子按⼊她温软的⾝体时,每个人都在心里说。 弥留中的女人哀叫了一声,鲜⾎愤怒地涌出来,溅在舂迟的脸上。⿇木的眼仁也溅上了滚烫的⾎,辣火辣的。医生虽已做好准备,但忽然看到鲜⾎溅出这样⾼,还是吓了一跳,握着刀柄的手剧烈颤抖,怎么也无法继续下去。 所有的人都手⾜无措,只看到女人的肚子,像一口盛満鲜⾎的瓮,摇摇晃晃地擎在那里,令人无比敬畏。 “不要停下来。孩子就在里面了。”舂迟说。她那只沾満鲜⾎的手,已经探到⾎瓮的深处。 医生连连头摇,手已经缩了回去,而刀子留在女人的⽪肤上。舂迟知道他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不再勉強。她一只手摸索着,找到了那把刀,握住;另一只手一寸一寸地移动,寻找胎儿的心跳。 她按住刀背,用力庒下去。眼泪不断地从眼睛里涌出来。 淙淙发出细小的呻昑,不似先前那样痛苦。 舂迟分开⾎⾁,便触摸到孩子柔软的脊背。它像一只快活的小鱼,在温暖的羊⽔里游弋,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就在那个孩子被抱出淙淙的⾝体时,淙淙忽然用力抓住舂迟的手腕。如此剧烈的动作令众人吓了一跳,只有舂迟并没有吃惊,仿佛早有预料。只听淙淙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对她说: “既然你留下它,就要好好照顾它。” 沿着螺旋状的楼梯一直向下走去,这沉堕的王国却并不是地狱。一直走,直到风声塞満耳朵,灰尘蒙上眼睛,荆棘 ![]() 海啸到来的前夕,他有強烈的预感。他在梦里听到嘲汐起伏的声音,惶惶地醒过来。他推开家门,循着小路走上山坡。 他看到红鹳离开了低洼湖区的鸟巢,蝙蝠从岩洞里飞出来。成群的野兔和猴子也都向山上跑去。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看到过这样的景象。他记得祖⽗曾说起过幼年遇到的海啸,似乎与眼前的场景相似。他知道海啸要来了。 他要告诉人们,海啸来了。于是他奔下山去。跑到山脚他又茫然起来。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告诉谁。他是个儿孤,也没什么朋友,只是帮当地的土著人打一些短工,辗转各处,连固定的住所也没有。然而他始终觉得不能自己逃命。他跑到土著人的部落里,告诉他们,海啸要来了,劝他们逃走。可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他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华裔流浪汉,或者是想趁 ![]() 他路过西班牙人驻扎的营地。他犹豫是否应当告诉这些西洋鬼子海啸来了。他的家人是被他们杀死的。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停止过对华人的杀屠。他围着营地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跑过去和站岗的士兵说,海啸来了。士兵用轻蔑的目光看着他,他们认为这个华裔种族残余下来的可怜人大概是疯了,也或者太孤单,才跑到营地来作 ![]() ![]() 他顺着动物留下的纷 ![]() ![]() 大⽔犹如猛兽般扑上来的时候,他紧紧地抱住一棵桫椤树。等到⽔势渐小,他知道自己终于脫险,听着山下隐约传来的哭喊声,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他被从剖开的⺟体中拿出,分离。盲女百感 ![]() 他睁开眼睛,看到炽亮的火光,⾝体变得越来越温暖。然而在他⾝后,⺟亲的⾝体正在一点点变冷。一来一去,冷暖的 ![]() 在婴孩被取出的瞬间,舂迟面前腾起一团耀眼的光。強盛的光线刺破了她那双已经封闭和结痂的眼睛,抵达她的深处,使她再度感到了亮。 这孩子很神奇。舂迟感到,因为他的降临,使她蒙受到了光,⾝体中注⼊了一种力量。 