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与棋是苏童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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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蝴蝶与棋 作者:苏童 | 书号:39268 时间:2017/9/5 字数:61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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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姓蒋,叫蒋什么生的,到底叫蒋什么生却很少有人知道。我们大家都叫他酒桶,我有个同学猫头应该称他为舅舅的,有一次我看见猫头在酒桶家的窗前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嘴里喊着,酒桶,酒桶,外公让你今天不要喝酒,外婆说你夜里要给舅太公守丧,酒桶,你听见了吗?你不要忘啦! 此人浓眉大眼,⾝材也极其魁梧,除了走路时暴露出左右肩膀一⾼一低的缺点,他几乎可以跑到电影里扮演任何一个游击队长或侦察员的角⾊,而且每逢他饮酒归家时我们就看见一个像刚从电影里冲出来的人,面若 ![]() ![]() 当我们谈到老家故里,当我们说起酒桶这个人时难免会有文过饰非的地方。假如我们这样谈及酒桶,有个人肯定会愤愤地跳出来大骂一声,放庇,你们 ![]() 我们知道酒桶与李曼芬结过婚,与来梯也结过婚,还有一个女儿。那两个女人提及她们的前次婚姻就是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这样没什么意思,我们可以不去理呼她们.李曼芬也好,来娣也好,她们毕竟只是酒桶的前 ![]() 酒桶现在的 ![]() ![]() 我听猫头告诉我⺟亲说,宝玲从来不阻止酒桶喝酒,有一次酒桶把半瓶⽩酒丢在猫头家,宝玲还急勿匆赶到他家要回了那半瓶酒。我⺟亲说,怎么这样?看来宝玲太怕他了,猫头嘻地一笑说,怎么不怕?酒桶用⽪鞭菗她嘛。 我们家与酒桶家住得不远,从来没听说酒桶用⽪鞭菗过宝玲,⽪鞭菗人的声音非常响亮,他要真的菗她我们怎么没听到动静?所以我怀疑猫头在吹牛,猫头就是喜 ![]() 我们的香椿树街比兔子尾巴也长不了多少,冤家路窄的情况在我们这儿是很容易发生的,宝玲当初刚刚嫁来就发现街上有两个女人存心与自己闹别扭。一个是李曼芬,李曼芬领着幼儿园的孩子走过街口,多次与宝玲擦肩而过,宝玲发现那个女人嘴里唱着歌,眼睛却勾直勾地盯着她看,宝玲当时就觉得那女人目光不善,走出去几步远,宝玲回头,李曼芬也回头,宝玲清晰地听见李曼芬的一声嗤笑,即使是傻瓜也能听出她的笑声里 ![]() ![]() ![]() ![]() 宝玲想躲避李曼芬还是比较容易的,她带到蒋家来的拖油瓶女儿已经上小学了,不需要去上李曼芬的幼儿园,但宝玲作为一个家庭主妇总是要去杂货店买油盐酱醋,去杂货店便要碰到来娣,来娣爱憎分明,心里的一切都摆放在脸上,光是摆放在脸上还不够,就出语伤人。宝玲每次在来娣手里买东西时来娣嘴里总是不⼲不净的,来娣说,有的男人猪狗不如,嫁他不如嫁一条狗,狗还会看门呢,那种男人除了会 ![]() ![]() 就连蒋家的亲戚们也对宝玲的好脾气啧啧称道,而我认为宝玲是酒桶的忠诚的奴隶,有一天酒桶在我家门口与我⽗亲下棋,下了几招他就大声叫起来,宝玲,室玲,到这儿来一趟!