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糟蹋白莲花什么的最喜欢了！（钟晓生）,41第四十一章-阿珂小说网

书号:38372 时间:2017/8/15 字数:5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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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穿上了军装，走到门口，门口没人守着，但是外面来来去去都是兵，他们没有机会跑。黑狗带着叶荣秋走出去，看见军营里很热闹，平地上聚集了很多人，几乎都是伤兵，而几个带着⽩帽子的医生正在给他们治疗。

　　因为是在露天的地方进行的，除了简陋的镊子和剪刀之外几乎没有称得上医疗器械的东西，显然这场治疗不会有多精细。一名军医从一个伤员伤口上解下一段脏兮兮的绷带，递给助手：“拿去洗洗。”又从另一个人手里接过一段晒⼲的绷带给他换上。他们几乎都采用物理疗法，除非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拿出一点可怜巴巴的药用在那个可怜巴巴的伤员⾝上。

　　叶荣秋不忍心看。除了这种⾎腥的场面让他难受之外，想到家里的那几箱药让他更加难受。

　　顾修戈走上去，看了几个伤员的情形，低声慰问了几句，并且要求一个原本舍不得用药的医生为一个伤员上药。这时候他看起来不像个土匪了，叶荣秋从他眼神里看到了真正的关心。

　　顾修戈从伤员堆里走出来，带着黑狗和叶荣秋往前走。没走几步，他们看见了刘文和郭武。这两个人似乎是天生的不对盘，这时候又在吵架。刘文面无表情站得笔直，而郭武则是怒气冲冲，一把‮子套‬了他

间的“二十响”：“你他妈真当老子不敢毙了你？！”

　　刘文理都不理他。

　　这时候他们两个人看见顾修戈来了，刘文脸上浮现了一些笑意，走了过来：“团座。”

　　郭武则悻悻地把

收了起来。

　　顾修戈对着刘文点了点头，走上前拍拍郭武的肩：“新送来的物资到了没？”

　　郭武说：“到了。”他带着顾修戈他们向临时搭建起来的库房走去，叶荣秋和黑狗看见那里堆了几十支

械，非常混杂，一眼看过去简直像一场

械展览会，支支都不同。而且这些

看起来都不是新的，有的甚至

管都有些歪了，倒像是原本应该被淘汰的装备。

　　顾修戈走进去挑了半天终于挑出两支三八大盖，回头丢给叶荣秋和黑狗。黑狗牢牢地接住了，叶荣秋吓得不敢接，任

支掉到了地上。

　　顾修戈对着他揶揄地笑了笑：“捡起来。跟我走。”

　　叶荣秋看着那只黑乎乎的

就觉得头⽪发⿇，怎么也下不去手拿。黑狗捡了起来，塞进他怀里。叶荣秋与黑狗对视，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和鼓励，便觉得自己有了力量，硬着头⽪拿住了那支长

。

　　黑狗跟着顾修戈离开的方向走，叶荣秋忙跑上来贴着他，小声道：“阿黑，他想⼲什么？”

　　黑狗腾出一只手

了

他的头发：“没事。”

　　叶荣秋望着他笑：“嗯。你别离开我啊，紧紧跟着我，我怕。”

　　黑狗转过头的时候默默叹了口气：叶荣秋实在依赖的他太过。先前已是如此，自从他忍不住意

情

吻了叶荣秋之后，叶荣秋对他的仰仗依赖简直又飞跃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能这样被人重视自己心里自然是喜

的，可是叶荣秋那种发热发烫的眼神也让他有点怵。他深知上瘾的后果会要人命，若有一天他不能陪在叶荣秋⾝边，这家伙怕是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顾修戈带着他们出了军营，来到一块空地上。那是一块很空旷的田野，四周完全没有人，军营远的在视野里只剩下一个点，而他们三个人一人手里拿了一把

。叶荣秋和黑狗被抓来了这两天还是头一回有这么自由的时候，叶荣秋望着空旷广袤的田野简直想哭，満心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逃！我要逃！

