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传是西岭雪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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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宝玉传 作者:西岭雪 | 书号:39218 时间:2017/9/5 字数:10330 |
上一章 第十三回 王夫人愁妆谢熙凤 贾宝玉对境悼颦儿 下一章 ( → ) | |
话说宝⽟一⽇好似一⽇,王夫人渐渐放下心来,便与贾政说了遣散家仆的主意。贾政自无不允,犹道:“如今不比从前,正该开源节流。”过了几⽇,即于蔷薇院召集男女仆妇,说了准其赎⾝的话,有愿意出去的,孝敬一千也好,五百也好,都分别作价发放了;有那实在拿不出的,也只好含糊些,又有那些宁愿不要月例银子留下伏侍的,也都好语相劝,令他们各自去了;管家中只留下吴新登、戴良两家,原一个是银房的总领,一个是仓上的头目,最知道账目底细的,便仍旧照管田上租子、出⼊账目等事;另有厨房、轿马房里的人各留了几个,至于茶房、药房、针线上的便都一应打发了;又因园里花木香料、稻米菱藕从前分了各人看管,便仍旧留下祝、田、叶这几个老妈妈,虽不添加报效银两,却另外加了打扫、买办、以及轮班看守门户等杂务,也都没有话说的。 贾⺟便留下鸳鸯,王夫人留了⽟钏,李纨留了素云,宝⽟房中,便果然只留了麝月一个,其余都打发出去了。秋纹、绮霰、碧痕等哭得死去活来,麝月劝了这个,劝不得那个,一回头看见檀云梳着对双丫髻,独自倚着窗,只管打起帘子往外看,倒觉诧异。秋纹便也看见了,问他:“莫不是你闲望一回,就不用走了不成?”檀云这才回首笑道:“莫不是你们哭一会子,就不用走了不成?横竖都是要走的,好离好散的不好?依我说,我们走的人只当不能再在这个地方享福了,所以伤心;岂不知这地方原不比从前,留下来的才是难过呢,倒不如趁着好时候散了,不用等到将来花残叶落的时候才更难过,从前晴雯、芳官、舂燕儿他们,愿意不愿意,还不是一样要走,连袭人姐姐尚且都走了,何况咱们?倒是麝月,从今怡红院多少事情,都要他一个担待,我想想便替他不值,咱们不说好好劝劝,倒要他苦心劝我们,岂不没人心?” 麝月听这话正撞在心坎儿上,不由拉住檀云手道:“好妹子,何尝不是你说的这样!你们这番回去,投奔自己老子娘,从此一⾝一体都是自己的了,有什么好哭的?不比我,从小没爹,去年又死了娘,所亲的惟有你们几个,虽不是一⺟所生,在我眼里,却看得比嫡亲的姐妹还亲呢,如今一旦散了,只留我一个,岂不孤单。”说着,撤开手大哭起来。众人益发哭了,又彼此拔头钗、掳手串的互赠表记。宝⽟一旁看着,也觉难过,却不似从前那般伤恸,只淡淡说:“檀云说得是。天下原无不散的筵席,焉知你们离了这里,没有更好的去处呢?” 遂出来外书房。茗烟、扫红、锄药等早又都等在那里,七手八脚,抱着宝⽟再三不肯去,一个说“我与爷从小一同长大,最明⽩爷的心事,我若走了,爷烦恼时,谁来开解劝慰?”一个又说“我去了,爷再遭人欺负时,可怎么样呢?”宝⽟也都好言劝散了,那茗烟一步三回头,蹭到门上时,复又放声大哭起来,一路甩头捣 ![]() 原来那贾赦与贾珍两府里都素以 ![]() ![]() 宝⽟便叫了茗烟来,当面将万儿赏与,令他两口儿各自过活,又劝他:“横竖你娘仍在院里伏侍,你家又近,得便儿常来园中走动,只当看你娘的一般。”茗烟哽哽咽咽,只得磕头去了。 分派已定,各房打扫庭院,添减家俱,遂将大观园重新收整出来。虽然一应排场远不能与从前相比,却也是三餐一宿,几十口人的吃穿用度。贾⺟、王夫人每⽇俱是药不离⾝,大夫早晚看诊,亦是一笔不小支出。况且如今府里无了凤姐、贾琏这般人才为之內外权度,量⼊为出,更见支绌。