室玲大概没听见,酒桶就捡起一块碎瓦朝自家门板上掷去,宝玲,室玲,你耳朵聋啦?宝玲风风火火地出来,一手抓着一只鞋垫,另一只手抓着把板刷,宝玲说,晚饭还没做呢,我在洗你的鞋子,洗了好几遍还有气味,酒桶瞪了宝玲一眼。说,鞋垫是垫脚的,又不能当饼⼲吃,洗那么⼲净⼲什么?没着酒桶朝宝玲招了招手,过来,我背上庠得厉害,来给我搔搔。 然后我们就看见宝玲羞答答地站在酒桶⾝后,把手伸到丈夫的蓝⾊工作服里面为他搔庠,搔了几下,宝玲发现观棋的人都含笑注视着她,宝玲的手便惊惶地逃了出来,炉子上还烧着⽔呢!宝玲这么叫了一声,人也一溜烟地逃走了。 宝玲就是这种像狸猫一样温顺木呐的女人,我觉得她是一个忠诚的奴隶,就是狸猫有时也会用爪子去抓它的主人呢,宝玲却只用她的双手煮饭洗⾐,还给酒桶搔庠。我⺟亲有一次在街上拦住宝玲问,听说你给酒桶买酒喝?你怎么能这样?买酒的钱是小事,惯坏了他你自己吃苦呀,宝玲以应酬式的微笑回报我⺟亲,她嘴里不停地说,是呀,是呀,就是呀。可你能看出来她心里并不这么想,她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亲忽然看见她捂着嘴背过⾝去,我⺟亲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她听见宝玲忽然扑哧一笑,你没听见酒桶喝醉了酒的骂人话吧?宝玲忽然捂着嘴忍着笑说,骂得可有意思呢,他骂他爹是老乌⻳,骂他妈是⽩骨精,骂他姐姐是野 ![]() ![]() ![]() 凭心而论酒桶也没有来娣她们说的那么坏,来娣以前常常当众羞辱酒桶,李曼芬以前动辄哭哭啼啼跑回娘家,酒桶就用他的鞭子对付她们,自从娶了宝玲以后,酒桶的⽪鞭就成了一个摆设了。酒桶在厂里对工友们说,我其实是想菗她的,可是找不到机会,她对我百依百顺,我有什么办法? 邻居们也可以证明,在宝玲嫁给酒桶的最初三年里,酒桶没有任何耝暴的纪录。所以当我们后来听见蒋家传来的惊天动地的狂叫时,我们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是酒桶在打宝玲吧?不会的,酒桶不会打宝玲。人们这样匆匆地 ![]() 宝玲尖叫着:没有粮食⽩酒,粮食⽩酒卖完了!卖完了,你这个酒鬼呀! 酒桶说,撒谎,撒你妈个X的谎,昨天柜台里还有七八瓶,今天怎么会卖完了?你 ![]() ![]() 宝玲仍然尖叫着,卖完了,卖完了,不信你自己去看,真的卖完了,你这个酒鬼呀! 酒桶说,嘿嘿,你也敢骂我酒鬼?酒鬼?你再骂一遍给我听听? 室玲仍然尖叫着,你是酒鬼,你就是一个酒鬼呀! 酒桶这时候扔掉了不听使唤的鞭子,顺手抓起桌上那只粮食⽩酒的空瓶,酒桶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宝玲的一绺头发,就像木匠击打榫头那样,酒桶用空酒瓶朝宝玲头上打去。窗外的邻居们惊叫起来,但惊叫无济于事,宝玲朝窗外的邻居翻了个⽩眼,然后就直 ![]() ![]() 我猜酒桶向宝玲的⾝体张开双臂时酒已经醒了,酒桶抱住宝玲时酒已经醒了,他的嘴里还在咕哝,粮食⽩酒没有了?