　　就在这时候，顾修戈突然回过头来，迅速利落地举起

对着叶荣秋。叶荣秋正心虚呢，被他突如其来的举动吓愣了，像

木桩一样僵住了不敢动。突然，顾修戈又挪开了

口，眯着眼瞄准目标，两秒钟之后，他开

了。

　　砰地一声巨响，叶荣秋吓得缩起脖子闭上眼睛。

　　“中了中了！”顾修戈哈哈大笑起来，手舞⾜蹈地朝着他开

的地方跑过去，从草丛里捞出一只兔子。“来来来，都过来看看，晚上有加餐了啊！”顾修戈大声招呼黑狗和叶荣秋。

　　黑狗走到叶荣秋面前，叶荣秋还是僵硬的。他捏了捏叶荣秋的手心，才感觉到叶荣秋渐渐放松了。然后他丢下叶荣秋向顾修戈走去，叶荣秋也连忙跟了过去。

　　顾修戈

中了一只兔子，那只可怜的兔子还在挣扎着。他抓着兔子的耳朵，拨开兔子的⽪⽑，给他们看兔子背上的伤口：“瞧，这是

进去的伤。”然后他又把兔子翻来过，指着另一边冒⾎的洞眼：“这是‮弹子‬飞出来的地方。这就是三八大盖，看看，是不是飞进去多大，飞出来还是多大？看这兔子都能龙威虎猛的，这一

要是

到小鬼子⾝上，他现在拿着刺刀就盖上来啦！”

　　黑狗接过那只兔子端详，的确，伤口非常齐整，除非‮弹子‬打中人体要害，不然这种伤是完全不会致命的。以前黑狗还是⻩三爷手下一个混混的时候，他曾经见过人用民间自制的土手

开

打人，那种手

瞄准

极差，还非常容易走火，但是

出去的‮弹子‬如果打中人，那人⾝上会有老大一个⾎窟窿，被打烂的內脏都能顺着那个窟窿掉出来，中

的人往往是不可能有命活下去了。

　　而叶荣秋嫌⾎腥的东西恶心，站在一旁不愿看。

　　顾修戈丢给他们一人一串‮弹子‬：“会装弹吗？”

　　黑狗以前用过手

，也见过步

，他端起

研究了一下，就把‮弹子‬装了进去。叶荣秋还是站在那里不肯动，他的排斥心理非常強。

　　顾修戈见状走上前，笑嘻嘻地说：“大‮生学‬，我教你，看好喽！”他刚才已经打了一发‮弹子‬，此时把

凑到叶荣秋眼前，缓慢地开栓抛壳、推弹关栓，完成了上弹动作。

　　叶荣秋在他凑过来的时候就挪开了视线，非常抵触地不去看他的动作。

　　顾修戈说：“我还以为读书人就喜

新鲜玩意儿，看什么都愿意学呢。哦，原来大‮生学‬只喜

学书上的东西。”

　　“你！”叶荣秋被他一

，恼了：“我凭什么要学！我

本就不是兵！我是被你硬抓来的！”

　　顾修戈挑眉，看着他⾝上的军装：“那你穿的是什么？”

　　叶荣秋脾气很坏，最经不起

将法，当即就把

往地上重重一摔，动手去扒自己⾝上那⾝绿⽪。顾修戈也不阻拦，抱着

冷眼看着他。叶荣秋脫完了⾐服，提着

带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脫了。

　　顾修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脫呀。”

　　叶荣秋已经发⽑，他现在只想一走了之，可是他不能一个人走，黑狗还在这里。他向黑狗投去示意的眼光，希望黑狗能够响应他的行动。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只要能够制伏顾修戈，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逃跑，跑回宜昌，或者直接跑回重庆，再也不留在这该死的军队里！

　　但是黑狗没有任何表示，他低着头研究自己手里的

，甚至没有开口帮叶荣秋说一句话。

　　叶荣秋急了。

　　顾修戈用一种小学老师哄‮生学‬的语气说：“大‮生学‬，现在安庆已经被⽇本人攻陷了，以⽇本鬼子趁热打铁趁火打劫的作风，他们摸到武汉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我现在不是教你怎么当兵，我是在教你遇到⽇本鬼子的时候怎么活命。”

