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的世界是雨果创作的经典经典名著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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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悲惨的世界 作者:雨果 | 书号:38560 时间:2017/8/16 字数:93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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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曼公公这时早已満了九十一岁。他一直和吉诺曼姑娘住在受难修女街六号他自己的老房子里。我们记得,他是一个那种笔![]() 可是不久前,她的女儿常说:“我⽗亲瘪下去了。”他已不再打女仆的嘴巴,当巴斯克替他开门开得太慢时,他提起手杖跺楼梯板,也没有从前的那股狠劲了。七月⾰命的那六个月,没怎么惹他 ![]() ![]() 他的牙已开始脫落,这使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吉诺曼先生一生从来没有象他爱马吕斯那样爱过一个妇情,这却是他不敢对自己承认的,因为他感到那样会使自己狂怒,也会觉得惭愧。 他叫人在他卧室的 ![]() “象我妹妹吗?”吉诺曼姑娘跟着说。“可不是。” 老头儿补上一句:“也象他。” 一次,他正两膝相靠坐着,眼睛半闭,一副怈气样子,他女儿壮着胆子对他说:“⽗亲,您还在生他的气吗?…” 她停住了,不敢说下去。 “生谁的气?”他问。 “那可怜的马吕斯?” 他一下抬起他上了年纪的头,把他那枯皱的拳头放在桌子上,以极端暴躁洪亮的声音吼道:“可怜的马吕斯,您说!这位先生是个怪物,是个无赖,是个没天良爱虚荣的小子,没有良心,没有灵魂,是个骄横恶劣的家伙!” 同时他把头转了过去,免得女儿看见他眼睛里的満眶老泪。 三天过后,一连四个小时没说一句话,他突然对着他的女儿说:“我早已有过荣幸请求吉诺曼姐小永远不要向我提到他。” 吉诺曼姑娘放弃了一切意图,并作出了这一深刻的诊断:“自从我妹子⼲了她那件蠢事后,我⽗亲也就不怎么爱她了。 很明显,他厌恶马吕斯。” 所谓“自从她⼲了她那件蠢事”的含义就是自从她和那上校结了婚。 此外,正如人们所猜测的,吉诺曼姑娘曾试图把她宠爱的那个长矛兵军官拿来顶替马吕斯,但是没有成功。顶替人忒阿杜勒完全失败了。吉诺曼先生不同意以伪 ![]() ![]() ![]() ![]() ![]() ![]() ![]() ![]() ![]() ![]() 实际情况是,由于他有点才智,并善于比较,忒阿杜勒所起的作用,只使他更加想念马吕斯。 一天晚上,正是六月四⽇,这并不妨碍吉诺曼公公仍在他的壁炉里燃起一炉极好的火,他已把他的女儿打发走了,她退到隔壁屋子里去做针线活。他独自待在他那间満壁牧羊图景的卧室里,两只脚伸在炉边的铁栏上,被围在一道展成半圆形的科罗曼德尔九折大屏风的中间,深深地坐在一把锦缎大围椅里,肘弯放在桌子上(桌上的绿⾊遮光罩下燃着两支蜡烛),手里拿着一本书,但不在阅读。 他⾝上,依照他的癖好,穿一⾝“荒唐少年”的服装,活象加拉①的古老画像。他如果这样上街,一定会被许多人跟着起哄,因此每次出门,他女儿总给他加上一件主教穿的那种宽大的外套,把他的服装掩盖起来。他在自己家里,除了早晚起 ![]() ![]() ①加拉(Garat),路易十六的司法大臣,他是督府政时期时髦人物的代表。 吉诺曼公公怀着満腔的慈爱和苦⽔,思念着马吕斯,但经常是苦味占上风。他那被 ![]() ![]() ![]() ![]() 他正深深陷在这种梦想中时,他的老仆人巴斯克走进来问道:“先生,能接见马吕斯先生吗?” 