在他出生之前,她一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感来面对这个孩子。恨也是理应的,任何情绪都不为过。可是等待的过程是这样漫长、静谧,宛如一场涤洗。何况是她亲手探⼊她的⾝体,将孩子取出的。手上的⾎不知道是谁的,像是自己的一样,融⼊⾝体。割断脐带的时候,她也跟着菗搐了一下。很奇怪,也许因为整个过程她都在其中,使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这孩子是由自己分娩出来的。 婴孩的诞生,热烈而勇敢地啼哭;将死的人光照回返,回 ![]() 舂迟跪在 ![]() 先死的人是有福的。纵然有罪,也会消散,只领受怀念,他们多么有福。舂迟虽然不肯原谅,却也无法淡忘。淙淙的确实现了她的愿望,成为一片一辈子笼罩在舂迟上空的云霞。 至于那个孩子,在众人的手里传接,得到祝福。而舂迟始终没有走过去抱他,因为无法承受这強盛的光。 她几乎要窒息,不得不松开淙淙的手,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她就听见成群萤火虫惊慌飞起来的声音。她决定唤他做“宵行”如此果决,不与任何人商量。 “宵行”是七月里泱泱成群的萤火虫,是夏天晴朗的夜晚腾空升起的一团焰火。宵行来的那⽇像一个节气。舂迟觉得黑暗里的泅渡已经到了尽头,她像一只动物,⽔淋淋地爬上岸来。 牧师非常不愿意让舂迟带走宵行。他不认为一个盲女可以将婴儿照顾好。何况,她和淙淙毕竟是有些嫌怨的。万一心存芥蒂,定然会令孩子受苦。 可是令他无奈的是,这孩子只与舂迟亲近。在他大哭的时候,只要舂迟抱过他来,他便立刻不哭了。觉睡的时候也要舂迟哄,才肯安心睡过去,醒来若是看不到舂迟,又要纵声大哭。这孩子既不贪吃,也不贪睡,仿佛只有一个心愿,便是被舂迟抱着、哄着。 舂迟待他,也未见得多好,有时遇到这小孩吐了或者尿了,她就失去了耐心,大声呵斥他。他从不会被吓哭,只是愣愣地看着她,非常安静。因为眼睛看不见,舂迟喂他吃饭也并不顺利,有时他一晃脑袋,米汤就灌进他的鼻孔里,呛得他连连咳嗽。即便如此,他也不哭不闹,小嘴张开,乖乖地等着。 看到这样的场景,牧师只能连连叹气。也许这就是孽缘,毫无办法。这个孩子也许生来便是还债的,经由舂迟的手生下来,仿佛⾝上打上了舂迟的印记,永远也无法摆脫她。牧师忧愁地想,这婴儿也许一辈子都会受役于舂迟,听从她,跟随她。 牧师想到这些就不寒而栗。但他永远也搞不清楚这个婴孩为何对舂迟如此眷顾。他不能体会,只有旁观。他无法拒绝舂迟带走孩子。 舂迟和钟潜将我从教堂里带走,那时我来到人世还不够一百⽇。我辞别了和蔼的牧师、喋喋不休的简修女以及有着拱形房顶的教堂。哦,我几乎忘记了,我就是在这座教会的拱圆形房顶下面出生的。我出生后,牧师用圣⽔为我洗⾝,但我不可能是上帝的信徒,因为圣⽔来得太晚了,也不够热。第一个温暖我的,是舂迟,于是我做了她的信徒。 舂迟带我到大海边。第一次看到大海,我就被 ![]() ![]() 我依偎在舂迟的怀里,看着那些漂亮的画舫船。船上起了炊烟,很香,我的肚子有些饿。但在舂迟的怀里,我总是很安心,一点也不害怕。海风 ![]() 在宵行出生的那一刻,盲女舂迟看到了光,內心充満感动,甚至不再恨了。她觉得,这个孩子正是向着她走来的,注定属于她。 是否带走这个男孩,舂迟也曾有过犹豫。面对这个男孩的时候,仇怨就在面前展开,历历在目,无法躲闪。当他一⽇⽇长大,模样会否越来越像骆驼?还是与淙淙相仿? 可是无法抗拒的,是这孩子对她的热情。他拒绝了牧师温暖的怀抱,义无反顾地向着她张开双臂,他看起来那么需要她——难道他不知道她是个落魄的盲女吗?每每他将小脸在她的手臂上蹭的时候,她內心硬坚立刻就瓦解了。 自从女儿得天花死去之后,舂迟便将自己紧紧锁了起来。宵行这团摇曳的火焰,靠近她,将她暗淡的视野点亮,她无法不动容。她內心又充満了疑惑,总觉得宵行不过是上天对她的一次试探。引 ![]() ![]() ![]() ![]() 从牧师那里离开不久,宵行便染了风寒。