说是本房财物不令⼊官,然而发还之物,却较先所有短了许多,贾政明知是抄检官瞒情自取,并无登记上报,哪敢声张,也只得忍了哑亏。幸好王子腾、薛姨妈两处不时前来探问,但见短缺,便帮衬添补些;接着许多京城戚旧看看事情将冷,也都若有若无的重新联系起来。贾政送往 ![]() 王夫人、李纨等原不是那一味耽于安逸的人,自能随遇而安。惟有那赵姨娘⺟子于大观园久有 ![]() 偏小鹊儿又不愿意,说⽗⺟要替他赎⾝出去,赵姨娘气得无可不可,骂道:“没良心的小蹄子,不识抬举的下流胚,管你出去饿死冻死,那时候才知道厉害呢。”只得另留下小吉祥儿来,又走来向贾政讨彩云与贾环收房。贾政道:“你以为还是从前么,不等娶亲,先把两个丫鬟收房。如今宝⽟和环儿正经娶亲的银子还不知指着哪项出呢,理会这没要紧的事?况且彩云是太太的丫鬟,如今已经发话放出府去了,难道又重新收回来的不成?”骂得赵姨娘不敢再说,回房来嘟着嘴生气,指天戟地,喃喃咒骂。 贾环见了他⺟亲这样,问明原因,笑道:“我并不要同彩云如何,这原是你多事,才碰了这场钉子。如今府里丫鬟虽少,却都敬我是头号主子,想拣哪个不行?不比从前园子里人虽多,各个拣⾼枝儿孵上⽔的不把我放在眼里,原为彩云是个有眼光的,不免⾼看一眼。如今是他自己走了,并不是我不念旧情,何必又追回来。难道除了他,便没更好的么?” 原来这贾环从前见宝⽟、贾兰两个都在园中居住,惟独自己连进园子好好游览一回也难,心中每每怀恨。如今家业虽败,倒使他遂了素志,得以搬进园中来,竟喜得过年一般,不像是刚经了抄家夺袭,倒反似得了封诰提拔,每⽇里乐得合不拢嘴,又想着这番恩赏都赖亲姐姐贾探舂和番得来,更觉理直气壮,居功甚伟,虽在贾政、王夫人面前还努力按耐,不好太过招摇,见了别人,却是耀武扬威,直以国舅爷自居起来,便连宝⽟也不放在眼里。妙在如今贾⺟不大理事,贾琏、凤姐又不在府中,那宝⽟原本有些痴病,自听说了黛⽟死讯,更是失魂落魄,茶饭无心,鸟啼花落,触处悲伤,便跟傻子一般,那里还顾及其他。因此通府里竟没有可管束他的人。 那贾环便任意挥豁起来,每⽇里吆五喝六,又认识了许多三教九流的好朋友,赌钱酗酒,无所不至,更往行院里走动得频繁。那些粉头们见他服御奢华,用钱挥霍,都来巴结。贾环又是未经历过的,略见了些庸脂俗粉,虚情假意,就看作温柔乡*使的一般,留连忘返,反觉得家中这些鬟婢言语无趣不解风情的起来,因此彩云去了,他非但不觉留恋,反而正中下怀,免得纠 ![]() ![]() 吴新登与戴良两个听了这番狗庇不通的说话,直打肚子里笑出来。原来他两个见贾府遣散家人,便挤眉作眼,哭出一缸的眼泪来表⽩,抵死不肯去,面儿上说是感念主子恩德,其实是觑着赖大、林之孝这些人都去了,明欺贾政不擅家务,便打了一个中 ![]() ![]() 贾环听见他们一口一个“三爷”乐得飞飞的,満口里说:“那是自然,哪有要你们承担的道理?一切有我呢。”吴新登与戴良心中暗喜,更加百般奉承,哄他⾼兴,由得贾环在外面胡作非为,毫不劝阻,反而火上浇油,怂恿着他赌钱吃酒,无所不为。自古以来这花钱的本事是不用学的,从前府里情形虽好,为的是银子落不到手上来,那贾环不免还要自己约束些,如今既然予取予求,便任意大手大脚起来,⽩⽇里呼卢喝雉,夜间偎翠依红,不上几月,倒用去近千两银子,便觉窘缩起来,又欠了许多赌账。那些光 ![]() 原来家产发还后,因贾琏、熙凤出去,一应田地房契俱收在贾政手上,都锁在箱子里不曾检点。如今园里人口稀少,疏于防范,那贾环又每⽇出⼊随意,不难得手,遂偷了许多田亩地契出来,或押或当,换了银子朝赌夜嫖,供其挥霍。他又是个输不起的,赢了固然还想再赢,越输反越要赌,于是滚雪球般,出多进少,悄没声息地早把一房产业输了十之四五,众人那里知道。 贾政从前一向不问家务,如今无可推托,虽然少不得过问着些,却是账房怎么说便怎么是,如何辨得出真假,只觉得米珠薪桂,样样都是银子,心下十分踌躇,不噤起了张秀鹰秋风莼鲈之思,闲时与王夫人议论:“古语有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家自宁荣二公挣下偌大家业至今,历经代字辈、文字辈、⽟字辈、草字辈,到兰儿刚好五代。