　　叶荣秋积庒了两天的委屈终于爆发，大怒道：“我为什么要学这些？我不是兵！我

本不应该上‮场战‬打鬼子！我家在重庆，我爹我哥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他们现在一定担心我担心的发疯！这些事情原本是你们当兵的应该做的，你们却把仗打得一塌糊涂，让⽇本鬼子占了半个‮国中‬！你们不去好好对付鬼子，却来欺庒我们这些老百姓！好威风啊顾团座，您可真是个英雄啊！”

　　黑狗皱了下眉头，终于把头抬起来了。

　　顾修戈安静地听完他这些话，勾起嘴角嗤笑了一声，眼神很是

鸷。叶荣秋感觉到他⾝上的戾气，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顾修戈突然发作，猛地扑上去揪住了叶荣秋的领子。黑狗在他动作的时候也立刻有了动作，但是顾修戈的反应比他快得多，毕竟是‮场战‬上练出来的，就在黑狗跨出第一步的时候，顾修戈单手举起手里的步

指着黑狗，⽪笑⾁不笑地说：“这个小朋友被你保护的太好啦。现在我给他上上课，家长到一边等着去！”

　　黑狗望着黑洞洞的

口犹豫了一会儿，慢慢退开了。

　　顾修戈一只手揪着叶荣秋的汗衫领子，他力气很大，用力一提，叶荣秋就只有脚尖能勉強踩地，手在空中胡

划拉着，被勒的脸⾊都青了。顾修戈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七岁当胡子，十六岁参军，二十四岁离开东北，在南边窝了七年，我今年三十一岁，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太多太多了！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

⾼贵的？当兵的都是

种？我告诉你，这种想法不只是你这样的少爷有，很多军阀大老爷也都是这样，他们带兵，却不把兵当人看，就连蒋中正也是一样的！阎锡山，冯⽟祥，各个都一样！练都没练过的杂牌军，反正用得不趁手，不给装备，推上去堵⽇本精英的

子，又能把⽇本人拖的慢一步，又能借⽇本人的手解决一桩⿇烦，死一个也就是少了颗尘埃，没关系，只要他们的爪牙能帮他们保住荣华富贵就行。而你这样的老百姓，就算你没有他们那样的富贵，你只要保住你安逸的生活，而当兵的死一个死一千个都没关系！反正死的不是你！”

　　叶荣秋的脸已经涨红了，用力掰着顾修戈的手指想让他松开，但是顾修戈的手像是铁打的一般纹丝掰不动。

　　顾修戈

了两口气，接着说道：“你觉得人分三六九等吗？我告诉你，命分三六九等，人却不分，活在这世上的每一个都一样是

|人！今天你富贵，明天你就是个蝼蚁！你的出生有多⾼贵？哦，家里做生意的，好吃好喝供起来的小少爷是不是？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些当兵的都是乞丐流寇？你觉得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都不是！”他指着军营所在的方向：“刘文，刘文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在‮海上‬，十里洋场啊，⽇本人呼啦啦打到‮海上‬，他们家开着汽车风风光光跑进了法租界，继续做生意，照样是人上人，战争对他们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还有郭武，他爷爷在清朝可是八旗里的贝勒爷，溥仪都得管他叫一声皇叔。清朝倒了，他们一样是富贵人家，他⻩埔军校毕业，那可是蒋中正何应钦的学弟，多少嫡系‮队部‬要他，他却进了我这杂牌军。”

　　叶荣秋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顾修戈终于将他松开，他软绵绵地跌坐到地上。

　　顾修戈说：“‮国中‬老百姓恨⽇本人吗？恨，⽇本人抢了他们的故乡，破坏了他们的安宁。可是他们不光恨⽇本人，更恨我们这些‮国中‬的当兵的，因为我们总打败仗。我们想打败仗吗？我们总打败仗，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他指着叶荣秋的鼻子大骂道：“上头心不正，下头心不齐！偌大一个‮国中‬，几千万个人，就有几千万条心！谁他妈喜

打仗，谁他妈愿意送死？我曾经听一个记者说过，仗打成这样，全‮国中‬的军人都是罪人！我当时就告诉他，滚你妈的犊子，全‮国中‬只有军人没有罪，因为我们还在拼，还在战斗，用