舂迟没有带他去看医生(因为先前有过婴孩夭折的经历,她认定婴孩的生命十分脆弱,生死自有定数,医生也是救不了的),任凭病情恶化。钟潜一直在暗处跟着他们,知道宵行生病,他便提议将宵行送回牧师那里去。毕竟牧师可以为他请最好的医生,又有嬷嬷照顾,不用这样在外面风餐露宿。可是舂迟坚决不同意。她抱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态度那样专横,仿佛他不是一个生命,只是她的玩偶。 钟潜终于被她 ![]() “你也答应过我,要照顾好我的孩子。” “是…我尽力了。” “可是人的力量是多么微小,怎么能够与天比呢?” 舂迟抱着孩子,轻轻攥了一下他冰冷的小手。 钟潜无话可说,可是心中焦急万分,生怕舂迟会因为对淙淙的恨断送了孩子的 ![]() 宵行的病越来越严重,不肯吃东西,恹恹地垂着脑袋,⾝体开始发抖。这些征兆都那么 ![]() 这是她唯一可以送给他的东西。对这个与她有着孽缘的孩子,她还什么都没有给过。 舂迟从收集的贝壳里,拣出一颗格外小巧的珊瑚⾊金 ![]() 他是其中的一个。月光下,他奔跑着,回⾝看到许多张莲花般皎洁的小脸,夹着小雨的凉风蹭在⽪肤上,一阵倦意来袭,他真想就这样跑着睡过去。生命在这一刻被⾼⾼托起,仿佛是一件最值得珍蔵的宝贝。 在密闭的房间里,隔绝了所有的光。舂迟为孩子剪去指甲,用温⽔将他的手指洗⼲净,此刻它们格外僵冷。她将它们攥在手心里,暖了好一会儿,才放在贝壳上。她带着他,轻轻划过贝壳。他起先不懂,手指张开,指甲碰在贝壳上,发出嗤嗤的声音。但舂迟有⾜够的耐心,她一遍又一遍带领他,翻越贝壳。她温暖而柔软的手指覆在他的上面,当她的手指与贝壳擦出火光的时候,宵行的手指便也沾上了那些比露⽔更细腻的音符。忽然被这样轻渺 ![]() 钟潜不明⽩舂迟究竟要做什么。在宵行病危的时候,她还要拉着他钻进贝壳里。难道是要将宵行变成另一个她,变成一个对世界没有诉求的人吗?他试图阻止,舂迟发疯一样地对着他吼叫,命令他退出去。 那段记忆带着宵行走了三⽇。舂迟牵着他的手走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新的早晨。舂迟拨开堵在窗前的草堆,将窗户打开。原来外面下过一场大雨,雨⽔还没有退尽,留在树枝上, 滴滴答答落下来。宵行一动不动地躺在襁褓里,舂迟摸抚着婴孩半合的眼⽪,猜想他应当是很満⾜的。可是在他 ![]() 舂迟不忍看着宵行在自己面前死去。她放开他,转⾝离去。 她沿着海岸线走了很远,回想着淙淙临死之前将孩子托付给她的情形。一切都是那么壮烈,却又顺理成章。她总是觉得,自己是看到过宵行的模样的,他出生的时候火光灼目,他的面目以及他与她之间的因缘,都被看得清清楚楚。所以,隐秘在她內心深处的想法便是:这孩子不应当离她而去。 她绕一条较远的路,一直走到⻩昏才回到家。她踏进门槛的时候,钟潜忽然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说:“他好了。他竟然好了,这真是个奇迹!” 舂迟点点头,神情平淡,看不出一丝喜悦。她甚至没有进门去看宵行一眼,就转⾝走出门去。不知道为什么,当宵行真的活下来,应证了內心隐秘的猜想时,舂迟忽然又觉得沉重起来。 好久没有梦见骆驼了。不知道他现在可好。他会感觉到吗?他的小儿子刚渡过了一场劫难,转危为安——他的子女那么多,他大概是不会有感应的吧。那么,对她呢,他会有感应吗?他知道她从未放弃过吗?她⾚脚走在自己用碎贝壳铺成的道路上,始终相信染⾎的荆棘有一天可以变成红毯,一直通到他的面前。然而他有那么多 ![]() 这些问题犹如嘲汐般反反复复,一旦想起,就一浪一浪地涌上来,阻止它们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再为任何事牵动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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