经过前番变故,我如今已将世事看淡,无意功名。况且这京城里,人情是薄的,物价是贵的,像如今这般坐吃山空,能捱得几时?只为老太太年迈,不敢劳动,才不得不在这里強撑。我如今已想得停当,只等老太太百年,就要回南边老宅去,好歹还有几亩薄田可以收租。耝茶淡饭,倒容易打发残生的。” 王夫人自无异议,却又兜起一件心事来,因道:“老爷怎么说怎么好,只是宝⽟的大事未了,总是一件心思。况且这次托赖祖宗余荫,全家死里逃生,老太太虽然精神还好,⾝体却已经倒下来,不是我多虑,怕只怕一时半刻不好了,宝⽟总要再守三年的孝,那时岂不把宝丫头耽误了?况且娘娘原有旨意要他九月里成亲的,倘若我们仍在陵上回不来时,只得也罢了;如今既雨过天晴,不如赶紧把这件大事 ![]() 贾政也感于宝钗难中不离不弃之情,闻言甚觉有理,即便命人叫了宝⽟来,与他说知。宝⽟听了,心中百般不愿意,却不好明言的,只支支吾吾的道:“大姐姐、二姐姐去世未久,⾝上有孝,不便娶亲。” 王夫人道:“你又胡说了,姐姐是嫁出门的女儿,又和你是平辈,要你守的什么孝?况且‘金⽟良姻’是娘娘亲笔手书,九月初九的也是娘娘择定的⽇子,如今娘娘殁了,更该遵旨成婚,才不辜负了娘娘拳拳之心。只要不事铺张也就是了。”贾政也道:“劳碌半世,我如今才知道功名皆似浮云, ![]() ![]() ![]() ![]() 宝⽟听⽗亲这番话慈中带泪,说得十分惨切,与素⽇教导严训之词不同,颇为辛酸,低头无语。王夫人见他这样,知道心中已是活动,因哭道:“我活了五十几岁,统共生了三个儿女,珠儿是那样,你大姐姐又是这样,我恨不得自己死了去替他两个,又不能;如今只剩下你一个,再没什么可指望的,就只想看着你成家立室,顶门立户,我心里一开,说不定病也好些;你若不肯遂我的心,是教我死也阖不上眼了。”说着便哭起来。唬得宝⽟只得跪下禀道:“婚姻大事,自当凭⽗⺟作主,况且娘娘有旨在先,⺟亲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孩儿无不遵从。” 王夫人听他愿意了,心中大喜,即便要办置催妆礼, ![]() ![]() ![]() 王夫人便知道他已给贾⺟请过安来的,点头笑道:“老太太经过这一番变故, ![]() 凤姐原为自己私卖甄家古董、放利盘剥等事深觉悔愧,只当贾⺟、王夫人等定然満心埋怨,岂料后来贾⺟从陵上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拿银子叫贾琏赎自己出来,又分了那些体己与长房人口安⾝,且连半句责备的话也无,不但在婆婆、丈夫跟前替自己全了面子,更当众使人知道老太太从前对自己的疼爱竟丝毫不减,教婆婆少不得看在银钱份上,不好与自己为难;如今王夫人又満口夸赞自己能⼲,并不提从前之事,更觉愧不可当,満面绯红。当下尽心尽意,与王夫人商议着立了一份礼单,命人写了,即刻出去置办,又商议请客诸事。因元妃新丧未久,不好太过张扬,隆重其事,况且也无力承担,既办得来时,亦未必还有那许多王公贵戚肯赏脸前来,因此不得不都因陋就简,意思些罢了。 一时议得定了,王夫人抚今思昔,不免又伤起心来,叹道:“从前我嫁进府里时,带着十二个陪嫁丫鬟,几十只嫁妆箱子过门来,摆酒庆贺,⾜热闹了半个月有余;便是你来的时节,虽然府上已不如从前那般鼎盛,也还是敲锣打鼓,连⽇设宴,上自王公大臣,下至皇商富贾,哪个不削尖了脑袋求一张请客贴子,好借机与咱们家亲近的。如今那里还论得到这些?不过略备薄酒,应个虚礼儿罢了。” 这话触在凤姐心坎上,不由也陪着叹了几声,又勉強安慰了几句,因说起家人变卖之事,叹道:“前些时候两府家人在菜市口变卖,我听说珍大嫂子买了银蝶回去,便也想买回平儿来。无奈我婆婆说嫣红、翠云是老爷跟前的人,平儿、秋桐是二爷跟前的人,如今老爷的妾侍也都说卖便卖了,没钱去买;二爷的丫头便有钱去买,让亲戚看着不像,倒像是蔵着多少家私没*的一般,只是不许。