还有五加⽪呢,为什么不买一瓶五加⽪,但我敢打赌他的酒已经醒了,我看见他的 ![]() 出事以后酒桶的酒全部醒了,在送宝玲去医院的路上酒桶曾经左右开弓掴自己的耳光,酒桶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事,他的英俊豪迈的脸上凝结着一种痛不 ![]() ![]() ![]() ![]() ![]() 宝玲在医院里仍然昏 ![]() ![]() ![]() ![]() ![]() 我当然要追问猫头,她的脑震 ![]() ![]() ![]() ![]() ![]() 我也只不住笑了,但我很难去想像宝玲口吐脏话时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光骂酒桶,什么人她都骂呀,猫头说,护士给她打针,她骂人家是杀人犯,她还骂我外婆是⽩骨精,骂我外公是老乌⻳,我妈也让她骂了,骂得很难听,猫头最后悻悻地说,我 ![]() ![]() ![]() 如果不是我⺟亲去医院探访宝玲,我对所谓的特殊 ![]() ![]() ![]() ![]() 宝玲竟然也辱骂了我⺟亲,这使我们家人都有点愤怒,但我们确实难以想像宝玲恶语伤人的事实,正如我们难以想像酒桶不再喝酒一样。 让酒桶不再喝酒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出了那件事以后酒桶收敛了许多,他每天只喝一小杯酒,一边喝一边提防着宝玲带来的女儿,他对女孩说,你可别去学那些奷细,别告诉你妈,要不你就没有煮 ![]() 也不知道女孩最后有没有告诉宝玲,我记得宝玲出院的第一天威风凛凛地站在家门口砸酒瓶,宝玲出院后面⾊红润光亮,看上去⽩⽩胖胖的,我看见⽩⽩胖胖的室玲在砸酒瓶,宝玲一边砸酒瓶一边破口大骂,酒桶,酒鬼,杂种,猪秽、狗 ![]() ![]() 宝玲英姿飒慡,満嘴污言秽语,在场的所有邻居都目瞪口呆。那天杂货店的来娣正好路过,她一直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观赏着宝玲的一举一动,但宝玲突然把愤怒而明亮的目光对准了来娣,⺟狗, ![]() ![]() 我们知道来娣不是好惹的女人,但那天她大概是被宝玲非凡的气势制服了,她甚至没有还嘴,慌慌张张地从人群中逃走了。 大约半条香椿树街的人都聚集到蒋家门前,兴致 ![]() ![]() ![]() 酒桶当时穿着灰⾊棉⽑杉和⽩⾊棉⽑ ![]() ![]() ![]() ![]() 我们一直等待着酒桶作出适当的反应,后来宝玲就从一只废弃的煤炉里拎出了那瓶粮食⽩酒,宝玲横眉立目地举起酒瓶,说时迟那时快,酒桶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宝玲,准确地说是抱住了那瓶酒,我们终于听见了酒桶愤怒的声音:瓶里有酒,粮食⽩酒,那都是粮食酿出来的酒啊! 然后我便听见了邻居们快乐的笑声,还有人噼哩啪啦鼓起掌来。 作为蒋家的近邻,我们难以相信宝玲摇⾝一变成为悍妇的事实,但那恰恰已经是一个人人能够证实的事实了。现在我们常常在清晨或深夜听见宝玲叱骂酒桶的声音,尽管我们不想听,那些杀气腾腾的污言秽语还是呼呼地灌进你的耳朵,剔除某些不宜复述的脏话,我们可以知道宝玲把酒桶从被窝里拖出来了,我们知道宝玲不准酒桶进她的被窝,当然我们也知道了许多外人不该知道的家庭隐私。 英俊的酒桶⽇见憔悴,有一天他到杂货店打酒,来娣觉得很奇怪,因为以前都是宝玲来打酒的,来娣朝酒桶多着了几眼,酒桶就有点心虚,他拎着酒瓶匆匆逃出去,边跑边说,看什么看?又不是我一个人喝。 酒桶说的其实是真话,那些酒确实不是他一个人喝的。我们曾经多次隔窗看见蒋家的饭桌,桌上放着一瓶粮食⽩酒,桌前坐着一对面红耳⾚的夫妇,一个当然是酒桶,另一个就是酒桶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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