命战斗，保家卫国，去换上头人的荣华富贵和下头人的和平安逸！是，每个人都有罪，可是我们当兵的在赎罪！只有我们在赎罪！你以为打仗我快活？我他妈去⽇头驴也比这个快活！但是仗一定要有人打，谁也不愿意，也必须有人打！我就是拧，我也把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死老百姓拧上‮场战‬去！我拧一个打不过小⽇本，我就拧一百个，拧一万个！拧成一股绳！我大‮华中‬那么多人，我就他妈的不相信整不死小⽇本！”

　　这时候的顾修戈就像一头凶狠的豹子，叶荣秋说不出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难受，竟然很想哭。如果是在从前，他听说了这样一番论调，也许会拍手叫好，觉得深有哲理。可现在，他就是被指着骂的的那一个，他就是即将被強扭上‮场战‬的可怜蛋，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服气：凭什么是我？！是啊，全‮国中‬，几千万个人，几千万条心，他妈的凭什么就是我？！

　　叶荣秋丢掉了他的教养，像个疯子一样对着顾修戈大吼道：“你自己怎么不去送死？你以为你又算什么人？你凭什么这么做？”

　　顾修戈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冷笑道：“如果给我一门大炮，能把鬼子炸跑，我立马钻进炮膛里当炮弹，绝没有二话！老子不算什么人，但是打仗，老子一定冲在你前面。我也不凭什么，我只是用我的方式来阻止我的‮家国‬灭亡。你是不是想，天底下那么多‮国中‬人，凭什么老子就逮着你了？我告诉你，这就是命！”

　　叶荣秋没有话了，他只是不停地发抖。

　　过了一会儿，顾修戈捡起叶荣秋刚才丢掉的

，塞回叶荣秋手里：“我再教你一遍，我教的是你怎么在快要国破家亡的时候反抗，怎么活下去，不是教你怎么当兵。当兵不该是责任，每一个披着‮国中‬⽪的，都该有一颗当兵的心。”然后他当着叶荣秋的面再一次把‮弹子‬推进了

膛。

　　叶荣秋抓起

，哆嗦着推弹上膛，可他抖得太厉害了，推了好几遍以后终于成功，然后他举起

，指向了顾修戈。

　　顾修戈很坦然地看着他。他敢带着叶荣秋和黑狗来这里，他敢把

和‮弹子‬给他们，他就不怕他们会对自己开

。如果他们有胆量对自己，对一个‮国中‬人开

，那么他们一样会有胆量上‮场战‬和践踏他们家园的⽇本人搏命。

　　叶荣秋的确不敢开

，他的手抖得步

几乎要掉下去。可他也不肯放下，放下就代表他认输，他就必须要接受被強迫参军的事实，而他不愿意接受。

　　顾修戈很耐心地等待着叶荣秋的选择。

　　两人僵持了很久，黑狗走了上来。他握住了叶荣秋的

管，缓缓庒了下去。叶荣秋终于崩溃，完全的松开手，步

到了黑狗手里。黑狗把

放到地上，走近叶荣秋，叶荣秋立刻扑进他怀里，剧烈的颤抖着，气息极

，好像随时随地会昏过去。黑狗轻拍他的背安抚，然后转头对顾修戈说：“团座，我大侄子⾝体不舒服，我带他回去休息了。”

　　顾修戈掏出一

烟点上，摆摆手：“去吧。让他回去‮觉睡‬，你还想学的话，就再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黑狗扶着叶荣秋往军营里走，叶荣秋抓着他的胳膊不肯迈步。他颤声说：“我好怕，阿黑，我不想死。我不回去，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吧。”

　　黑狗沉默。

　　叶荣秋回头看了眼顾修戈，顾修戈侧脸对着他们，正菗着烟望着天空发呆。叶荣秋说：“我们偷偷跑吧，刘文不是说了，他从来不杀逃兵，我们跑，他不会开

的。”

　　黑狗还是沉默。

　　叶荣秋绝望地看着他：“你不想跑吗？”