我急得无法,又找哥哥商议,让他先接平儿回家住几⽇,过后再做商量。哪想他非但不帮忙,还说了许多不咸不淡的呕心话,也不好与太太学。倒是从前园子厨房里柳家的,前些⽇子赎⾝出去了,念着那年平儿替他们出头洗冤的情分,倒肯出钱出力的奔走,同一个南边来的磁器商人借了钱赎下平儿来,又约我出来悄悄见了一面。我问他还是在柳家多住些⽇子看看风声呢,还是这就跟我回去,当面鼓对面锣的同太太和二爷说明了。平儿倒哭起来,说原打算一辈子跟着我,伏侍到底的,只是早对二爷寒了心,又怕大太太不容他,那磁器商人所以肯赎他,原是想娶了他回去做填房,家底也颇宽裕,年纪也相当,为人也还老实稳重,前年才死了老婆,家中并无其他姬妾。我听着,倒觉得比跟着琏儿好,只是想想我们主仆一场,原以为一世不分开的,如今连他也离了我,倒觉得不舍。”说着滴下泪来。 王夫人也觉叹息,又见凤姐面有烟火之⾊,一双手也耝糙不比从前,明知邢夫人生 ![]() 王夫人方在沉昑,凤姐已作主意道:“老太太和太太都喜 ![]() ![]() ![]() ![]() 自这⽇起,王夫人便着手兢兢业业筹备婚事,虽然忙不可支,⾝子反倒比从前好起来,贾政看了,颇觉欣慰。凤姐每⽇早来晚走,帮着打点筹备,这⽇因教裁 ![]() 宝⽟三两下扯*裳来,仍 ![]() ![]() 凤姐无法,少不得细细告诉他:“那⽇在洒泪亭 ![]() ![]() 原来那王熙凤知道宝⽟素来喜闻这些奇诡逸 ![]() ![]() 转眼到了九月,吉⽇将近,贾府送了催妆礼去,薛家便早早准备起来,隔⽇送了妆奁礼单来,写着:紫檀雕花架几 ![]() 众人此时都挤在晓翠堂上看那洒金帖子,赵姨娘先就咋⾆道:“好多的金子!薛家原来还蔵着许多家私,这般腾折都没掳下他的势来,嫁妆单子还是这样排场。”贾政蹙眉道:“若在从前,也还不算什么,只是如今他家那里还有力量筹办这些东西,两家原是至亲,尽知道底细的,便简略些,咱们也不至挑剔,这又何必如此奢华?” 王夫人叹道:“人家竭尽了力气办这一份妆奁,自是指望姑娘到了婆家,能抬起头来做人,公婆妯娌看待他额外尊重些,丈夫知疼知热,知道体贴,咱们倒不要辜负了他们这片心。”一边说话,一边瞅着宝⽟。宝⽟忙低了头,众人都笑了。贾⺟便又叮嘱了宝⽟许多话,也唯有诺诺答应而已。李纨是寡妇,这些事不好揷手的,只坐在一旁含笑不语。 到了初九正⽇子,贾宝⽟一大早起来,并不惊动麝月,先悄悄换了一⾝素服,蹑手蹑脚的出门,东方初⽩,月落参横,星痕満天。其时正值雁秋时节,园中梧桐落尽,红稀绿瘦,幸而正值*盛开,那宝⽟沿途采撷,每见了便随手摘几朵,満満抱了一怀。及上了沁芳桥,看见桥下枯荷败梗,浮萍満塘,忽想起黛⽟从前所说最不喜李商隐的诗,独爱他“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话来,不噤向着⽔里点头叹道:“原来我就是那诗里说的残荷了。从前伴着大观园姐姐妹妹一同游船赏荷,何等快活自在;如今只留下我一个,又何等凄凉?妹妹冰为肌骨,⽟为精神,今一旦香消云散,却又留下我这残荷零叶何用?”痴痴的看了一回,叹了数声,方下了桥,一路来至潇湘馆中。 推门进来,但见寒烟漠漠,落叶萧萧,一派荒凉景象。那宝⽟眼中早又滴下泪来,因先将*供在灵前,燃香点烛,拜了几拜,却并不祝告,径自打帘子进来房中,笑道:“妹妹近来⾝子可大好了?”说着,便回⾝往轩窗前黛⽟常坐的椅子上坐下,仍对着 ![]() 蓦的一阵风来, ![]() ![]() 琅玕失翠,竹林往事都成梦;红⾖成尘,薤露哀歌不忍听。 心坚订三生,有约⽩头空负我;缘浅悭一面,无情⻩土竟埋卿。 书毕,正 ![]() 宝⽟心神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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