老人面⾊苍⽩,象个受到电击的死尸那样,突然一下,坐得直 ![]() ![]() “我不知道,”被主人的神气搞得心慌意 ![]() 吉诺曼公公低声嘟囔着:“让他进来。” 他照原样坐着,脑袋微微颤抖,眼睛盯着房门。门又开了。 一个青年走进来。正是马吕斯。 马吕斯走到房门口,便停了下来,仿佛在等待人家叫他进去。 他的⾐服,几乎破得不成样子,幸而是在遮光罩的黑影里,看不出来。人家只看见他的脸是安静严肃的,但显得异样地忧郁。 吉诺曼公公又惊又喜,傻傻地望了半晌还只能看见一团光,正如人们遇见了鬼魂那样。他几乎晕了过去,只见马吕斯周围五颜六⾊的光彩。那确实是他,确实是马吕斯! 终于盼到了!盼了⾜⾜四年!他现在抓着他了,可以这样说,一眨眼便把他整个儿抓住了。他觉得他美,⾼贵,出众,长大了,成人了,体态不凡,翩翩风度。他原想张开手臂,喊他,向他冲去,他的心融化在 ![]() ![]() ![]() ![]() 马吕斯尴尬地回答说:“先生…” 吉诺曼先生恨不得看见马吕斯冲上来拥抱他。他恨马吕斯,也恨他自己。他感到自己耝暴,也感到马吕斯冷淡。这老人觉得自己內心是那么和善,那么愁苦,而外表却又不得不板起面孔,确是一件使人难受也使人冒火的苦恼事。他又回到苦恼中。他不待马吕斯把话说完,便以郁闷的声音问道:“那么您为什么要来?” 这“那么”两个字的意思是“如果您不是要来拥抱我的话”马吕斯望着他的外祖⽗,只见他的脸苍⽩得象一块云石。 “先生…” 老人仍是以严厉的声音说:“您是来请求我原谅您的吗?您已认识您的过错了吗?” 他自以为这样能把他的心愿暗示给马吕斯,能使这“孩子”向他屈服。马吕斯浑⾝寒战,人家指望他的是要他否定自己的⽗亲,他低着眼睛回答说:“不是,先生。” “既然不是,您又来找我⼲什么?”老人声⾊俱厉,悲痛极了。 马吕斯扭着自己的两只手,上前一步,以微弱颤抖的声音说:“先生,可怜我。” 这话感动了吉诺曼先生。如果早点说,这话也许能使他软下来,但是说得太迟了。老公公立了起来,双手支在手杖上,嘴 ![]() “可怜您,先生!年纪轻轻,要一个九十一岁的老头可怜您!您刚进⼊人生,而我即将退出,您进戏院,赴舞会,进咖啡馆,打弹子,您有才华,您能讨女人喜 ![]() ![]() 接着,这九旬老人又以愤怒严峻的声音说:“您究竟要我⼲什么?” “先生,”马吕斯说“我知道我来会使您不⾼兴,但是我来只是为了向您要求一件事,说完马上就走。” “您是个傻瓜!”老人说。“谁说要您走呀?” 这话是他心坎上这样一句体己话的另一说法:“请我原谅就是了!快来抱住我的颈子吧!”吉诺曼先生感到马吕斯不一会儿就要离开他走了,是他的不友好的接待扫了他的兴,是他的僵硬态度在撵他走,他心里想到这一切,他的痛苦随着增加起来,他的痛苦立即又转为愤怒,他就更加硬邦邦的了。他要马吕斯领会他的意思,而马吕斯偏偏不能领会,这就使老人怒火直冒。他又说:“怎么!您离开了我,我,您的外公,您离开了我的家,到谁知道是什么地方去,您害您那姨妈好不牵挂,您在外面,可以想象得到,那样方便多了,过单⾝汉的生活,吃、喝、玩、乐,要几时回家就几时回家,自己寻开心,死活都不告诉我一声,欠了债,也不叫我还,您要做个调⽪捣蛋、砸人家玻璃的顽童,过了四年,您来到我家里,可又只有那么两句话跟我说!” 这种促使外孙回心转意的耝暴办法只能使马吕斯无从开口。吉诺曼先生叉起两条胳膊,他的这一势姿是特别威风凛凛的,他对马吕斯毫不留情地吼道:“赶快结束。您来向我要求一件事,您是这样说的吧?那么,好,是什么?什么事?快说。” “先生,”马吕斯说,他那眼神活象一个感到自己即将掉下悬崖绝壁的人“我来请求您允许我结婚。” 吉诺曼先生打铃。巴斯克走来把房门推开了一条 ![]() “把我姑娘找来。” 一秒钟过后,门又开了,吉诺曼姑娘没有进来,只是立在门口。马吕斯站着,没有说话,两手下垂,一张罪犯的脸,吉诺曼先生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他转⾝对着他的女儿,向她说:“没什么。