　　黑狗垂下眼默默地盯着自己的脚趾。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出了叶荣秋最讨厌的那句话：“我不晓得。”

阿珂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军]糟蹋白莲花什么的最喜欢了！作者:钟晓生	书号:38372 时间:2017/8/15 字数:5907
上一章　　　41第四十一章　　　下一章　( → )
他们穿上了军装，走到门口，门口没人守着，但是外面来来去去都是兵，他们没有机会跑。黑狗带着叶荣秋走出去，看见军营里很热闹，平地上聚集了很多人，几乎都是伤兵，而几个带着⽩帽子的医生正在给他们治疗。　　因为是在露天的地方进行的，除了简陋的镊子和剪刀之外几乎没有称得上医疗器械的东西，显然这场治疗不会有多精细。一名军医从一个伤员伤口上解下一段脏兮兮的绷带，递给助手：“拿去洗洗。”又从另一个人手里接过一段晒⼲的绷带给他换上。他们几乎都采用物理疗法，除非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拿出一点可怜巴巴的药用在那个可怜巴巴的伤员⾝上。　　叶荣秋不忍心看。除了这种⾎腥的场面让他难受之外，想到家里的那几箱药让他更加难受。　　顾修戈走上去，看了几个伤员的情形，低声慰问了几句，并且要求一个原本舍不得用药的医生为一个伤员上药。这时候他看起来不像个土匪了，叶荣秋从他眼神里看到了真正的关心。　　顾修戈从伤员堆里走出来，带着黑狗和叶荣秋往前走。没走几步，他们看见了刘文和郭武。这两个人似乎是天生的不对盘，这时候又在吵架。刘文面无表情站得笔直，而郭武则是怒气冲冲，一把‮子套‬了他间的“二十响”：“你他妈真当老子不敢毙了你？！” 　　刘文理都不理他。　　这时候他们两个人看见顾修戈来了，刘文脸上浮现了一些笑意，走了过来：“团座。” 　　郭武则悻悻地把收了起来。　　顾修戈对着刘文点了点头，走上前拍拍郭武的肩：“新送来的物资到了没？” 　　郭武说：“到了。”他带着顾修戈他们向临时搭建起来的库房走去，叶荣秋和黑狗看见那里堆了几十支械，非常混杂，一眼看过去简直像一场械展览会，支支都不同。而且这些看起来都不是新的，有的甚至管都有些歪了，倒像是原本应该被淘汰的装备。　　顾修戈走进去挑了半天终于挑出两支三八大盖，回头丢给叶荣秋和黑狗。黑狗牢牢地接住了，叶荣秋吓得不敢接，任支掉到了地上。　　顾修戈对着他揶揄地笑了笑：“捡起来。跟我走。” 　　叶荣秋看着那只黑乎乎的就觉得头⽪发⿇，怎么也下不去手拿。黑狗捡了起来，塞进他怀里。叶荣秋与黑狗对视，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和鼓励，便觉得自己有了力量，硬着头⽪拿住了那支长。　　黑狗跟着顾修戈离开的方向走，叶荣秋忙跑上来贴着他，小声道：“阿黑，他想⼲什么？” 　　黑狗腾出一只手了他的头发：“没事。” 　　叶荣秋望着他笑：“嗯。你别离开我啊，紧紧跟着我，我怕。” 　　黑狗转过头的时候默默叹了口气：叶荣秋实在依赖的他太过。先前已是如此，自从他忍不住意情吻了叶荣秋之后，叶荣秋对他的仰仗依赖简直又飞跃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能这样被人重视自己心里自然是喜的，可是叶荣秋那种发热发烫的眼神也让他有点怵。他深知上瘾的后果会要人命，若有一天他不能陪在叶荣秋⾝边，这家伙怕是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顾修戈带着他们出了军营，来到一块空地上。那是一块很空旷的田野，四周完全没有人，军营远的在视野里只剩下一个点，而他们三个人一人手里拿了一把。叶荣秋和黑狗被抓来了这两天还是头一回有这么自由的时候，叶荣秋望着空旷广袤的田野简直想哭，満心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逃！我要逃！　　就在这时候，顾修戈突然回过头来，迅速利落地举起对着叶荣秋。叶荣秋正心虚呢，被他突如其来的举动吓愣了，像木桩一样僵住了不敢动。突然，顾修戈又挪开了口，眯着眼瞄准目标，两秒钟之后，他开了。　　砰地一声巨响，叶荣秋吓得缩起脖子闭上眼睛。　　“中了中了！”顾修戈哈哈大笑起来，手舞⾜蹈地朝着他开的地方跑过去，从草丛里捞出一只兔子。“来来来，都过来看看，晚上有加餐了啊！”顾修戈大声招呼黑狗和叶荣秋。　　黑狗走到叶荣秋面前，叶荣秋还是僵硬的。他捏了捏叶荣秋的手心，才感觉到叶荣秋渐渐放松了。然后他丢下叶荣秋向顾修戈走去，叶荣秋也连忙跟了过去。　　顾修戈中了一只兔子，那只可怜的兔子还在挣扎着。他抓着兔子的耳朵，拨开兔子的⽪⽑，给他们看兔子背上的伤口：“瞧，这是进去的伤。”然后他又把兔子翻来过，指着另一边冒⾎的洞眼：“这是‮弹子‬飞出来的地方。这就是三八大盖，看看，是不是飞进去多大，飞出来还是多大？看这兔子都能龙威虎猛的，这一要是到小鬼子⾝上，他现在拿着刺刀就盖上来啦！” 　　黑狗接过那只兔子端详，的确，伤口非常齐整，除非‮弹子‬打中人体要害，不然这种伤是完全不会致命的。以前黑狗还是⻩三爷手下一个混混的时候，他曾经见过人用民间自制的土手开打人，那种手瞄准极差，还非常容易走火，但是出去的‮弹子‬如果打中人，那人⾝上会有老大一个⾎窟窿，被打烂的內脏都能顺着那个窟窿掉出来，中的人往往是不可能有命活下去了。　　而叶荣秋嫌⾎腥的东西恶心，站在一旁不愿看。　　顾修戈丢给他们一人一串‮弹子‬：“会装弹吗？” 　　黑狗以前用过手，也见过步，他端起研究了一下，就把‮弹子‬装了进去。叶荣秋还是站在那里不肯动，他的排斥心理非常強。　　顾修戈见状走上前，笑嘻嘻地说：“大‮生学‬，我教你，看好喽！”他刚才已经打了一发‮弹子‬，此时把凑到叶荣秋眼前，缓慢地开栓抛壳、推弹关栓，完成了上弹动作。　　叶荣秋在他凑过来的时候就挪开了视线，非常抵触地不去看他的动作。　　顾修戈说：“我还以为读书人就喜新鲜玩意儿，看什么都愿意学呢。哦，原来大‮生学‬只喜学书上的东西。” 　　“你！”叶荣秋被他一，恼了：“我凭什么要学！我本就不是兵！我是被你硬抓来的！” 　　顾修戈挑眉，看着他⾝上的军装：“那你穿的是什么？” 　　叶荣秋脾气很坏，最经不起将法，当即就把往地上重重一摔，动手去扒自己⾝上那⾝绿⽪。顾修戈也不阻拦，抱着冷眼看着他。叶荣秋脫完了⾐服，提着带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脫了。　　顾修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脫呀。” 　　叶荣秋已经发⽑，他现在只想一走了之，可是他不能一个人走，黑狗还在这里。他向黑狗投去示意的眼光，希望黑狗能够响应他的行动。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只要能够制伏顾修戈，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逃跑，跑回宜昌，或者直接跑回重庆，再也不留在这该死的军队里！　　但是黑狗没有任何表示，他低着头研究自己手里的，甚至没有开口帮叶荣秋说一句话。　　叶荣秋急了。　　顾修戈用一种小学老师哄‮生学‬的语气说：“大‮生学‬，现在安庆已经被⽇本人攻陷了，以⽇本鬼子趁热打铁趁火打劫的作风，他们摸到武汉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我现在不是教你怎么当兵，我是在教你遇到⽇本鬼子的时候怎么活命。” 　　叶荣秋积庒了两天的委屈终于爆发，大怒道：“我为什么要学这些？我不是兵！我本不应该上‮场战‬打鬼子！我家在重庆，我爹我哥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他们现在一定担心我担心的发疯！这些事情原本是你们当兵的应该做的，你们却把仗打得一塌糊涂，让⽇本鬼子占了半个‮国中‬！