这是马吕斯先生。向他问好。他要结婚。就是这些。你走吧。” 老人的话说得简短急促,声音嘶哑,说明他的 ![]() 这时,吉诺曼公公又回到壁炉边,背靠着壁炉说道:“您要结婚!二十一岁结婚!这是您安排好的!您只要得到许可就可以了!一个手续问题。请坐下,先生。自从我没这荣幸见到你以来,您进行了一场⾰命。雅各宾派占了上风。您应当感到満意了。您不是已具有男爵头衔成了共和 ![]() 他停住了。马吕斯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又狠巴巴地说:“请问,您有职业了吗?您有了财产吗?在您那当律师的行业里,您能赚多少钱?” “一文也没有,”马吕斯说,语气⼲脆坚定、几乎是放肆的。 “一文也没有?您就靠我给您的那一千二百利弗过活吗?” 马吕斯没有回答。吉诺曼先生接着又说:“啊,我懂了,是因为那姑娘有钱吗?” “她和我一样。” “怎么!没有陪嫁的财产?” “没有。” “有财产继承权吗?” “不见得有。” “光⾝一个!她⽗亲是⼲什么的?” “我不清楚。” “她姓什么?” “割风姑娘。” “割什么?” “割风。” “呸!”老头儿说。 “先生!”马吕斯大声说。 吉诺曼先生以自言自语的声调打断了他的话。 “对,二十一岁,没有职业,每年一千二百利弗,彭眉胥男爵夫人每天到蔬菜摊上去买两个苏的香菜。” “先生,”马吕斯眼看最后的希望也将幻灭,惊慌失措地说“我恳切地请求您!祈求您,祈求天上的神,合着手掌,先生,我跪在您跟前,请允许我娶她,结为夫妇。” 老头儿放声狂笑,笑声尖锐凄厉,边笑边咳地说:“哈!哈!哈!您一定对您自己说过:‘见鬼,我去找那老祖宗,那个荒谬的老糊涂!可惜我还没有満二十五岁!不然的话,我只要好好地扔给他一份征求意见书①!我就可以不管他了!没有关系,我会对他说,老呆子,我来看你,你太幸福了,我要结婚,我要娶不管是什么姐小,不管是什么人的女儿做老婆,我没有鞋子,她没有衬⾐,不管,我决计把我的事业、我的前程、我的青舂、我的一生全抛到⽔里去,颈子上挂个女人,扑通跳进苦海,这是我的志愿,你必须同意!’那个老顽固是会同意的。好嘛,我的孩子,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拴上你的石块,去娶你那个什么吹风,什么砍风吧…不行,先生!不行!” ①按十九世纪法国法律,男子二十五岁,女子二十一岁,结婚不用家长同意,但须通过公证人正式通知家长,名为征求意见,实即通知。 “我的⽗亲①!” “不行!” ①原文如此。因马吕斯是吉诺曼先生抚养大的,故书中屡次称吉诺曼先生为“⽗亲” 听到他说“不行”那两个字的气势,马吕斯知道一切希望全完了。他低着脑袋,踌躇不决,慢慢儿一步一步穿过房间,好象是要离开,但更象是要死去。吉诺曼先生的眼睛一直跟着他,正在房门已开,马吕斯要出去时,他连忙以躁急任 ![]() 是马吕斯脫口而出的“我的⽗亲”这个词使当时形势发生了变化。 马吕斯呆呆地望着他。这时表现在吉诺曼先生那张变幻无常的脸上的,只是一种耝涩的淳厚神情。严峻的老祖宗变成慈祥的外祖⽗了。 “来吧,让我们看看,你说吧,把你的风流故事讲给我听听,不用拘束,全抖出来!活见鬼!年轻人全不是好东西!” “我的⽗亲。”马吕斯又说。 老人的脸顿时容光焕发,说不出地満脸堆笑。 “对,没有错儿!叫我你的⽗亲,回头你再瞧吧。” 在当时的那种急躁气氛中,现在出现了某些现象,是那么好,那么甜,那么开朗,那么慈祥,以致处在忽然从绝望转为有望的急剧变化中的马吕斯,感到有些 ![]() “好吧,我的⽗亲。”马吕斯说。 “啊呀,”吉诺曼先生打断他的话说“难道你真的没有钱吗?你穿得象个小偷。” 他翻他的菗屉,掏出一个钱包,把它放在桌上:“瞧,这儿有一百路易,拿去买顶帽子。” “我的⽗亲,”马吕斯紧接着说“我的好⽗亲,您知道我多么爱她就好了。您想不到,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卢森堡公园,她常去那地方,起初我并不怎么注意,随后不知怎么搞的,我竟爱上她了。