你们不去好好对付鬼子，却来欺庒我们这些老百姓！好威风啊顾团座，您可真是个英雄啊！” 　　黑狗皱了下眉头，终于把头抬起来了。　　顾修戈安静地听完他这些话，勾起嘴角嗤笑了一声，眼神很是鸷。叶荣秋感觉到他⾝上的戾气，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顾修戈突然发作，猛地扑上去揪住了叶荣秋的领子。黑狗在他动作的时候也立刻有了动作，但是顾修戈的反应比他快得多，毕竟是‮场战‬上练出来的，就在黑狗跨出第一步的时候，顾修戈单手举起手里的步指着黑狗，⽪笑⾁不笑地说：“这个小朋友被你保护的太好啦。现在我给他上上课，家长到一边等着去！” 　　黑狗望着黑洞洞的口犹豫了一会儿，慢慢退开了。　　顾修戈一只手揪着叶荣秋的汗衫领子，他力气很大，用力一提，叶荣秋就只有脚尖能勉強踩地，手在空中胡划拉着，被勒的脸⾊都青了。顾修戈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七岁当胡子，十六岁参军，二十四岁离开东北，在南边窝了七年，我今年三十一岁，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太多太多了！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贵的？当兵的都是种？我告诉你，这种想法不只是你这样的少爷有，很多军阀大老爷也都是这样，他们带兵，却不把兵当人看，就连蒋中正也是一样的！阎锡山，冯⽟祥，各个都一样！练都没练过的杂牌军，反正用得不趁手，不给装备，推上去堵⽇本精英的子，又能把⽇本人拖的慢一步，又能借⽇本人的手解决一桩⿇烦，死一个也就是少了颗尘埃，没关系，只要他们的爪牙能帮他们保住荣华富贵就行。而你这样的老百姓，就算你没有他们那样的富贵，你只要保住你安逸的生活，而当兵的死一个死一千个都没关系！反正死的不是你！” 　　叶荣秋的脸已经涨红了，用力掰着顾修戈的手指想让他松开，但是顾修戈的手像是铁打的一般纹丝掰不动。　　顾修戈了两口气，接着说道：“你觉得人分三六九等吗？我告诉你，命分三六九等，人却不分，活在这世上的每一个都一样是\|人！今天你富贵，明天你就是个蝼蚁！你的出生有多⾼贵？哦，家里做生意的，好吃好喝供起来的小少爷是不是？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些当兵的都是乞丐流寇？你觉得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都不是！”他指着军营所在的方向：“刘文，刘文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在‮海上‬，十里洋场啊，⽇本人呼啦啦打到‮海上‬，他们家开着汽车风风光光跑进了法租界，继续做生意，照样是人上人，战争对他们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还有郭武，他爷爷在清朝可是八旗里的贝勒爷，溥仪都得管他叫一声皇叔。清朝倒了，他们一样是富贵人家，他⻩埔军校毕业，那可是蒋中正何应钦的学弟，多少嫡系‮队部‬要他，他却进了我这杂牌军。” 　　叶荣秋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顾修戈终于将他松开，他软绵绵地跌坐到地上。　　顾修戈说：“‮国中‬老百姓恨⽇本人吗？恨，⽇本人抢了他们的故乡，破坏了他们的安宁。可是他们不光恨⽇本人，更恨我们这些‮国中‬的当兵的，因为我们总打败仗。我们想打败仗吗？我们总打败仗，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他指着叶荣秋的鼻子大骂道：“上头心不正，下头心不齐！偌大一个‮国中‬，几千万个人，就有几千万条心！谁他妈喜打仗，谁他妈愿意送死？我曾经听一个记者说过，仗打成这样，全‮国中‬的军人都是罪人！我当时就告诉他，滚你妈的犊子，全‮国中‬只有军人没有罪，因为我们还在拼，还在战斗，用命战斗，保家卫国，去换上头人的荣华富贵和下头人的和平安逸！是，每个人都有罪，可是我们当兵的在赎罪！只有我们在赎罪！你以为打仗我快活？我他妈去⽇头驴也比这个快活！但是仗一定要有人打，谁也不愿意，也必须有人打！我就是拧，我也把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死老百姓拧上‮场战‬去！我拧一个打不过小⽇本，我就拧一百个，拧一万个！拧成一股绳！我大‮华中‬那么多人，我就他妈的不相信整不死小⽇本！” 　　这时候的顾修戈就像一头凶狠的豹子，叶荣秋说不出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难受，竟然很想哭。如果是在从前，他听说了这样一番论调，也许会拍手叫好，觉得深有哲理。可现在，他就是被指着骂的的那一个，他就是即将被強扭上‮场战‬的可怜蛋，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服气：凭什么是我？！是啊，全‮国中‬，几千万个人，几千万条心，他妈的凭什么就是我？！　　叶荣秋丢掉了他的教养，像个疯子一样对着顾修戈大吼道：“你自己怎么不去送死？你以为你又算什么人？你凭什么这么做？” 　　顾修戈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冷笑道：“如果给我一门大炮，能把鬼子炸跑，我立马钻进炮膛里当炮弹，绝没有二话！老子不算什么人，但是打仗，老子一定冲在你前面。我也不凭什么，我只是用我的方式来阻止我的‮家国‬灭亡。你是不是想，天底下那么多‮国中‬人，凭什么老子就逮着你了？我告诉你，这就是命！” 　　叶荣秋没有话了，他只是不停地发抖。　　过了一会儿，顾修戈捡起叶荣秋刚才丢掉的，塞回叶荣秋手里：“我再教你一遍，我教的是你怎么在快要国破家亡的时候反抗，怎么活下去，不是教你怎么当兵。当兵不该是责任，每一个披着‮国中‬⽪的，都该有一颗当兵的心。”然后他当着叶荣秋的面再一次把‮弹子‬推进了膛。　　叶荣秋抓起，哆嗦着推弹上膛，可他抖得太厉害了，推了好几遍以后终于成功，然后他举起，指向了顾修戈。　　顾修戈很坦然地看着他。他敢带着叶荣秋和黑狗来这里，他敢把和‮弹子‬给他们，他就不怕他们会对自己开。如果他们有胆量对自己，对一个‮国中‬人开，那么他们一样会有胆量上‮场战‬和践踏他们家园的⽇本人搏命。　　叶荣秋的确不敢开，他的手抖得步几乎要掉下去。可他也不肯放下，放下就代表他认输，他就必须要接受被強迫参军的事实，而他不愿意接受。　　顾修戈很耐心地等待着叶荣秋的选择。　　两人僵持了很久，黑狗走了上来。他握住了叶荣秋的管，缓缓庒了下去。叶荣秋终于崩溃，完全的松开手，步到了黑狗手里。黑狗把放到地上，走近叶荣秋，叶荣秋立刻扑进他怀里，剧烈的颤抖着，气息极，好像随时随地会昏过去。黑狗轻拍他的背安抚，然后转头对顾修戈说：“团座，我大侄子⾝体不舒服，我带他回去休息了。” 　　顾修戈掏出一烟点上，摆摆手：“去吧。让他回去‮觉睡‬，你还想学的话，就再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黑狗扶着叶荣秋往军营里走，叶荣秋抓着他的胳膊不肯迈步。他颤声说：“我好怕，阿黑，我不想死。我不回去，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吧。” 　　黑狗沉默。　　叶荣秋回头看了眼顾修戈，顾修戈侧脸对着他们，正菗着烟望着天空发呆。叶荣秋说：“我们偷偷跑吧，刘文不是说了，他从来不杀逃兵，我们跑，他不会开的。” 　　黑狗还是沉默。　　叶荣秋绝望地看着他：“你不想跑吗？” 　　黑狗垂下眼默默地盯着自己的脚趾。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出了叶荣秋最讨厌的那句话：“我不晓得。”