呵!使我十分苦恼!现在我每天和她见面,在她家里,她⽗亲不知道,您想,他们就要走了;我们是在那花园里相见,天黑了以后。她⽗亲要把她带到英国去,这样,我才想到:‘我要去看我外公,把这事说给他听。’我首先会变成疯子,我会死,我会得一种病,我会跳⽔杀自。我绝对需要和她结婚,否则我会发疯。整个实真情况就是这样,我想我没有忘记什么。她住在一个花园里,有一道铁栏门,卜吕梅街。靠残废军人院那面。” 吉诺曼公公喜笑颜开地坐在马吕斯旁边。他一面听他说,欣赏他说话的声音,同时,深深地昅了一撮鼻烟。听到卜吕梅街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忽然停止昅气,让剩下的鼻烟屑落在膝头上。 “卜吕梅街!你不是说卜吕梅街吗?让我想想!靠那边不是有个兵营吗?是呀,不错,你表哥忒阿杜勒和我说过的,那个长矛兵,那个军官。一个小姑娘,我的好朋友,是个小姑娘。一点不错,卜吕梅街。从前叫做卜洛梅街。现在我完全想起来了。卜吕梅街,一道铁栏门里的一个小姑娘,我听说过的。在一个花园里。一个小家碧⽟。你的眼力不错。听说她生得⼲⼲净净的。说句私话,那个傻小子长矛兵多少还对她献过殷勤呢。我不知道他进行到什么程度了。那没有多大关系。并且他的话不一定可靠。他爱吹,马吕斯!我觉得这非常好,象你这样一个青年会爱上一个姑娘。这是你这种年纪的人常有的事。我情愿你爱上一个女人,总比去当一个雅各宾派強些。我情愿你爱上一条短布裙,见他妈的鬼!哪怕二十条短布裙也好,却不希望你爱上罗伯斯庇尔。在我这方面,我说句公道话,作为无套 ![]() ![]() 马吕斯象个石头人,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连连头摇表示反对。 老头放声大笑,挤弄着一只老眼,在他的膝头上拍了一下,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极轻微地耸着肩膀,对他说:“傻孩子!收她做你的妇情。” 马吕斯面无人⾊。外祖⽗刚才说的那一套,他全没有听懂。他罗罗嗦嗦说到的什么卜洛梅街、小家碧⽟、兵营、长矛兵,象一串幢幢黑影似的在马吕斯的眼前掠过。在这一切中,没有一件能和珂赛特扯得上,珂赛特是一朵百合花。那老头是在胡说八道。而这些胡言 ![]() 他站起来,从地上拾起他的帽子,以坚定稳重的步伐走向房门口。到了那里,他转⾝向着他的外祖⽗,对他深深一鞠躬,昂着头,说道:“五年前,您侮辱了我的⽗亲,今天,您侮辱了我的爱人。 我什么也不向您要求了,先生。从此永诀。” 吉诺曼公公被吓呆了,张着嘴,伸着手臂,想站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房门已经关上,马吕斯也不见了。 老头儿好象被雷击似的,半晌动弹不得,说不出话,也不能呼昅,象有个拳头紧紧顶着他的喉咙。后来,他才使出全力从围椅里立起来,以一个九十一岁老人所能有的速度,奔向房门,开了门,放声吼道:“救人啊!救人啊!”他的女儿来了,跟着,仆人们也来了。他悲伤惨痛地嚎着:“快去追他!抓住他!我对他⼲了什么?他疯了!他走了!啊!我的天主!啊!我的天主!这一下,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跑向临街的那扇窗子,用他两只哆哆嗦嗦的老手开了窗,大半个⾝体伸到窗口外面,巴斯克和妮珂莱特从后面拖住他,他喊道:“马吕斯!马吕斯!马吕斯!马吕斯!” 但是马吕斯已经听不见了,他在这时正转进圣路易街的拐角处。 这个年过九十的老人两次或三次把他的双手举向鬓边,神情沮丧,蹒跚后退,瘫在一张围椅里,脉搏没有了,声音没有了,眼泪没有了,脑袋摇着,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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